我身边有两个重病人。我父亲七年前摔伤截瘫。我丈母娘十多年严重贫血，一直查不出来的那种。
父亲是脊椎神经受损，早就不去治了。丈母娘现在也放弃进一步治疗，只是每天三大碗中药，只是效果越来越不明显。
都是因为没钱。
虽然我对父亲感情更深，但我更欣赏丈母娘的看得开。
十多年，每顿一大碗中药，现在每顿注射一次胰岛素。因严重贫血，脸发青，眼圈，额头发乌，初见她的人都以为见到了鬼。鼻腔牙龈经常出血，身上浮肿，浑身酸痛。无精打采。身在农村，操持家务。三个孩子，小儿子二十好几还没找到对象。还整天乐呵呵的，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
父亲腰部以下无知觉，包括大小便。以前不了解啥叫截瘫，现在想要是偏瘫多好，起码一半身子知道动弹，拉屎撒尿自己知道啊。好多次我都梦见他能下床了，柱着棍蹒跚着走路，像小孩子学走路那样。我都会在噩梦中惊醒，我父亲怎么变成这样了！清醒了才明白，他连这样都不能了。他是动弹不得了。
除了病情，父亲面对的和丈母娘情况基本一样。农村，种地。孩子多，小儿子没对象。想想，我跟爱人两家真是门当户对。
只是父亲是绝望的。平日看不到笑容，整日跟我母亲吵架。我一度怀疑还活着只是放不下我二十好几还没娶媳妇的小弟。
人家都说高兴一天不高兴一天，道理都懂，只是我想不通父亲跟丈母娘会恁大的差别。
除了性格的不同，我能想到的是不是因为父亲多念了几天书？我父亲读到高中，丈母娘小学没毕业。
人是不是不能念太多书？书念多了容易想不开。人是不是不能想太多？想太多容易想迷糊。人是不是不能看太透？看太透更容易绝望。
其实不是。想到这些问题，我总是想到这两年才读的史铁生。
想到史铁生，我就会明白那些人不是书读的太多，不是想的太多，更不是看的太透。
看山是山，第三层凡人少能及，所以我喜欢这单纯的山山水水，所以留恋这世间的繁华物欲，重看这世俗的儿女情长。
有个朋友，得了治不好的那种病。他说，十五层楼，一下就过去了。窗口外面就是天堂。
只是放不下家里年迈的老父亲。
十五层，一下子就过去了吗？过不去的。天堂存在或不存在，只是我们过不去。我们到了以为的天堂，发现那儿还是地狱。
史铁生说天堂在彼岸，天堂永远在路上，你到了天堂，天堂就消失了。
史铁生的天堂，我理解成我们心里的执念，我们一厢情愿的想法。
那些自以为简单的一蹴而就就到了天堂的人，他到达的是不是天堂不说，他身后留下的往往是一片地狱。
书读了不少，只是没读懂，所以不如少读。想得不少，只是想歪了，所以不如不想。看的太透，只是自以为看透了，透即是不透。大概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