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谎的通灵镜

  在花果山当果农的日子看来要结束了。

  那几个老猴子天天讲大圣的传奇,眉飞色舞的吹牛逼,好像故事的主角是自己一样。添油加醋,夸张到它一猴能抵十万兵。

  呵呵,每天都有升级版。

  “大空,你就是你娘从大圣蹦出的神石旁捡到的,你以后应该也错不了。”老张又开始露出老母亲般的慈爱笑容,像个能看透前生今世的命运神判官,对他满是认可和期待。

错不了,他都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大空的事业就是管理好西边的那片桃子,打打虫,除除草,他当然错不了。

“嘿嘿,张伯,你这么看好我,要不把小花妹许给我吧”,一般大的猴都成了亲,大空不一样,怕就是错的了。

他边说边拖着锄头往家走,也不管,身后张伯那副揶揄的尴尬囧样,“小花咋配的上你,你以后是要成大事的人。”

屁,不如说小花咋看得上你。

他厌倦了听故事,想换片桃林。

夜间,又做同样的梦。那个留给他背影,忽近忽远的猴子,应该是大圣。花果山的传奇,猴子猴孙的偶像,冥冥中与他命运相关的人。山上的老猴说了,他定能像他一般。

他也曾以为他定能像他一般。他的传奇,说的就是他的前生,而以后,不久的以后,他比他还要神勇无敌。

娘说,捡他,是受一道光的指引。她与王婶在树上打秋千,看见远处有金光刺眼,以为是什么宝贝,寻近一看,一浑身白毛的小猴崽子躺在神石边。

金光,神石,白毛猴,他的身份成谜,隐隐带着传说和使命,最好的佐证,就是脚下的七星痣,和重复循环的梦。

为此,他自命不凡,娘也给他取名叫李不凡。但听说只是花果山就已经有六个叫不凡的猴子,怕漫山遍野的喊他回家吃饭时,误会了别人,便改了叫大空,同样的威武神气,他挺喜欢。

山上求学的时候,大空谁都瞧不起,包括那些破本领,和圈在这的自己。哪哪都不顺眼,但是还得装着个低眉顺眼,不想惹麻烦。


三年又三年。

大空隐约发现,自己的猴毛由白变成灰白,再变灰。

他恨透了念经坐禅。

他要刻苦修什么法力,他应该天生神力才对,他的法力就在他身体里,神石、白毛、七星、和老猴们的期许,都是证据。

他大空,和大圣,应该是一个待遇。

这待遇是谁给的呢。

大空想不出,但是偏就信,这待遇是存在的。

当果农的第一年,大空在等妖怪。

当果农的第三年,小花告诉他,根本就没妖怪。

当果农的第五年,大空说,我想做只妖怪。

当果农的第七年,大空说,我是果农,但我要换片桃林。

小花好心提醒“换片桃林,你还是果农。”

大空看着这片桃林,应该和天下所有的桃林一样,芬芳馥郁,让他恶心反胃。

娘眼含热泪的不想让他走,他着了魔一样的冲她吼叫,让她收了那眼泪。“你真多余捡我,多余养我,现在还想困着我。”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凶恶,看见娘,他残暴的不可遏止,好像她欠了他许多,可明明,这世上没人像她给的他最多,他不管,恩将仇报的也不只他一个,他不痛快,只顾着发火。再说那恩,他觉得是应该的。

又是应该,不知道是谁安排的应该。

之后我骂过他,多不要脸,你娘养你心疼你,你就那德行。后来想想,我也总是那么不要脸,便说不下去了。

总有那么多傻子,擅长把自己的委屈撒在最亲近的人身上,一沾边,就火冒三丈怒不可遏。总觉得她应该惯着你,更惯着你,不只惯着,还要懂,不仅懂,还得爱,爱到你什么死德性都双手赞成为止。

得多缺爱的人,才能一言不合就闹的鸡犬不宁。我想应该就我和大空这种。

大空否认,他说自己不缺爱,不过是跟自己来火撒不出去,才跟他娘叫劲,看他娘哭了,他又难受,折磨到了自己的良心,才算是个圆满结局,这叫迂回自虐。

我服他手段高明。我说,但我缺爱。

他说:“这我帮不了你。”

心里的事,只能自己看着办。

大空是在村口时,遇见我在树下烤着火咬着鸡翅,向我讨了一个鸡腿,我给了他两个。我不喜欢吃鸡腿,虽然它甚至光辉的象征着儿时的被宠爱,儿时我便讨厌它,延续至今。

鸡腿吱吱的冒着油,闻着挺香,他接过去挨着我坐下来,

他说,“小花你真奇怪,别人都觉得是好的东西,你总爱答不理的,感觉你挺能装屁的。”

