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痛并快乐着的县城女人

因为身在县城工作,认识了很多县城女人。一开始很不能适应,总是对她们另眼看待,后来慢慢走近她们,了解到她们的痛苦和喜忧。就像这世界上不能没有女人,县城的风景和话题多是由县城的女人贡献,无论她们美或丑,好或坏,幸福或痛苦,都时刻影响着县城的动向。

其实县城中真正的美女很少,气质美女更是罕见。一个女人身材匀称,五官顺眼,性格爽朗好相处,就会被称作美女,如果皮肤白皙细腻身材好就是大美女了,若能再略懂一两项才艺,那便是女神级的人物。这样的女人如果热衷交际,就容易向交际花的方向发展,如果略有些不同于普通人的事迹,肯定会成为话题人物。

大多数县城女人文化程度都不高,不识字的也不少,所以可以想见她们的素质水平了。为了几毛钱和菜贩吵吵嚷嚷的是她们,站在街边唾沫横飞聊起家常的是她们,为了丁点利益破口大骂的是她们,一旦出现朋友圈集赞、免费领东西这样的促销行为,最为热衷的也是她们。她们极少关注现实生活以外的事,除了广场舞也说不出什么特别的爱好,每天生活和话题围绕家庭、家务、菜价、打折促销,或者别人的家常八卦。长期湮没在生活的琐碎中,就会自然而然的显得俗气,大到社会新闻,小到每一餐饭,好像平凡生活里的每一件小事都值得她们大书特书。

她们在事业上难有进步和追求,听到她们说的最多的话就是“有男人、有孩子我就满足了”“不求大富大贵,安安稳稳就足够了”。对应的行为呢,大多女性只是做些最基础不费心的工作,对于单位安排的工作敷衍了事,能逃则逃,难有建树。不过但凡有女性在工作上有亮眼的表现,便一定会受到其他女人的集体非议,“还不是因为每天和领导走那么近”“肯定跟领导的关系不正常”“那么拼命想当官/想赚钱连家都不要了”。

不过要是因此觉得她们都是些乌合之众就错了,县城女人对待工作远不及对待家庭那样认真:人人做起家务来都是一把好手,短时间内独自烹饪出一桌子饭菜招待客人是必备技能,除此之外制作各种面点特色吃食不在话下,在亲戚朋友的人情往来处理方面滴水不漏,对上孝敬公婆,对下养育儿女,对老公更是从内到外关心有加,风风火火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县城里这样典型的贤妻良母不在少数。

其实县城的女人特别能吃苦,无论是精神的苦还是身体的苦。县城农村人口占比较大,男女平等的民主自由之风尚不能完全吹进来,因此也成了大男子主义的重灾区。县城的男人不顾家不爱护妻子很常见,如果是忙事业也就罢了,遇到不干正事无正经工作又不顾家庭的丈夫,很多女人除了忍受也别无他法。她们只好终日奔波忙碌,应付工作又操持家庭。衣服旧了,没时间没钱去换新的,面容老了,也无力负担昂贵的护肤品来保养,只好将全部心思寄托于孩子身上。如果遇到变故丈夫早逝或离婚的女人,她们一般为了孩子也很少选择再嫁,再孤独再苦累也会默默撑下来,拿着一份微薄的工资敬老养小。由于县城环境闭塞,生活给予她们的选择太少,有的女人本身就在重男轻女的环境中长大,得不到良好教育,如果无法靠学习考出去,又不幸嫁给不靠谱的男人,想得到幸福就难如登天。

没有都市女人的矫揉造作,县城的女人对生活充满着一股纯朴的热情,这种热情来自于知足。对现实生活的不满一定有,但对很多女人来说,有一份不那么辛苦的工作和一个温馨的家庭她们就已觉得幸福。她们比较着买各式衣服,也许廉价又俗气,她们叽叽喳喳讨论着为家人做各种美食,也许只是登不上台面的家常饭菜,她们谈论着家长里短,虽然会被诟病为长舌妇,但那就是她们的生活。你看不上的一举一动,是她们真心享受和热爱的生活。谁不渴望像公主一样得到万千宠爱,在人群中心发光,可生活条件并没有赋予她们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资格,平凡的千千万万个她们唯有努力着用双手打造着更好的生活,在自己的一方舞台用最力所能及的方式追求着最简单肤浅的快乐,呈现出最原始、直接的旺盛生命力。她们不甚精致细弱,也没有浪漫的生活情趣,可当生活遇到难关,却比谁都勇敢坚韧,这从一丝一缕的日子中锻炼而来,也从在粗糙的环境中打磨出来。

有时候县城女人的安逸源于客观环境的局限和发展空间的狭小,使她们不由自主掉进鸡毛蒜皮的漩涡,被喧闹的烟火气包裹。如果长期依赖这种安逸却不自知,就会今年和去年一个样,见识、技能不见长,只徒增几条皱纹,空余几层赘肉。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生活最无情不过,不进取,生活的泥潭怎会不抓着你沉沦。当你的学识、气度连同姿色渐渐消解在日复一日的烟火气中,就算所托良人,有一个尚能知冷知热互相陪伴的男人,而生活逐渐缩小到一间房子,也许足够平稳,却从未看过更美的风景,从未爬过更高的山峰,从未经历有趣的人生,一代一代人这样活着又死去,有何明显的差别?

大城市有整日穿睡衣烫头发爆粗口的俗气女人,县城也有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温柔女子。生活布下的天罗地网,无论县城的女人还是北上广的女人俱无可逃脱。生活的庸常和琐碎,无时无刻不拽着你的脚向泥泞沉沦。对自己失去了追求,就算身在伦敦巴黎全身名牌武装,也不过是副精致的躯壳而已。街头的张家李短,跟格子间的八卦,又有什么本质的区别?无论哪里的女人,一定要有种自觉:我的世界,不只有眼前现实,我的时间,是用来不断拓展生命的宽度;除了干些举手之劳的杂务,我可以挑战更难的工作;除了没有营养的八卦,我可以谈论更有深度的话题。这一份自觉,是对自己生而为人的尊重,也是对无情岁月的珍惜。否则只身被生活裹挟着失去了方向的女人,也只有艳羡着她人的精彩哀叹。

广场上的女人们跳广场舞正欢,她们的脚步里,皱纹里,笑容里一定也藏着这样那样的烦恼。不是孩子不听话,就是老公不顾家,或是钱不够花。管它呢,日子总是得过,能抓住一分的快乐算一分,她们总是有能力闯过生活的每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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