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蜂和人的相遇总是偶然。是一个赏花人和一个劳作者的相遇。春天里，沉浸在一朵又一朵花里的蜜蜂，对周围保持着一定程度的警觉，一边嗡嗡嗡，手脚忙碌地在花丛中穿梭，一边用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感知空气的流动。一有风吹草动就立即晃到别处，不见踪影。所以，要看清楚一只蜜蜂不是易事。它不像蝴蝶或蜻蜓喜欢静立枝头、草尖，仿佛融入自然的艺术品。如果小昆虫们也有思想的话，我会把它们当成思考者来看待。临水照影的蜻蜓，可以长时间保持同一种姿态。这和人类的静坐、默思相似，有些佛性的光芒。而蜜蜂是天生的劳动者，除了休息时，一直乐此不疲地劳动着。偶尔也见过蜜蜂停在油菜花上一动不动的，估计是工间休息吧。
这里我重点讲述的是一只迷路的蜜蜂。上个周末。在朝南的阳台。一只蜜蜂从半开的窗闯了进来。它自带的伴奏声吸引了我的注意。似一个闯入新天地的孩子，我似乎可以看到它眼里的新奇和懵懂。同时我在心里也是大写的惊奇。虽然以前也曾有过天牛之类不速之客，在夏夜循着光源而来。在我的印象里，蜜蜂是低空飞行的，特别在这个平原地区，几乎所有的蜜源都贴在地面，或远离地面不到五米的高度，不知是什么吸引它用尽浑身力气，飞上二十多层高的阳台。也许是一大波春意盎然的绿植的气息。它在阳台上飞了几圈后，没看到一朵花的影子，比较失望地飞向厚厚的玻璃，可能玻璃在它眼里，是可以忽略的存在，毕竟外面的世界如此清晰可见，尽管这清晰可见上蒙了一层浅浅的灰。所以它感觉它与外面的世界只有几厘米的距离。它先冲向玻璃，重重地撞在上面。然后自我怀疑地又来一次，直到晕乎乎地感觉到玻璃的存在。慢慢的，它似乎安静了下来，仿佛一个委屈的孩子，毕竟这个世界于它，有太多是短暂的生命里不得而知的，它似乎是为了采蜜而生。它把身子贴紧玻璃，上下左右地移动，似乎在寻找玻璃的缝隙。它只在中间一大块玻璃上飞动，早忘了当初飞进来时半开的窗。它是那麽执着，一刻不停地试探着这个透明的家伙。忙活了一会，它的嗡嗡声里透露出一丝烦躁，找不到缺口的烦躁，把采蜜的力气耗在一个毫不相干的玻璃上的烦躁。但它没有停下来，这种孜孜以求的执着，和与一大片油菜花厮守一天的执着相似。我知道它会一直和玻璃耗下去。这是我不忍心看到的，它应该在暖暖的春天里发光。于是，把两边窗户开到最大，还是不济于事。最后我只好找来一张报纸，小心翼翼地，把它驱赶到外面的世界。春花正妍，清风扑面的世界。
不知在这个庞大且高楼林立的小区，是否还有迷路的蜜蜂，找不到回家的路。
（201904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