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是落花来。

忆起她流连山间,觅得人间美景,一切却都在遇见他之后黯然失色。

第一次见他,是在山野里。一袭白衣,文质彬彬,好似遗落人间的神祗,看的她失神许久。

"这位公子好生俊俏,将来绝非等闲之辈。怎么,妹妹倾心了?"

''三姐姐怎么也在这种山野荒芜之地,怕是有失姐姐身份。"荨安与她这三姐平素很少交谈,其心思也最为复杂。被她搭上话,算不得是什么好兆头。

"妹妹可要小心了,那位公子来头可不小呢。"她笑道,留下这话便离开了。

那日在山林中的无意一瞥,荨安没想到还会与他再见,更没想到荨安与他还会有未来那样的光景。

当时正值战乱,敌国入侵,两国交战之际,人民苦不堪言。

荨安来到人间还未多久,就见识到了这人间的腥风血雨。荨安想,她应该去看看,去看看这战火纷乱,弥漫着血腥的被人们称作修罗炼狱的地方。

那日两军交战后不久,城内一片寂静,路上还能见到不少饿殍之人,面黄肌瘦,死像惨淡,不同于寻常人的惊慌失措,荨安表现出的更多的是对这种景象的好奇。

跨过一具具尸体,荨安喃喃道"不如去城外看看好了。"

她穿行过城镇,路上听见有人叹息,"这可如何是好,听说那位萧将军不见了,该不是随那些将士们葬身荒野了吧。没了萧将军,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若是这样,真是可怜将军了,死了也没人敢去收尸。也不知道这敌军何时再来攻城,唉。"

"你瞎说什么呢,我们萧将军,那自然是吉人天相,说什么死不死的。"

"是是是,说的是,将军一定吉人天相,吉人天相。"

战场果真如人们所说的那样,是个修罗炼狱。

横尸遍野,四处都是丢弃的兵械和残肢,冰冷的血液流淌过地下,成了一道死寂的河流。

荨安路过一具又一具尸体,嘴里低喃着不知名的歌曲,土壤里透着猩红的颜色,她衣带翩飞,仿佛在为这些死去的将士送行,荨安没注意到的是,她的身后,一个侥幸存活的敌军站起身来,提起匕首攻向她。

"小心!"一人身披重甲,倾尽了最后的力量扑向她。荨安的鼻尖只闻得到浓郁的血腥味。                                                                                                                                         

她躺在被血液浸透过的泥土里,抬头就能看见被夕阳染红的天,像是被这修罗场染上了颜色。

是他?山野里的那个白衣少年。

荨安带着他逃到附近的山洞。他仍然昏迷不醒,似乎还发着烧。

他伤的很重,身上插着好几只羽箭,还有好几处剑伤,这烧要不退,熬不过今晚。

荨安在附近寻了些药草,寻思着如何给他拔箭才好,握着纯铁的羽箭,冰冷入骨,她仿佛能感到他鲜活的生命在她手中跳动,晶莹的汗珠顺着她的面颊滴落在土地里。

他突然睁开眼抓住了荨安,力气大的要拧断她纤细的手腕。

"我不会害你。"他盯了荨安好半晌,放开了手,又陷入了沉沉的昏迷,意识昏沉中他感到了若有若无的馨香和指间隐隐传来的温度。

荨安替他拔了剑,敷好采来止血的药草。不知怎的,突然想起那日三姐姐对她的警告

此人,绝非等闲之辈吗?

她找来清水,为他洗净脸上的血污。

真是俊俏少年郎,她想。

荨安在他身旁合衣而眠,看着他的侧脸,竟有点同床共枕的意味。

荨安醒来时,却发现自己枕在他的怀中。

"抱歉,冒犯姑娘了。"

"无妨,你感觉好些了么?"荨安说着,又摸向他的额头"嗯,烧退了,好生调养,只是有些严重的皮外伤,没有性命之忧。"

他哑然,仿佛有点讶异她的反应。

"姑娘你……不是本国人吧?"他问道。看着她与他有些不太一样的服饰。

"嗯。"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疑惑,她又开口说道"我不会害你的,不然何必费心救你,你又怎么会活到现在。"

两人突然陷入了沉默。

"将军,将军——"夜深,荨安感觉到洞外远处有火把的光亮和许多人马的走动,她的听觉要比常人更为灵敏。听这叫喊声,像是在找寻什么人。将军?

