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时代

在清寂的日本,萧红偶然停顿下来,写下这段话:

“窗上洒满着白月的灯,我愿意关了灯,坐下来沉默一些时候,就在这沉默中,忽然像有警钟似的来到我的心上,这不就是我的黄金时代吗?此刻……自由和舒适,平静和安闲,经济一点也不压迫,这真是黄金时代,但又多么寂寞的黄金时代呀!别人的黄金时代是舒展着翅膀过的,而我的黄金时代,是在笼子过的。”

夜很深了。

讲过了故事,哄睡了娃,我可否像萧红那样静静地坐在书桌前,享受这宁谧的时光,心中默念着:这,也是我的黄金时代?

我时常在想,是不是真的最好的时代已经过去?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时代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的时代,晚来天欲雪红泥小暖炉的时代,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的时代, 酒渴思吞海,诗狂欲上天的时代……

建安七子、魏晋风流、盛唐之音、大宋笙歌……都已远去;文化、诗意、精神、操守……渐行渐远。我们这个时代,四周都是忙乱繁杂的声音。值得珍藏的,还有什么?

想想狄更斯的那句话吧: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把生活的时代变成最好的时代,把生活的这一刻变为生命里最美的时光。

感慨幸没生活在风雨如晦战火纷飞的时代,纵然那个时代能造出金戈铁马叱咤沙场的英雄,也不如现世的安宁更给人实在。

可是和平时代,永无止境的庸常亦在吞噬着人的生命。

王羲之在《兰亭集序》中一边享受着“惠风和畅”的幸福,一方面感慨着“老之将至”,这是人类永恒的困境啊,正所谓“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更何况还有“所之既倦,情随事迁”的迷茫,曾经的爱,随着时光个流转,开始“倦”了。这种“倦”就是人类喜新厌旧的漏洞啊!

但不要忘了张爱玲白玫瑰红玫瑰的比喻: 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这样的两个女人,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窗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这是人性的弱点,可能终其一生也难克服。然而,放于广漠的宇宙中,放于时间的无涯长河里,得到与失去并无太大分别。

却不可消极地生活着。窗外的月正亮,盈虚者如彼,生活亦如此。

或许在这月白风清之夜,也可问上一句:如此良夜何?

生命,不该被时代所裹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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