这人,真没良心,吃人白食,还竟是屁嗑。我瞪了他一眼,也不想搭理他,“你背着行李不是要出山,要滚不快滚,废话连篇。”

然后他说起了出门前和他娘吵架的事,我不想安慰他,我只想安慰自己,便也顺嘴说出了缺爱的傻话。

好在大空是个自私鬼,说帮不了我,而我是个自恋狂,我不需要别人帮。

灭了薪火,我和大空齐齐走出了山门。

“是不是真的没妖怪。”这傻子贼心不死偏明知故问。

“说过几次了,你不是决定消停当你的果农了。”

“那刘伯他们说的大圣的故事呢。”他问的自己都没底气,几千年的故事了,人名估计都是假的。 

“你也说了是故事,他还说我是花仙子转世呢。”老张头最喜欢吹牛皮,这点我不随他,但虚荣心却遗传的实打实,我一度天真,心里想的特美,只是嘴不说,但那神气,又像是谁都瞧不起,顶膈应人了。

“妈的,真没劲。”大空扔了手里的狗尾巴草,狠的踢了一脚,踢了个空,沙土倒飞起来不少。

“自己傻,别怨别人。”他们豢养了大空的不切实际和虚荣心,但是但凡有点智商和自知之明,又怎么会上他们的当,受他们的骗,被他们蛊惑,再被现实打击,觉得自己被命运欺负冷落呢。

“你爹说你是花仙子转世,你不信。”

 “曾经我信,现在我仍叫小花。”我最近脸皮厚,什么事都敢招,踩着大空的影子,左一脚,右一脚的蹦跶着往前走。

“当果农不好吗,你出了花果山,又能折腾到哪去。”

“你又想折腾到哪去。张伯不是把你许给了大龙。”谁没个痛处,大空也不是什么良善。

“我出山买嫁妆。”除了真话,什么话都能张口就来。

他耸了下肩,顿了一下,回头冲我喊道,“你别踩我影子。”

妈的,吓的我差点崴了脚,也打消了那零星的活泼。

分道扬镳,大空和我不是一路人。

山里筹备个婚礼特热闹,张王两家结婚,满山的人都张灯结彩,喜笑颜开。除了两个人。

我娘和大空娘。

大空娘是担心大空,出门闯荡,背井离乡;我娘,她是旧疾复发、情绪不稳。

她一度视我为珍宝,又一度视我为草芥。我视自己为珍宝时,她视我为草芥;我视自己为草芥时,她视我为珍宝。我俩毫无默契,差点拧巴死我。

我主张自由恋爱时,她骂我没有见识还恬不知耻,好像我小花插在哪,哪都是牛粪;我说要终身不嫁时,她又说我浪费青春,好像我小花就是牛粪,哪个瞎了眼的收了我,我都要感恩戴德,到人家发光发热,还要谢人家祖宗十八辈。

她本该谢谢大龙和王家的,但是今天又坐在那愁眉不展。

“相大龙时,说的他天上没有地上难寻的,跟奇珍异兽似的,一副恨不得你嫁人似的兴奋,现在怎么又唉声叹气的。”我见不得她难过,但她难过,多数是我惹的。

“你这崽子,全不会说人话,一个姑娘,天天吐的都是什么驴马经。”

我翻了个白眼,和谐是装不出来也忍不出来的,气场不合的人,最大的和谐,就是别往一起凑合。

我懒得给她排忧解惑,权当她是替我婚前恐惧症,郁闷去吧,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听说,闲着的人不郁闷,是落伍的。

我最喜欢道听途说,这世上会讲道理的人特多,甭管是不是真的,甭管有没有用,说的人多了,信的人也多。

我们的脑袋,都是用来装饰的,个矮的撑个门面;长的美的锦上添花;没什么智力却爱绞尽脑汁的算他持之以恒,祝他皇天不负;也有以为自己智力超群的,他们就是道理的源泉,这世界最不能少了他们,没了他们就没了精彩。

不单单是孔圣人,孟哲人的,三人行必有我师呢,我家老张头,隔壁老王头,李婶、赵姐、刘妹、周嫂子、秦侄子、随便一个谁,都能告诉我点人生哲理,他们的智慧白传给你,你不听,他都不乐意,为你好,你不听,你多好心当作驴肝肺啊。

一不小心,我就把智慧先师们都得罪个干净,我每天都要闭门思过,怀疑人生。

我怀疑,我的人生,到底是不是我的人生,我一度深信不疑,我的人生是大家的人生。

他们指点我,教育我,引导我,帮助我,怜悯我,他们每个人都拿出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的架势来,试图挽救我这个不学无术的大龄无脑美少女于水火之中,都是恩人。

