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看西班牙队兵不血刃地擒获荷兰队，捧起大力神杯，那时的我正好逗留在上海郊区。
四年后，一袭白衣的西班牙队在不是橙色的荷兰军团面前溃不成军，我已经定居在了京城南隅。
稳定的另一种表达就是循规蹈矩，日复一日的重复里，最大的变化除了逐渐发胖的身材，还有一颗日渐懒惰的心。最初再安妥的模式，一旦僵化，便意味全无。
足球亦如此。西班牙队秉承的控制球打法，像巴赫的协奏曲，技术至上带来精准、优雅、从容，以及行云流水中的即兴创造，都让足球成为一种美的艺术，竞技的杀气暂时消隐。这支协奏曲的伟大，在于局部间的和谐。队员顶级的功力、专注的状态、极高的配合度……构成了体系的胜利、体系之美。连续两届欧洲杯冠军、一届世界杯冠军，西班牙队成为欧洲乃至国际足球的王者，它重新定义了规则与范式，接受天下来朝，也面对来自各地的雄心勃勃的挑战者。
“冠军有两个使命。第一是从默默无闻开始奋斗、拼搏，走上最高领奖台迎接掌声。第二就是走下领奖台，面对最终会到来的失败。”白岩松一语戳破冠军的宿命。第二场比赛，西班牙队0比2完败给智利，成为本届世界杯第一支被宣判出局的球队。
这在世界杯的历史上并不缺乏先例，作为卫冕冠军，法国、意大利都曾在小组赛铩羽而归。现象或“魔咒”的背后，是一个比奖杯更加沉重的问号。
透过西班牙，可以隐约看出端倪。对于高居于王位之上的西班牙，荷兰拿出卧薪尝胆四年历练出的“532”阵型，王者除了震惊，还是手足无措，以至于面对与荷兰相似的智利，它始终不能反应过来做出及时的调整。
有人说，西班牙队告别世界杯，意味着一种打法的衰落、一个时代的结束。我想，足球永远是技术与力量的结合，即使西班牙一败涂地，荷兰锐意无敌，也不表明力量型足球比技术足球更高级、更先进，能够代表着一种发展方向。当然，作风硬朗、打发简洁、身体具有较强的对抗性和爆发力，是足球的一种美，比如德国战车，可它从不能取消掉不同的路径和方式。反之亦然。
技术不会真的僵化，僵化的从来都是思维与行为。满载着荣誉和称赞的西班牙队，是否能够做到居安思危？处于巅峰的西班牙队，还能往哪里前进？后来者能够跟随对手而随时变化阵型与打法？事实证明西班牙队没有做到，它已经过于沉重了，曾经的流动之美，已凝固成枷锁。
同时，年龄从来不是问题，而只是拿来为难的借口。席尔瓦28岁、拉莫斯28岁、皮克27岁、法布雷加斯27岁、佩德罗27岁、迭戈·科斯塔26岁、阿尔巴25岁，而伊涅斯塔和托雷斯才30岁怎么能算老！西甲对球员的过度消耗是一个重要因素，而西班牙队不是拉塞罗那队，席尔瓦不是梅西，以他为首的快速进攻让协奏曲不再流畅，这是更为关键的问题。
四年前，西班牙队的问鼎为经济疲软的国家和人民注入了信心和热情。时间在行走，人也在行走。卡西利亚斯站在球门前，曾与劳尔遥遥相守整个球场。后来，他适应了与哈维的隔空问候。此刻，他扑在同胞记者的怀里长久痛哭。绿茵场上，一片虚空。
对卡西，对哈维，对博斯克，爱已成殇，坚持就是凌迟。但对于足球，永远没有句点。
穆里尼奥这次说话倒是中肯：“四年是很长的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会有自然而然的新陈代谢，但是主帅这样做的话对功勋球员难免会有愧疚。球员心里会想，我和你一起赢得冠军，就理应和你走到最后。”
感情与理智的较量无始无终，自然和人力的角逐遥遥无期。足球，总是因为这些矛盾而更具张力，更加迷人。
西班牙足球，不会离席。西班牙足球所代表的对技术的追求与信心，不会离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