"你是那个将军么?"荨安突然问他,直接了当。

还没等到他开口回答,山洞就被火光照得透亮。

一名将士装扮的人欣喜若狂,激动的朝他喊道"将军!"

他果然就是那将军,那个被弃尸荒野,还无人敢来收尸的那个将军,那个人人说起都是直叹可惜的将军。荨安记得,好像是叫萧铭,萧将军。

他随着那些个将士出去,荨安就静静的跟在他身后。

山洞外的那些将士,就像无火之烛又被点燃一般,他在那些人心中是这么的重要吗?

"将军,我们来晚了,您受苦了。"黑压压的一片将士齐齐跪下,在这荒芜的野外,好不肃然。

"都起吧,大家寻我也辛苦了。"

"将军您的伤势如何?”

"无妨,已经处理过了。"

他忙着安抚那些将士,并未注意到身后的荨安。

三姐姐忽然出现在荨安的面前"妹妹何时回来的?"她问道。三姐姐总是这样神出鬼没。

三姐姐笑了笑,在荨安的身旁,附耳说:"姐姐我呀,这不是看不得自家小妹白白受苦。所以呀,特意,来提醒你。这个男人,姐姐我劝你离远些。"三姐姐说完就隐去了身形。

三姐姐突然出现就是为了这么几句话提醒她万事小心吗。

“妹妹切莫忘了,万事小心呐。”荨安想着姐姐的话,又好似记得她这个三姐姐似乎有个什么不太招人待见的能力。

是什么呢?三姐姐异于常人的地方。

"姑娘可有什么栖身之处?若是没有,大可随我一同回营。好歹是有了个暂居之所。你一个姑娘家,荒郊野外的怕是不太安全。"他向随从将士交代着什么,一边问她。

"嗯?"荨安还在努力回想三姐的过人之处是什么。待回过神来,又应着他说道:“嗯,好啊。”荨安正愁没有落脚之处。

“不过还望姑娘不要介意,我这营中都是些粗莽汉子,但个个都是顶顶的好人。”

说完,荨安侧了侧身。越过他清楚的看到,那些将士们的眼里带着对她好奇的打量。

她一路随他来到军营。

清一色的男子,这是她对军营的第一印象。果真是粗莽的汉子,荨安想。

将士们看到将军神情里看起来都透着喜悦,欣喜之情溢于言辞之中。

荨安走到他的身旁,对着他说:"你的将士们好像十分拥护你啊。”荨安想了半天挤出了这么个形容“民心所向?"

他看着荨安笑了笑,摸摸她的头。"姑娘玩笑了,民心所向是用来形容帝王的。在这个世道,乱说话可是要砍脑袋的。小丫头可得管好了你的嘴。"他笑道,又揉了揉荨安的脑袋。

荨安又一次感觉到了那种目光,来自周边好奇的打量。

她想,这个将军在将士们心里的地位一定非同一般,既然他不让说出来那她就在心里想。明明怎么看都是民心所向的模样。

将士们引着他来到军医所在的帐篷,军医意外的是个年轻女子,面貌清秀,周身散发着浓厚的药香。看到他身后的荨安也是一愣。

莫不成她还是什么山洪野兽么?

荨安在军中住了几天。整日看他训练士兵,雄姿英发,气宇轩昂。

萧铭忙着训练军队,无暇顾及荨安,她倒也乐得自在。一次荨安闲来无事,便去看他练兵。在校场上他似乎看见了她,朝她走来,突然问她:"你不担心家里人着急吗?"

"怎么了?"

"无事,就是我见你在外这么久也没见你有家人来寻,你一个姑娘家整日跟着将士们住在一起,传出去对姑娘的名声不好。"

"有倒是有的,有阿爹,还有数位姐姐,不过平日里我们甚少见面。"

"那你一人在外,他们不担心吗?"

