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岛上的故事

匹诺曹问,“那我现在是不是变成了真正的孩子了?”

老木匠说,“还不行,等你学到了知识,懂得了道理,那才是真正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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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呢?”梨子有点急不可耐,“阿妈,这次太不公平了,你才说了故事的开端。”

阿妈在藤椅上摇摇晃晃得几乎要睡着了,“明天再说吧,早点睡觉。”

她牵着梨子走到院子里,打开那口大水缸的盖子,用那个被溪水浸泡得发亮的木瓢舀起一点水让梨子洗漱。

那张原木大床上铺着棉质的床单,散发着阿妈身上的味道。大床靠近窗户,夏夜里蚊虫较多,所以下着蚊帐,透过那白色的纱,能看到窗外朦胧的月。“明儿该是一个艳阳天了。”阿妈的声音迷迷蒙蒙地传来。“为什么呀,不是月亮周围环着雾的话就应该是雨天吗。”

阿妈均匀的呼吸传来。梨子只好闭上眼睛,眼珠子在眼皮底下转着,她有点睡不着。


每个小岛都应该有自己的传说,要不然怎么有吸引游人的理由。

在小岛的最东边,有一段通往海里的铁轨,为什么是通往海里等看到下文你就会明白。铁轨到底有多老了,很难说得清楚,据说是清朝,也有人说不可能那么早,因为小岛上唯一的村子浦江村的历史都没有那么长。不管怎么样,传说嘛总该有传说该有的姿态:没有来由且不容置疑。

铁轨上长满斑驳的青苔,青葱的野草悄悄地拥着它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春秋。


很久很久以前,这段铁轨还很年轻的时候,小岛和大陆还是连着的时候,很少人会来这里,只有小岛上的原住民偶尔会乘着绿皮火车慢慢吞吞地穿过悠长的午后时光,去到那头稍微繁华一点的小镇上购买生活必需品。小岛和大陆相连唯一的通道被修上了这条铁轨,所以乘坐火车或是沿着铁轨慢慢走,是到那头唯一的方法。

有一个在市集上写生的年轻人因一见钟情喜欢上了小岛上的一个姑娘,于是他悄悄地尾随这位姑娘乘坐火车来到了这个小岛。在火车上他向姑娘表明心意,火车两边的海浪滔天,让这位美丽的姑娘心惊动魄,她看着面前那俊逸的翩翩少年,亦是芳心暗许。

外人是不允许踏上这座小岛的,这是很久很久之前先祖立下的规矩。故事的后来,年轻人心一横,拿出画笔,将这条通道划断,从此小岛和大陆不再相连,那段铁轨顺着道路被切断处的斜坡通向海里,而那截被折断了的画笔在时间的长河里变成了一根细长高约六尺的石柱斜着指向对岸方向。故事里的年轻人的坚定打动了岛上的村长,最后他得以留下,和心上人相守终生。


梨子背着一个小背篓,里面装着新鲜的梨子。她蹲在离那根石柱稍远的地方,看着游人们在铁轨边上走来走去。那些嘴边上挂着微型话筒的大多是村里的正值豆蔻年华的阿姊,她们手里拿着一个小旗子给游人一遍遍地讲述这个故事。“梨子,哎,梨子,过来塞。”阿姝朝她招手。

“阿姊,要水梨吗,水又多,刚摘下的。”梨子欢快地朝她跑去。

“哎,先给我一个,一会儿还得来人,下了班再找你多买几个。”细细密密的汗珠在阿姝娇俏的鼻头,铁轨这一段一棵遮阳的树也没有,她的脸扑红扑红的。

梨子把阿姝递过来的钱揣好,和她一块儿坐到离铁轨远一点的地方去了。

阿妈果然说对了,今天是个大晴天。梨子在心里暗想。可是课本里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呀。

梨子今年八岁,小学二年级。她出生在梨子成熟的时候,阿爸看着窗外白白胖胖的梨子,于是一拍脑门儿给女儿取名梨子。但是慢慢的,梨子长大了,出落得瘦削高挑,按照村里的说法,准是挑食不好养活的主儿。阿爸在梨子还不记事的时候便坐船去了对岸工作,逢年过节才会回家。

