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期末考试！

我跟张主任被调到塔山寺小学监考，这是我第一次参与这种借调考试。

原来在私立学校时，学生非常多，一个年级能达到1500多人，考试都是按照名次来分配考场，每个考场一般50人，两个监考教师。

而今天是一个学校两个监考老师——我和张主任。而我们学校也是外校的两个教师去监考，加上校长留守，共三个教师。

一年级单独设置一个考场（因为一年级要教师读题目），二到六年级一个考场。

有一件事给我的印象非常深。

上午我监考二到六年级，把试卷发下去后，首先提醒孩子们写学校、年级、姓名。二年级有两个孩子（一共四个孩子，全校37）不会写校名，我以为是他们太小了，所以就帮他们写好。后来过了半个多小时，却发现那个小女孩还在写第一题，我走到她旁边说“如果第一题不会的话，那先做后面的”，她看了看我，没说话，然后一直握着笔，低着头。

我觉得有点不对劲，问前面一个小女孩，“她平时会写吗？”“她没买过作业，她没钱，她都没有做过试卷。”

我又看了看后面那个男孩子的试卷，结果写的也是“惨不忍睹”。一直到收试卷时，那个小女孩的试卷还是空白的。

中午吃饭才从校长那里了解到，那个女孩和后面那个男孩都是智力上有点问题，其实光从外表还不怎么看出来，除了不爱说话，看上去跟其他孩子差不多。

校长说除了二年级的两个孩子，一年级也有两个孩子是这样。他指着那个正在操场奔跑头发很少的女孩说：她爸爸有癫痫病，她也有，家里很穷。智力上也有问题。

刚来的时候就注意到这个女孩，跟其他孩子比，她太特殊了。头上只有稀稀拉拉的几根头发，没过一会就会跑过来说“老师好”。

后来问张主任，“像她这样什么都没写的，要算进平均分吗？”“算！因为每个学校都有这样的。”

下午监考一年级（共5个孩子），除了那个女孩子什么都不会做以外，旁边的一个男孩子也是如此。

一年级和二年级一共9个孩子，有4个存在智力问题。

随着生活条件越来越好，留在农村的孩子越来越少，要么去了镇上，要么去了市里，还有的就随着外出打工的父母在外地读书。而留下来的很多都存在各种各样问题，要么父母离异，孩子丢给爷爷奶奶；要么智力存在问题；要么母亲不识字在家陪孩子。

这不是个别现象，我们学校也是这种情况。二年级3个孩子，一年级3个孩子，今年我们学前班没有招到人，意味着明年就没有一年级了。

相比之下，我们学校强一点的就是没有智力不正常的。听说我所教的三年级原来有个女孩是这样，今年开学时转走了。

跟张主任聊天时，一直在担心这些智力低于常人的孩子长大后怎么办？智力正常的孩子，就算成绩不好，还能靠一双手养活自己，而这些孩子呢？他们的人生谁来负责？

除了智力问题，更多的是被欺负，中午从办公室走出来，一个孩子跑过来对我说“老师，他们把陈静弄哭了。”（陈静就是二年级那个智力有问题的人）

我问了下原因，是其他孩子不愿意跟她玩，所以她一个人躲在乒乓球桌子底下哭。我安慰了下她，让其他孩子带她一起。

下午考试时，在一年级教室，坐在后排的男孩（智力有问题）伸出手指着前排的女生对我说“老师，她昨天把我手弄烂了”，我看到他手掌有一道长长的裂口。

“她怎么弄的？”

“她用尺子划的”

“你告诉你们老师没有？”

“没有，她们不给我告诉老师。”

“现在疼不疼了？”

“不疼了”

“如果她下次再欺负你，要告诉老师，知道没有？”

“知道了”

如果这个孩子智力正常，别人是不会欺负他；如果真的被欺负了，至少他知道告诉老师。

一直觉得“校园暴力”存在于高年级，尤其是初高中，却不曾想到一年级的孩子就存在这样的问题。

像他们这样智力低于其他孩子的，会一直被排挤，一直被欺负。

我相信这样的现象不是个别，每次看到这样的孩子，就不由地为他们的将来担心。

一直告诉学生，你没办法选择你的出生，但是读书可以改变你的视野，从而改变你的生活。

但是他们呢？

他们的人生要怎么才能改变？出生便意味着一切。

校长说他看着学校一年年衰落下去，他刚来学校时，每个班都有60多人（我上学时差不多有60多人），然后慢慢变成50、40、30、20、10到现在的一年级仅有三个。

这还不算最差的，记得在群里看到有朋友说，她们镇上有个学校只有一个学生，一个教师。

我一直以为这种事只有像贵州、四川这样的大山里才有，因为我们上学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这回事。

近些年城镇化发展太快，乡村学校硬件设施基本都配全：“班班通”、计算机、音乐室、图书馆，各种体育器材什么都有，但是就是没了学生。

有人说“二胎”政策放开就会好的，后来我们就这个问题讨论过，其实“二胎”几乎没什么影响，因为在乡村生二胎跟政策没多少关系，如果想生的人，就算罚钱也会生的。

或许有一天，乡村学校真的会消失，按照我们学校的发展现状，五年以后基本已经没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