她偏过头,认真看着那些动作整齐划一的士兵,笑道:"自然是不会的。"

她和她的这些姐姐们又不是普通的凡人女子,有什么可担心的。

他看着她,没了下话。

沉默了会, "你与这世间的女子好像不太一样。"他说。

怎么会一样呢,自然是不一样的。

说完,他又去训练将士了。

  前线又传来战报,他要带兵迎战。听军营里的人说,那敌国的将领与他两人是宿敌,两兵交战,斗了许久都斗不出胜负。

  营地里的那位医女对他很是上心,暗地里给他送了许多伤药,说是以防万一,都被他巧言拒绝。他说:"刀剑本就无眼。战场之事更是瞬息万变,我想前线的士兵们比我更需要这些。"

  说罢,只见那医女面色一白,神情很是受伤。

  "呆木头,那姑娘是仰慕你。"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看着荨安,很是认真的说:"我明白,可我也清楚清荷她太过执着,我曾多次与她明说,她都是听过就罢。我从军,她便从医。说自己身为女子却也想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我又如何不知道她的心思,无奈便由着她做了医女。后来,她自告奋勇,这才来到了军营。"说完,他无奈的笑了笑  "她的这份情义我受不起。我对她,没有情却有愧。不过你莫要在意,我权当她是我妹妹。"

"嗯。"她想着这句话的意思,两人没了后话。

夜已深,他还燃着蜡烛确认作战计划。明日他便要带领众将士奔赴战场。

自他出征后,清荷日日在营地的门前盼他归来。那模样,像极了盼望的丈夫远行归来的妻子。

看来清荷对他真是放到了心尖儿上。

"妹妹就日日混在这男人堆中落得清闲?"三姐姐又不知从何处来,"不担心你那小将军是死是活?我看前面那个姑娘可是忧心得紧。"

“看来三姐姐近日来很是清闲,整日盯着我作什么。何不找些逍遥少年郎,快活自在。”三姐姐平日里就很是喜欢与那俊美模样的男子厮混。

"妹妹你可莫要打趣我,你三姐姐我自然是代阿爹来看看你的近况如何了。顺便呢,替阿爹带句话给你。"

“什么话?”

"缘起花落,命数相抵。"荨安看着三姐鲜艳的红唇一上一下,嘴间说出的,不曾想是她未来的命运。

荨安看着姐姐问道:"这说的是什么意思?"

三姐姐今日身着一身鲜红的绫罗。不知是哪里吹来一阵浓雾,三姐的身影消逝在层层迷雾之中,就像荨安那吉凶未卜的未来。

"该给的忠告我早就说过。一步错,步步错。此时只需安候时机,劫渡与不渡,决定在你。现下,还是快快去迎接那位小将军吧。"

三姐姐的话音刚落,便听得外边有将士大声呼喊着:"来人,快来人啊!大夫,大夫呢?清荷姑娘,清荷姑娘你快救救将军啊。"他受了重伤,命在旦夕。

清荷闻言变了脸色,连忙问那将士将军伤势如何,将士却毫不知情,只说是受了重伤。

生死人间,红尘多难,这红尘指的是他么?那生死呢?也是他的生与死么?

萧铭被一名将士背着,身上伤痕累累,胸前还有只玄铁制成的断箭,比他们第一次相见时更为骇人,血汗湿透了他的衣襟,战甲上也是血迹斑斑。

她一眼就看出,他的致命伤在心口,再深一毫,便是心脏。看他衣襟上的血液,她明白他时日无多。错过最佳的治疗时机,失血过多,早已回天乏术。再如何救治,不过就是耗命而已。

清荷见他奄奄一息的模样,泣不成声,双手微微颤抖仍处理着他身上的伤口。清荷是个大夫,伤势如何她再清楚不过,萧铭的伤回天乏术。清荷突然跌坐在地上,只是哭泣。

众将士们看着清荷没了动作,连忙问道:"怎么了,清荷姑娘,你别光是哭啊,你倒是告诉我们将军他到底怎么样了?"

