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论丨芳草萋萋,踏之惬意

床上有咒语,椅子有磁力,屏幕如黑洞,房间里弥漫着颓废的空气。追不完的剧,生生不息的综艺,隔岸观火胜似亲历。刷不完的圈子,翻不尽的乐趣,不能自拔却也无能为力。临窗一瞥,看方寸风物满目萧索,坐井观天,悟一室之内无所寄托。言辞消极,举止靡靡,是对于近况最完美的概括。灵魂圉圉于黑暗,躯壳便只得被时间推着走。

久居村野,行为举止愈发随性。过街只看车不看信号灯,有路不走喜欢踩草坪。每次我踩在草坪上,或坐或躺,都有一种不可名状的精神高潮,我想这种感觉可能来源于被压抑许久的天性的释放。我在草坪上翻滚,前胸后背都沾满阳光的味道,眯着眼睛平视天空,白云朵朵,偶尔有飞机飞过,留下两行长长细细的尾巴。

我与时光,一直是胜少败多,躺在阳光下的那一刻,打了个平手。那时那刻,时光与我,互不相争,你负责花开花落,草木枯荣,我卧看云卷云舒,浮生若梦。想来可笑,时光怎么是可能争得过的,你在此刻争一分,可能在下一分就少一刻,活着都是要还的,时间是争不过也争不起的,学会和它相处就好。与其两败俱伤,不如握手言和。

我们若待在屋里感悟,这世界便小了,我们若在十三寸的屏幕求索,这世界便乱了,原地踱步渡不了我们的忧愁和疑惑,无非是负了光阴,失了自我。人生确实常需忍耐和等待,忍耐不是压抑天性,等待不是困在原地,说下未下的雨,等不起,来不及,趁天色虽阴尚明,能享受一刻光就别去想下一刻是晴还是雨。

新型蠕虫病毒不知道会不会让人们拔掉网线去发现更广阔的世界,蓝鲸死亡游戏确实可以让无趣的行尸走肉尽快归于坟地。不能享受生活的平实,难道作死才有趣?该快的时候一定要快,追风赶月莫留情,该慢的时候也要耐得下心,清风拂面或宜静。精力有限,总不能一半追逐,一半却用来焦虑。想想是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呢,毕业论文,找工作,肉体不论归于何处,灵魂都值得片刻安息,机会无时无刻不在涌现,想要的就尽力去抓住,求之未得就退而自省,唯有这穿林抚叶的清风,雨霁云开的阳光,陌上萋萋的芳草,与世长存,与你我共有,出户可取,驻足可适,不该辜负。

有时候会害怕自己习惯上这种节奏,回去应该会有一段好不适应。细来想想,身在此处,便应像此处人一般生活罢,一杯咖啡咂个早晨,一日晴天躺个午后,一品脱品酒聊到夕阳西沉,月上西楼。我总觉得这边的人们好像都没有工作,上午十点钟的咖啡厅是满的,下午三点的草坪是满的,晚上十点的酒吧是满的,凌晨一点的麦当劳也是满的,难道不用上班也不用加班吗?可能总会有些人在忙碌,有些人在享受,忙碌的人们应该是看不见的吧。但这不就应该是生活本来的样子吗,该忙碌的时候忙碌,该享受的时候享受,正所谓Work-life balance吧,看似平平淡淡,庸庸碌碌,可是什么也没有耽误,或许比戚戚汲汲的生活更有效率。工作无论如何也不能是生活的全部,人生不止有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哪怕写不出诗,去不到远方,还有当下的片刻宁静吧,总会有些空闲下来的时候。

晴天是走出去的理由,阴天也不该是宅在家的借口。想想东归之后怕是再难有此间安宁,此时此刻应当分外珍惜。这是我第一次坐在咖啡馆写字,来来往往的柜台前身着各式衣服的人们在点单,对坐的人手捧咖啡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还有像我一样对着电脑的人在忙着手里的活,音乐的声音刚好适合思考,我觉得这里比我的房间更安静。我明白只有自己从内心顺应这里的生活状态,由心而生的文字才有这里的味道,不求字字珠玑,不计较修辞比喻,平实的语句也可见真情实感。以后我应该还会尝试在不同的地方写字,公园的草坪上,画廊的长凳上,图书馆的地毯上,甚至在酒吧里,微醺的状态应该很适合写诗吧。

房子是用来住的,草坪是用来踩的坐的甚至可以躺的,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小草没有我们想的那么脆弱,是我们故步自封,草坪便成了建筑的附庸。给公共生活多一些空间,也是一种社会福利,多建一些可以踩踏的草坪,或许会少一些键盘侠伸张“正义”,都说网民不上街,路上人不上网,我们也要反思,是不是高楼林立的城市确实让人透不过气,狭隘的空间里消极的情绪确实难以压抑。不如多一些留白,给生活和内心都留一些余地,让阳光照在草坪上,也照进人们心里。

陌上青草已离离,正是游人踏上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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