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锁仇池山

请老师释疑解惑较易,自己为着某一事去寻求答案却是难的。

人间四月天,西和县城南峡谷以石为怀,依水傍山,壮阔得很。"雾锁山头山锁雾,天连水尾水连天"。西汉水与饮马河交错盘亘,湍流缠绕于群山之间,如粘稠的米糊,滋养抚育着一方百姓,经年不息,累月不倦。一水一河之畔,氿池山危峰兀起,以拔地通天之势直插云霄,极目仰视, 悬崖对峙,烟云氤氲,雾锁山头。

郦道元《水经注》上说:"仇池绝壁,峭峙孤险,登高望之,形若覆壶,其高二十余里,羊肠盘道,三十六回"。以常人思维考究,黄土高原多丘陵,少石山,更少高大的石山。素有东方雕塑馆之称,被天水人引以为傲的麦积山石窟,窟龛凿于20一80米的垂直崖面上,己觉气盖云天,挺抜不群,目测高度也不过百米之距;群峰叠嶂觅无路,乱石开径别有天的祈福圣地武山县水帘洞,高也不过50米。邻县西和与天水车程无非个把小时,竟有盘道三十六回,高二十余里之仇池山。陇南朋友说起,我自始不信,莫非是历古迷今的传说?是文人骚客的遐想?是当地人不着边际的夸张?今和五五带子诺来,多半是为着这心头的一团迷雾了。

从山下遥望仰视,仇池山只见身材,不见脑袋。山头是极远的,半空浓雾从山的腰身子包裹了上去,愈高愈浓,愈浓愈远,正如一个裹着黑头巾的妇人立于面前,看不见眼脸,胸前却突兀地垂下一条白色的曲线,这线连结在河谷,才知道是上山的路。看路牌,果真有二十余里之距,五五是老司机,经年间的跑山路,也是不停打量车,打量我,打量子诺,犹豫着抽完了两支老烟,渡步思虑了许久,才决定驱车前往

这白线子,河谷是头,山顶是终,曲折蜿蜒岂止三十六回,而且坡度陡峭,视线可见不过百丈开外,分不清是车在走,还是雾在走,路一会让浓雾切开,一会又被浓雾掩蔽,车子便象一只甲壳虫爬在细长藤条子上,颤悠悠地不敢分出半点神东张西望,我直挺挺地死抓住前座的扶手,眯着半只眼睛看天,只见雾,不见山,更不见乌鸦和喜鹊,老鹰都没有的。到最高处,黑压压的雾却落在了脚下,山头在雾之上,就像飞机没过了云层,有的远,有的近,时隐时现,时明时暗,及到平处,脚落地,两手心的汗。

仇池山险绝在路,神奇却在山顶,山顶如一朵巨大的石莲花,莲花瓣儿或似凌空猛虎,或似静默龟兔,或似宝剑出鞘,或似骏马扬蹄,峰峰相峙,形态各异,又丛丛簇簇围拢合抱,形成一个多边形的盆地,盆地内一马平展展的百顷良田,阡陌分明,麦田规整,梗垄之间修竹茂林,桃李争妍。苍翠地绿、娇羞地红、淡雅地紫,恰到好处的安放。茂林密处黛瓦白舍,炊烟袅袅处几只喜鹊悠悠低吟。农人浅浅盈笑,耕作田园,几缕薄雾渺渺萦绕于天地之间,农人仿佛不是为着劳作收成,只为给这素净画面做个点缀儿。动的美,静的美相得益彰,突然忘了我是谁?谁是我?这是仙山圣境?这是太虚幻境?这是天堂呢这是人间呢?杜甫"何时一茅屋,送老白云边"大抵也是身感释然,舍此无它的惊喜吧!

仇池山相传为东汉建安年间,武都白马氏部大帅杨腾之子杨驹,以百顷为号,在此建立仇池国。兴衰曲折,经晋至隋六个朝代,统治甘陕川三省6郡18县,绵沿386年之久。现今氿池古国遗址鲜见残痕断壁,只剩村头新立的大理石碑刻佐证。然静卧博物馆里的戈、斧、箭簇一如历史的密码,拼接着一幅金戈铁马,刀光剑影的图画,在这一夫当关 万夫莫开的百顷绝壁古国,也曾万马齐喑,血流成河吗?那云层天际悬崖上的滚滚狼烟,是如何指挥6郡18县的子民,前赴后继,绵沿386年呢?

陶渊明《桃花源记》中写:“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错,鸡犬相闻”。多少年来是多少人心中、梦中、神往中的桃花源。仇池山之阡陌、之良田、之屋舍、之美池、之乡民皆如桃花源,别无二致。仇池人友善朴实,会主动与来访者打招呼。问起氿池之过往,更愿意说仇池山乃伏義诞生之地。一问一答间,他们会主动带路伏義崖,这个翘首凌空的仇池山主峰,高1793米。峰上建有伏羲大殿,比天水市西关的伏羲庙小了许多,而险绝却是天水伏羲庙没法企及的。一古稀老太带着孙子守护香火。不知老者学历高低,却祥知包牺氏之王天下;尝百药而制九针;仰观象于天,俯察法于地,创立八卦。

我问:“伏羲到底生于成纪还是仇池呢”?老者急,曰:“定是生于仇池的,只有仇池这样的山才能出这样儿的王”。我的历史知识有限,还因了老者年迈,不敢辩驳,只是点头应答。子诺好胜,奔前一步说:“奶奶,华胥氏怀孕十二年,始生伏羲,既然是神,肯定会在十二年间在许多地方出生许多次的”。众人大笑曰:“让这小儿研究历史,定不会再有不能破解之历史疑案了”。其实无论伏羲生于仇池还是成纪,间或生于河南,广州的又有什么打紧。彩云飞渡间,城郭田庐,身披树叶,茹毛饮血的先祖点燃了中华文明的薪火,那大地湾的彩陶英石,那大堡子山的青铜瓦罐,那木门道上的剑柄石柱,还有那麦积山石窟微笑千年的小沙弥,不都是文明薪火的一粒火种吗?这火种不息、不灭、在斗转星移的暮霭尘烟中,在血雨腥风的历史画卷中,千百年来代代相承,绵延不息。

我工作过的中梁镇正在打造大樱桃旅游文化节;我的老家秦岭镇正在打造连翘旅游文化节。仇池山,这个秦岭山脉与大巴山脉相接的神秘之山,背秦望蜀,云遮雾锁,乡民们亦不甘于安贫乐道,固守封闭。老者临别时强调:“伏羲生于仇池,长与成纪”。我笑答:“定是的”。仇池一山,这个人文始祖关联之地、杜甫登临盛赞之地、得道仙师修炼之地、杨驹建国设都之地。是否也能搭上时代的快车,在打造陇东南旅游战略中成为一颗耀眼的星星呢。仇池山八胜五绝十九泉,无论历史与传说,险绝与美景,值得一提的是石勺奇潭,长年不息,不竭不溢,取一勺,眨眼间聚满,有“积年之疾,一饮皆愈”之说。这泉,正如仇池山的前世过往。如雾如烟、如山如水,雾锁仇池,千迴百折,流转不息。

苏东坡说:“一点空明是何处,老夫真欲往仇池”。我亦望山望水,依门依户,不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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