听到众将士们的问话,清荷哭得更凶。众人见此,心里恐怕也隐约有了答案。

"我救不了,我救不了他。萧铭他,活不长了。如此严重的伤势,失血过多。仅凭我的医术,我什么都做不了。"

将士们听后都纷纷都红了眼眶,眼前的这个男人,带领他们浴血奋战,他与将士之间有着常人无法想象的羁绊。

在这金戈铁马的战场上,是将军带着他们愈战愈勇,让他们捡回了一条又一条命。

可如今,这个在他们心中如同神祗般伟大的人物,也许走到了他生命的尽头。

他卧在榻上,卸去了一身戎装,面色苍白,安静的像那些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翩翩公子。

那日回营之后清荷在他身边悉心照顾,日夜不离左右,虽然不过两个日夜。可谁知他还能有几个日夜。如今他的身体全靠着上好药材吊着命。清荷的照顾与情义众将士们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一边赞叹清荷对将军的痴情,一边可惜清荷这种没有回应的痴情。清荷千里随军,将士们也都是记在心里,本还盼着有朝一日清荷与将军修成正果,说未来清荷定是位德良贤淑位好妻子,却无人提起荨安她这个无家可归的貌美姑娘。

可是荨安她还是不太明白自己该做些什么。

看着他日渐苍白的脸色,她的心里自然也是难过的,心头好像被不知名的东西压着,泪水也抑制不住的掉出来。萧铭负伤回来后荨安总是有意无意的躲着他,有生以来,她从未感觉如此难过。心尖儿好像生生被人挖去了一块。

他日渐憔悴,清荷也跟着消瘦了不少。众将士们终于看不下去,道:"清荷姑娘,你去歇着吧,换我们来照顾将军。"

清荷却只是笑笑,说:"不用,你们这些握惯了兵械的手,哪里懂得照顾人呢。而且,我也很想陪着他。"清荷看着将军的目光愈发温柔。

“清荷姑娘你这是何苦呢?”将士们被清荷反驳的无话可说,只得依着她。

"我来吧。"她终于鼓起勇气掀开营帐。将士们这才意识到将军前些日子带回了个貌美的姑娘。

"她不是将军前些天带回来的那个姑娘吗,据说上次还是她救了将军。"将士们窃窃私语,对她的出现很是讶异。荨安说:"清荷需要休息,我上次救了将军多少也懂些医理,照顾他也是不在话下。我看大家也不想他们——”荨安意指他和清荷“——做对鬼夫妻吧。"她说话一向直白,毫无遮拦。

这话将士们听着不太舒服心里却是动容,众人便拉扯着清荷去歇息,可对荨安仍是不太放心。

清荷走前仍是恋恋不舍,站在床边看着他的模样,似要把他刻进心里。

这是她第二次如此认真的观察她,第一次是在那个昏暗的山洞里,借着洞外投来的月光,依稀辨别出他的轮廓。

倜傥公子,潇洒少年郎。

仅仅几天,他就消瘦了不少,以至于现在她能看到他面上浮现的死灰之色。她该如何是好,心里这样想着便又落下了泪。

她将头卧在他的身侧,喃喃自语"若是你能醒来便好了,告诉我,我该如何是好。"

隐约中,她似乎听到了一声微弱的笑声有人说着:"傻姑娘。"

她侧过头,就看见他清澈的眼眸。他不知道,那一刻,她的心里有多么的欢喜。

“你醒了?”

“嗯。”他们的对话总是这样简单,就像那些相处已久的夫妻已经有了属于彼此的默契,明明也没认识多久。

他坐起身来,说他渴了。她为他端来水,看他喝下。

“你就这么希望我和清荷是夫妻吗?”

“什么?”荨安不解。

“适才不知道是谁让我同清荷作对鬼夫妻。”他打趣道。

“不过是句玩笑话。”

“嗯,我知道。”

“不说这个,军中现在如何?”他问。

“没有你,说不上好,但也不差。”荨安回答。

他吃力的坐起身来,就这样看来似乎是没有什么大碍,脸色不再是苍白。可她心里明白,这只是回光返照,他的生命快要走到了尽头。

“嗯,那清荷她歇下了吗?”

“方才歇下。”

他顿了顿,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问了出口:“那你呢?”