我差点流泪。

不过我哭不出来,因为我这几日得了个宝贝。

不吹,我觉得自己发家致富的机会到了。

我心窄,得了宝贝老惦记着端详,又怕端详的久了,被别人发现端倪,夜间,我小心的打开放宝贝的首饰盒,偷看一眼又关上。

让守财奴守财,不要命也闪了心神,我都有点瞧不起自己这操行了。

为了转移注意力,我试了试嫁衣,合身,但看不出美丽。有点遗憾,可能我不适合艳色。

刚要将衣服换下来,听见敲窗声。

“你以为自己是罗密欧啊,还半夜爬窗,小心我一记飞脚,你死于非命。”

“我看看,你咋没跑。”

“为啥要跑 ,你不跑,还指着我。”

“你不怕。”

“结婚又不是砍头,怕什么。”

“你怕,便退了,反正山上的青年才俊又不只你一个。”

“哪来的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概,连人尽可夫的浑话都说的出。”

“明日就是婚礼,我劝你早点回去歇了吧。”

“你是不是想结婚想疯了,我又不爱你。”

“谁稀罕你的爱,再说,这和结婚又有什么关系。”

“还是你暗恋我。”

“原来,马脸不只长,皮还厚。”

“那你抽什么风。”

“你抽什么风,结个婚而已,合则来,不合则散。谁说我今天跟你结婚了,咱们一辈子就都栓一起,吓的你避之不及。什么事是说准了的,我还现在就想跟你结婚了,你不愿意,自己跟族长和你爹说,找我来什么劲。” 大龙被我唬的一愣,应该是没想到我把这么厚颜无耻的论调说的如此理直气壮。

口舌上不饶人,是我的强项也是硬伤。

我一直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也有很多人总是在我身后逼问着我,更有心急的想着推着我向前走那么几步,我自己也曾惶恐不安,寸步难行。但是我现在,我自以为,什么都看的特清,特轻。

我不知道我一直以来坚持的是什么,突然有一天,我把所有的坚持都打碎了,不抗拒的我就接受。

大红和小丽说我,完犊子了,像个没灵魂的提线木偶。我让她们滚,矫情个屁,我现在就是这么想的,我就这么做。

小华说我定是憋着什么大招呢,她视我为精神偶像,不允许我临阵倒戈。

我想我定让她失望了,我才不是谁的偶像,我的心理变的我自己都猝不及防,我称之为成长,他们骂我堕落。

以为爱情和结婚有关联的人才是堕落,我跟他们说不清。他们得不到时硬是强求,幸运的强求到了又想着永远,永远不了的又开始哭天抢地,像谁都欠了他们的,这种人,我招不起,曾经我也是这种人,我知道他们有多执拗,又有多贪心。

“那你早点睡,我明天来接你。”

快滚到嘴边,又让我憋回去,“嗯。”以后就是一家人,我觉得还是要留个好印象。大龙又从窗子跳出去,腿脚麻利,身姿挺拔,背影看着特顺眼,没什么不好的。

明天,也不过是普通的一天,就是要比平时早起两个时辰。

以前,我也同我娘一样,兴奋型体质,好看的好玩的好吃的,我都忍不住连连夸赞,永远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那是因为我真的没见过什么世面,现在我的感叹少了,倒也不是见识多了,而是心老了。

我这么说的时候,大红和小丽老觉得我装深沉,他们年纪还小,我解释不清,也只能任他们误会。

“小孩懂个屁。”这句,也成了我的口头禅。完了,我也要变成三人行里的老师了,吓的我赶紧拿出了宝贝照上一眼压压惊。

我的宝贝,是个通灵镜。它能看见人的元神和原形,心情好的时候,还能告诉你想知道的前世今生。

我若是开个卦摊,还不是日进斗金,金银满钵。毕竟,找不到自己,看不清未来的人,那么那么多。

但是我并没有自力更生施展自己满身才华,主要是通灵镜才华的机会,因为,婚后我有了最重要的使命,传宗接代。

因为我怀了个祖宗,便也成了王家的祖宗,我像要挟了人质一样每天忍者疼痛也要耀武扬威。

大龙说我小人得志的样,顶没出息,小心卸货后,心理落差大,得了个产后抑郁。

冷酷无情,我谢谢他善意提醒,我知道自己得的哪些是功,哪些是宠。再说,怀孩子的是我,我还没有九个月恃宠而骄的权利了吗,该发挥得发挥,该利用得利用,现在流行的名人名言是,享受当下。