“阿姊,传说里不是不让外人登上咱们这座小岛吗,为什么后来这些人都能到这儿来了。”梨子抱着膝盖, 歪头看着阿姝。

一小股清甜的汁水顺着阿姝如天鹅般纤细白皙的脖颈流下,“哎呀呀。”她直接用荷花瓣状的衣领蹭了一下,然后又张开涂着口红的樱桃小口啃了一口水梨。“相传明朝之前,我们还是生活在小岛对岸的,我们原是靠山吃饭的民族,后来和汉族人打了一仗,败退到岛上,所以我们的族长便禁止我们的族人和对岸的人有往来,可是我们到这小岛上资源毕竟有限,条件也不如对岸优越,所以呀渐渐的,就和对岸互通往来了。”阿姝把梨核顺手抛进了海里,站了起身拍了拍裙子,朝梨子欢快地摆摆手,转身朝刚走过来的一批游客走去。


相传在大陆的东边有一座名叫浦的小岛,上面有个村叫浦江村,村里居住着一个叫做浦的民族。他们无论男女,都要在成年之时在右耳垂上穿洞,由族长为他们戴上标志着本族人身份的银质耳钉。这样的风俗在两岸互通往来之后渐渐传至大陆,年轻时尚的男女也喜欢单独在某一边的耳垂上戴上耳钉,只不过花样更加纷繁复杂了。

“阿妈,那个故事咧,后来怎么样了。”那天下午,吃过饭后,梨子坐在从小陪着她长大的木澡盆里,眯着眼睛看着靛蓝色和粉色交杂的天空,阿妈往她身上浇着水。

“你怎么不问你阿姝姊。”阿妈的语气有点奇怪。

“……”梨子皱着小小的鼻头回头看着阿妈。

“以后少点和她待在一块儿。”阿妈往澡盆里加了点热水,她想了想,说,“净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人打交道。”

梨子愣了。她不明白阿妈说的是自己还是阿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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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终究是传说。梨子从来没见过在岛上长期逗留的成年人右耳上是不戴着纹由特殊图腾的耳钉的。一天晚上,梨子正在院里扒着石头找蝈蝈,一颗石子砸到院墙边上的灌木丛上,又是一颗。她看了一眼在内屋忙着整理晒干的衣物的阿妈,悄悄地推开后门,溜了出去。

“阿姊。”

“嘘,跟我来。”阿姝脱下平时工作时才穿着的亚麻质地的百褶裙和长度正够着腰间的宽袖上衣,穿着一件宽松的T恤和短裤,拉起梨子的手往东边走去。

梨子闻到空气中的腥味越来越浓。不知道走了多久,她辨认出了黑暗中那段铁轨的轮廓。

“阿姊?”

“再往前走一点点才能看到。”阿姝像当地人一样,采摘岛上特有的、被称为蕤的一种植物的叶子研磨出汁液,将这种汁液混着井水一起洗澡。这是一种被山神祝福过的植物,当人身上有蕤的香味时,邪恶的东西是不敢靠近的。阿姝的长发在风中轻轻的飘动,蕤特有的清新而又略带一点酸涩的气息萦绕在梨子的鼻尖。

“梨子,你看。看到了吗?”阿姝停住了。

顺着她白皙纤长若削葱根一般的玉指,梨子看到了那头鬼魅一般的轮廓,连绵而厚重,星星点点若白色的火焰在半山腰、山顶若隐若现。

“那是我们的祖先,每到夜里,他们就开始找寻那夹着尾巴躲到孤岛上的落魄子孙。”阿姝痴痴地看着。

梨子有点害怕,她往后缩了缩。

“所以,梨子,我不害怕去到那里,因为我相信那里的人和我们是一样的,我们原本来自同一片山里。”阿姝低头看向梨子,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某种名叫希冀的光芒。


“阿妈,早。”梨子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

“还早,太阳都升到哪儿了。”阿妈过来把帐子掀起来束在床柱边上。她的身上带着好闻的泥土和鲜草的气息,勤劳的阿妈喜欢在周末一大早的时候打理院子。“阿姝,昨天晚上走了,和一个对岸来的男孩。你知道吗。”

“我怎么会知道,昨天不是一放学就回家了吗。”梨子有点懵。

阿妈给梨子打来洗漱的水,给她梳了两个羊角辫。

“阿妈,为什么阿姊要走?不是也可以让那个男孩子到岛上来吗,我们岛上多好,有那么多好吃的水梨。”

“你懂啥。”阿妈轻轻捏了一下梨子的脸蛋,“快吃早餐去。”

后来梨子就真的再也没见过阿姝。一直到她自己戴上了耳钉,传说仍旧只是传说,始终没有不戴耳钉的成年人长期停留在岛上。他们只能来了又走,从来就没有过坚定要留下与意中人终生厮守的翩翩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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