荨安听到也是一愣,不明白他这句话话中的含义。

“你不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吗。”荨安她原是这样想的,可真的等到他醒来,她竟哑口无言。她该说什么呢?不知道如何挽救面前这个青年的生命吗,还是不知道如何控制心里的疼痛吗,亦或是不知道如何控制自己的心情吗。

“不说么,还是不知道。”他在等她明白自己的心意。

“那我来说,只可惜如今的我苟延残喘,没多少时日可活,只是有些话我实在不想死了都没能说出口。我萧铭这一生循规蹈矩,为国效忠,难得几次率性而为,如今怕也是最后一次了。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是在战场上,你跳的歌舞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我心想,一个姑娘家的,在那种死人堆里却没有丝毫畏惧却还能闻歌起舞。真真是个奇女子......”还未等他一一说完,她早已泪如泉涌。

“怎么了,莫哭呀。傻姑娘。”他伸出手,将她拥入怀中。

“你根本都不知道我是谁,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你怎么能这样。”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你是谁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你要是想说总有一天会同我说。重要的是现在,此刻,你在我身边,这就够了。”

“不够,不够,根本都不够。”我还有好多好多话要说与你听。关于我的来历、关于我、关于你想知道的一切。这些我都想说与你听。

“我一个将死之人,听了又能怎么样呢?对不起,荨安,原谅我的自私。死前,我只是单纯的想听听你的心意。我受伤的这几天,你都没有出现,我想着你是不是离开了。我能看的出来,你不同于寻常人。”

荨安紧紧的抓住他的衣袖用力的抱住他“我哪里不同于常人,我甚至没有清荷勇敢,她随你从军千里,我于你而言不过是一个有几面之缘的陌生女子,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知道,我有多么希望你能活下来。我多么希望,你说的这些话还会有后续。我多么希望….”

他又摸着我的头说了句:“傻姑娘。临死之际能听到你的这些话真是我几生修来的福气。我萧铭,此生足矣。”说完,他又昏睡了过去。

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有一个人一定能救你,她一定能救活你的。

“三姐姐!三姐姐!”荨安跑到营帐附近一个偏僻的树林里大声呼喊着。“三姐姐,我知道你一定在的对不对,三姐姐,求你,求求你,出来帮帮我,他就要死了。荨安被一个不起眼的石子绊倒跌坐在地上无助的哭泣。“求你帮我好不好。”

“哟,这是什么事惹得我的好妹妹如此伤心呀。”

“三姐姐!”荨安满是惊喜“三姐姐,我就知道你一定在的。萧铭他快要死了,你能不能帮我救救他?”

“妹妹呀,你自己也说了,这小将军就要死了,就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他。你姐姐我又如何救得了呢?”

“不会的。”荨安一把抹掉脸上的泪水,站起身来“三姐姐,我知道的,你一定能救他。只要你开口,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这么说你是下定决心了?”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她这个三姐姐让人害怕的就是她的能力。从前,三姐姐就是因为习得各种伤天害理的禁术而被驱逐在外后被阿爹收留。

“嗯,我决定了。”

“好,我确实能救他一命。但是,你得付出等同的代价。”

“什么代价?”

“一命,换一命。”看来阿爹的那个预言是真的,命数相抵。

“将军。”大家都以为,将军肯定活不成了,没曾想将军的身体却一日比一日的好了起来。

清荷端着一碗药在他床边坐下“我来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这几日恢复的可还好?”。

“好多了。对了,这几日我怎么没有看到荨安,我记得……”

“将军就这么想着她吗?”清荷连忙打断他“一个来临不明的女子,你倒很是挂念。”

“清荷!”

“我说错什么了?你晕死过去,她就迫不及待的走了。我就不该让她照顾你。”

“是吗,她走了。”他说。清荷看着他这样,心中更是来气。想起上次无意间看在她凭空唤出了一名貌美的女子,心中觉得荨安定是什么山林鬼怪。萧铭还这样护着荨安。

“她走了才好,我上次见她在林间…..”清荷差点说出了口。还好萧铭并未在意。

“清荷,能让我一个人静静吗?”清荷看着他叹了口气拿着药碗离开。

“荨安。如今我的病好了你却走了,是个什么道理。”他看着帐外,看得出神。

一月后,他启程回京。京城里不知道从哪里流传出关于妖怪的传闻。说是离京城不远的郊外出了害人性命的女妖,听说那女妖可怕至极,常在夜间出没,闹得是人心惶惶。正巧他在京城修养,皇上便命他彻查此事,平静流言。

是夜,他准备去郊外一探究竟。“将军,您一人前去,是不是不太安全。”

“没事,我只是去探探,这天下哪有什么妖怪害人。”

他来到郊外,晚风萧瑟,听起来有点鬼怪呼啸之意。他漫无目的的走着,依稀看到林间好像有穿行的人影。他倒要看看,这女妖究竟是人是鬼。

他追上前去“是谁?”