他就受不了我无耻且无畏的流氓样,满脸服气。

我们小打小闹但也相安无事,就这样其乐融融,儿孙满堂倒也好。

大空说的对,我以前对很多东西,都不大上心。他嘲笑我傻,骂我假清高,甚至扣给我个吃不到葡萄就装不爱吃葡萄的装瞎大王牌帽子。

我烦他一针见血,戳破我无欲则刚的假象。让我流出各色的欲念和妄想,像个贪得无厌的怪兽,把一切都死死的攥在手中,不容一丝杂质,不留一点过错。

面目狰狞,却自以为践行天理。特丢人,特疲倦,我只想轻松的活着。

我一直信奉的理念,就是要想不失去,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去拥有。

但凡对什么上了心,也就没了安宁,尤其是我这种心眼小的,寝食难安。

如果神经病能治自己的神经病,这世界就没有神经病了。

这不像胖子可以减肥,龅牙可以矫正,近视眼可以戴眼镜,心是控制不了的。

我最近魂不守舍的罪魁祸首,是大龙。

他以前不回家,我乐得清闲。这几日,我忍不住疑神疑鬼,侦探人格上线。

日久生情,我不过是个女人,我以前恨这种软弱,现在我知道,这是身不由己。

他哄着孩子,孩子扒着我,我看着他,我说“我想离婚。”

我听见一声低笑,放佛在说果不其然,他认定了我是个无情无义的薄情高手,这比他识破我是个死缠烂打欲壑难填的缠爱高手要强。

我的理念里,谈情说爱不仅低级,更代表你输了,像个求人收容的丧家之犬,毫无尊严,最惨的是,即使尊严扫地,人家也不一定真心待你。

爱情和金钱面前,是不用要尊严的,这事我一直明白,但做的不到位。

“张小花,你真出息。”他咬牙切齿,放佛知道我终有一天会这么说,终于说出来他也好撒一口气。

人与人之间的气氛很特别,明明能说会道的两个人,却把话咬的死死的,恨不得捅了彼此一刀才解气,可这气愤因何而起,到最后却捋顺不清。

小花回了娘家,她娘除了贬损她糊涂,就骂她搭错了哪根神经。

小花也不回应,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作,她说这就是命。

老张气得给她轰了出去,眼不见为净。

小花开起了“小花算卦厅”,她娘说算卦是下九流的营生,骂她越来越没正形。

她不理,她说我觉得这是神通。她要让通灵镜发扬光大。

“什么是正,人间正道是沧桑,我这种废人最怕沧桑,我走邪门歪道正好。”小花梗着脖子,像个随时准备战斗的公鸡。

第一个客人是小华,偶像自立门户,她说自己是一定要来捧场的。

“我做了件对不起别人的事,压在心里喘不过气。”小华遮遮掩掩的说了自己的亏心事,再三嘱咐小花为她保密。

小花点头,说这是职业操守。世上只有一种秘密,那就是自己的秘密,别人的秘密,一经出口,就是娱乐头条或坊间传说。但这个出口,不是小花,是小华自己。

她在小花这得到了治愈,小花老师说了,没什么对得起,对不起。小华觉得如释重负、心安理得,便把暗事摆在了台面上,因为小花说了,预测这事能成。她忍不住想显摆,压不住的乐呵,像个胜利者,负罪感,早扔道沟里了。

大红来算丢失的猫去哪里寻,给了五毛;小丽说她家的孩子晚上睡不着觉,哭闹不停,看是不是被什么惊了,要小花帮忙,给了八毛;刘妈问把桃树换成梨树,明年会不会收成更好,给了两块;李婶问大空什么时候回来......

通灵镜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选择罢工。

一个镜子还嫌自己被大材小用,真是没有脚踏实地干活的人了。

小花的算卦厅,凭借她多年察言观色和忽悠人不打草稿的本领,继续运营着。

那天晚上她梦见了大空。那个心高气傲不可一世的大空,妄想着降妖除魔当救世英雄的大空,在遥远的山头,娶了老婆,生了娃,坐在树根下,一会骂骂咧咧,一会眉飞色舞,讲着什么故事,隐约的,听见几声,大圣,不清不楚的。她翻个身,梦就断了。

大龙领着小花龙来找小花,又是挟天子令诸侯的老戏码。

小花说“你们想问什么事。”

大龙气得想笑,说“装,你接着装。”

“问事五毛,小花龙问,亲情价,三毛。”

大龙看了眼小花龙,他接到命令似的说“大师,我和我爹来问问,我娘什么时候回家。”

