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有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奶奶家度过的。那时的我,一头杂乱的黄发,一身不怎么干净好看的衣裳,还长着一张寡淡没特色的脸,加上性格内向,不喜说话,尤其害怕面对人多的场合。所以奶奶家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木房子独自坐落在一个高坡上,背靠着大大小小的山丘田地。
小时候的我最喜欢做的事就是一个人去奶奶家的后山闲逛,走过那些弯弯窄窄的田间小道,不远的地方有一口水井,那井水质清甜,很多人喜欢来这儿打山泉水。
但是我更喜欢没人的后山,只有泥土、树丛还有清脆的鸟鸣。那些时光只感觉寂静、空灵,没有任何喧闹和观点,大自然包容了那个小女孩的自卑和孤独,向她打开了一个更纯净广阔的世界。
春天,寒冬已过,田间开始冒出一丛一丛青嫩的小草,收割后的稻子还留着硬硬短短的细根,但是我却觉得可以在这么大一片地里奔跑简直是天堂,自制的风筝可以伴着春风放起来了,但记忆里那时的风筝总是放不高,也放不远,因为我既找不到那么长的线,也总遇不到那么大的风。小溪里的蝌蚪却从没让人失望过,一捞就是好几条,只是养着养着就会把自己吓倒。
夏天的后山最是美丽。一片片碧绿的稻田此时正生长得最盛,目之所及全是喜人的绿。但白天是没人愿意出来的,大家只会在酷暑了一日之后的黄昏,循着小道走近水井,捧一捧清凉的泉水,洗把脸,再喝几口,真是莫大的享受。
秋天到来时,枯草燃烧后的味道弥漫着整个天地。路旁的杂草变黄变脆,踩上去沙沙作响。山坡上的柚子橘子都熟了,黄澄澄金灿灿的挂在枝头。一片萧肃的后山,配上阴沉沉的天空,尤其适合独自散步,静静思考。我还喜欢一个人自言自语,大概之后能大胆地在许多人面前演讲讲课也不怯场,得亏了后山这些无声的观众静默聆听。
上了高中、大学,开始工作,奶奶家的后山就只剩冬日的样子。但是,有许多年我都没有去过后山,内心里竟有些回避这个地方。似乎离开这里,就能真正摆脱曾经那个低落的自己。
今年回家,奶奶家的房子即将拆迁,这一片也早就不是童年记忆时的样子。抱着最后走一次后山的念头,一个人来到了这里。田地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耕种,泥巴小路看起来窄了很多,就连那口记忆中很大很深的水井,远远看去也不过一个小点。
十几年过去,这片后山在一天一天慢慢变化,就像我用来丈量它的双脚和视野也在变化。既熟悉又陌生,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
人总要告别过去,一路向前。但春节回家那几天,却不由得你不回忆过去,那些时光,那些时光里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