这个声音,荨安在心中听了千百遍。是他,萧铭。

“站住。别跑,今天我倒要看你是人是妖。”他追在荨安的身后,来得又快又急。荨安想躲却来不及,干脆便停在原地。

“你的伤,看起来,好了不少。”荨安背对着他,突然开口说道。荨安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年过半百的老妪,嘶哑难听。

听到这个声音,将军也止住了脚步问道:“荨安?你是荨安吗。”他认出了荨安独特的衣饰,缓缓走到荨安的身后。

“你的伤好了吗?”荨安不敢回头,更不敢看他。

他冲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肩膀“为什么不告而别!”荨安的肩膀被他拽的生疼。他一下把荨安拽的面向他。

“你!”荨安见到了他眼里的惊慌,映着她现在的模样。面目可憎的妖怪。荨安想,他也是这么想的吧。

那之后,荨安再也没有见过他。寻妖之事却有了新的进展。

荨安按着三姐姐说的法子救了他,萧铭慢慢恢复,可她却没死,还现了半个真身,不人不妖的模样看着更为骇人。她本想着在这郊外的树林里等死,谁知被人目睹,不想闹出了女妖的传闻。

几日后,官府突然带着许多官兵来抓她。世人都道妖怪害人,没人知道荨安从不杀人。

荨安想起救人前三姐姐对她说的话。“你的命数与他有关。”

萧铭,你就这么怕我。差人抓我,却连见我一面也不肯。

命数与他有关,指的是要把命断送在他的手里吗?

荨安被五花大绑在桃木桩上。行刑之时,萧铭终于现了身。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萧铭问她。

荨安闭了闭眼,眼前浮现着当初那个在病榻前念叨着此生无憾的白衣少年。

“萧铭,我想问你。妖怪有错吗?”荨安看着他,半晌没有开口。

“好,我明白了。人生一梦,不过一世黄粱。荨安唯愿梦醒时分,梦里再无旁人。”荨安不会告诉他,自己这副怪模样是为了救他。

既然他要这条命,给他便是了。

萧铭命人点了火,大火冉冉烧起,荨安却没有感到意料之中的疼痛。怎么回事?这些火丝毫没有烧到她。

“啊——”她听到萧铭痛苦的叫喊。

“将军?将军你怎么会?”侍从在大喊。

突然荨安发现她周身的火都灭了。她看向刑坛上的萧铭,身上却燃着本该烧到她身上的熊熊大火。凡人身躯脆弱。不一会,萧铭再没了动静。那个山野里的白衣少年是真的消失了,不会再回来。

“一命抵一命,是拿他的命抵你的。救的是你的命。”三姐姐对荨安说。荨安才明白这原来是拿一个将死之人的命救另一个将死之人的局。阿爹的预言说的是她命数已尽,因这红尘情缘,才有了救命的法子。原来是这么个命数相抵。

这时,荨安才明白,三姐姐骗了她。三姐姐告诉她救命的法子,也告诉了他救命的法子。

那日三姐姐救她出了刑场,荨安终日恍惚。不敢相信萧铭就这么死了。

现在荨安还时不时回想起山野中的惊鸿一瞥、第一次救他的情形、两人表明心意的对白、还有她悄无声息的离开、还有…..那场大火。

三姐姐看着荨安如此这般,终究是不忍心。“他是知情的。”荨安难过的紧,可她不想哭。

“是吗。”哀莫大于心死。萧铭都已经死了,难道要去责怪一个死人?责怪他自私的做了决定。可她也曾做出一样的决定。

“三姐姐你有没有遇见过一个人,恨不得将心肝都掏给他。”荨安问。

“不曾。”

“我遇到了,可却再也不会有了。”荨安的心上空了一块地方,再也补不上了。

荨安想起熊熊大火中他渐渐模糊的脸庞。

萧铭,我还有好多话没来得及问你。

当初的那些话,还作不作数?

萧铭,我还没来得及好好爱你。

也来不及真的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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