“通灵镜显示,你娘不回家了。”

“作也有个限度。”大龙真动气了。

“一事一问,恕不远送。”小花示意他们留钱走人。

“你不想想孩子。”

“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人生。”

“他这么小,你就不管不顾。”


“你管就行了,小华应该能做个好后妈。”大龙没再说话,领着小花龙走出了算卦厅。

小花龙的眼里,是小花不要他了。他的娘,狠心的把他抛弃了。

对一个人的爱有太高的期许,她若达不到,这期许就变成恨。

他恨她。
第三位意外之客,是大空。

他说小花,看出来没,哥哥我发财了。

他说小花,你现在混的这么惨,咋整的。

他说小花,你给我当情人吧。

小花没有抬头,“一块五毛钱”,大空,不如,死在外面了。

“我这几年在外面风光又如何,最想回的还是咱花果山。不过你这个算卦厅也太破了点,过几日我找人给你装修一番。”这人比比划划的说着话,小花怎么也无法把他和村口要鸡腿的灰猴子重合在一起。

她知道他是那种“有梦想”型人才,若他放弃了,她替他可惜;若他坚持了,她替他欢喜。

他若失败了,会变成另一个吹牛皮的邋遢老李;他若成功了,就变成了现在这个趾高气昂的大空,他或许以为自己现在叫大圣。

这些与她毫无关系。


她现在害怕叫嚣着“努力!奋斗!”的人,他们总以为只有这种生活方式是对的,给她无限压力。

“你爹眼光好啊,我现在果真混的还可以。你眼光不随他,听说你离婚了。”

小花说,“一共两块,我打烊了。”

“小花,你这么丧,是不是活得特郁闷。”

“嗯,我一会就找根绳上吊,八百万负债继承人的名字就写你大红。”

“小花,你咋不哭呢,是不是没长心。”

“嗯,我没心。死后卖器官时,你少收人点钱。”

“小花,你应该重拾希望,跟大空,也挺好哒。”

“对啊,小花,大空有钱又励志,他能给你点正能量。”

“对啊,小花,别假装坚强。”

“对啊,小花,你得积极向上。”

“对啊,小花,你得找个有钱的对象。”

“对啊,小花,你得多跟大家说说话。”

“对啊,小花,”

“哎,小花,你干嘛去啊。”

“大龙跟我没关系。那天在算卦厅,他为了让你误会,故意让我去乱说的。”小华晃了晃手上的镯子,说这是报酬。

“挺好看的,就花样有点老气。”小华还是我的小朋友,那个不再视我为偶像的小朋友。

“那你回去吗。”

“不回。”

“大龙让你走,算是顺水推舟。”

“对,我谢谢他。”

“你俩真奇怪。”

“有人是不适合婚姻这种生活方式的。”

“可是大家不都这么过。”

“可是,我们,并不是大家。”

“你为什么一定要标新立异。”

“我就这样,没故意标新立异。”

“小花,你莫名其妙,冷冷冰冰的,真让人别扭。”

“过奖,过奖。”

“总得有个理由,除了我这个假的小三。”小华不懂小花为什么执意离婚,就像她不懂当初她为什么执意要结婚一样。
“没理由。”

“真没责任心。”

“恩。”

“真没道德感。”

“恩。”

“真没长性。”

“恩。”

“真无耻。”

“恩。”

“哎,关我屁事。”

“对啊,关你屁事。”说完我和小华两个笑作一团,像两个大傻子。

她说我还是她偶像,我说关我屁事。

大龙不是龙,他是一匹红色的马。我也不是花,我是一只蓝色的鹿。平时,我们都是直立行走的人,慢慢,我们会忘了彼此是不同物种,有差别。

要个性,要包容;要自我,要理解。

本打算各司其事,平安度日。一走进,就免不了互相撕扯。

结婚前夜,通灵镜给我的警示是,管好你自己。

我发现,我没做到。

望了一眼漫长的互相折磨和忍耐,我选择加大鹿力,跑的比马还快。

在此鸣谢前夫君大龙先生,虽然沉不住气的是我,他却有勇有谋的把我变成了人人同情的受害者。

通灵镜语:它们那么渴望走进彼此,却发现它们无法共生。因为它们更加渴望自由和独立,而爱却让其迷茫和臣服,不爱,它们又何须靠近。它们是马是鹿是猴是鹤是麻雀,是鹦鹉是蚂蚁是毒蛇,是蝎子是兔子是老鼠,是花是草是大树。它们是人,彼此不同,却假装了解。

2008年,我得了自闭症,那天起,我的眼睛变成了通灵镜,所有人都有了动物的原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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