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事心理咨询这行时间越久，就越有深刻的体会：我们产生的愤怒，憋是憋不住的。越是压抑，就越需要释放。但习惯压抑的人，往往会用一种让我们和他人都难以察觉的方式。

曾有一对夫妇，男方在生活中很强势， 什么东西都要丈夫来安排，还要干涉妻子的交友圈子等等。这种高压控制使得妻子不满，但又无可奈何，心理堆积了越来越多的怒火，最终她找到一个方式，就是不回应、不满足丈夫的性需求。

即使是有性生活，但是在过程中，妻子却频频打哈欠，似乎在催促丈夫快点，也似乎在表达丈夫没有什么用，以至于她都快要睡着了。丈夫顿时就变得索然无味，甚至自尊心都有严重受挫的感觉。

在这个故事中，妻子实际上是用“性”，来表达一直压抑的不满情绪。

心理学上有个术语，叫“被动攻击”，意思是当我们的关系是一种长期失衡的状态，一方压迫性过强，一方不能或不敢表达自己的感受，弱势的一方就会用一种隐蔽的方法来回击对方。“被动攻击”的心理防御，就会成为亲密关系中的消极暗流。

（01）性，是亲密关系中最常用的被动攻击

性，是亲密关系中最常用的被动攻击。不仅女性会用，男性也会用。

还有一对夫妻来访者，老婆的脾气很暴躁，经常会挑老公的毛病，和老公吵架。基本上，家里的大小事情都是由她说了算的，但是她老公脾气很好，也就乐得清闲了。

有次去三亚旅游，老婆把时间给搞错了，当他们赶到了机场时，航班已经起飞了。这时候，她就开始对着老公咆哮，说老公为什么不看看时间。老公也很无语，机票预定航班行程时间都是老婆安排的，因为从来都是老婆说了算，所以他都习惯了，也就懒得看航班时间。

同时，老公也说到，其实自己有个大胆的猜想，哪怕是自己看了航班时间，估计也没有什么用。比如，他们以前出去旅游，要去某个地方，该往哪个方向走，往左还是往右，夫妻俩都不知道。那个时候还没有手机导航。那么，他们就会出现这样的互动。老公判断说是往右边走。这时候老婆就会以非常质疑的语气反问：“你确定？”

老公基本上是不敢在她面前确定什么。因为，如果老公确定往右边走了，走对了还好，走错了的话。她会对老公一阵指责。如果，老公说不确定，他们往某个方向走了后，无论这个方向是她选的还是她老公选的，只要是走错了，她就会对老公咆哮：“你就不能有一次确定的吗？”

这对夫妻一直以来的互动模式是，在任何场合都是老婆说了算。出现类似往哪边走的场景时，只要是错了，她就会觉得责任是在老公身上，她就要发脾气。当她在咨询中看到自己的这个部分时，她也很震惊，但她还是愿意去觉察和改变的。所以，他们夫妻的关系开始有了改观。

但是，他们仍然有个问题，就是夫妻俩一直没能怀上孩子。去医院检查，双方的身体都没问题，但老公的精子活跃度不够。在夫妻一起进行咨询的时候，她经常会打断老公的说话。后来有次在她单独咨询的时候，咨询师就对她说：“精子的质量是男人的象征，你愿意你老公做男人吗？”

我们一般都会认为，精子的质量是生理因素，包括这位来访者，她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因为有之前所建立的咨询关系，她也接受精子的质量是男性特质的象征这一说法。所以她决定要改变她和老公的互动方式，让老公有做男人的感觉。

那么，该如何改变呢？她在咨询中谈起了自己的成长经历，说到了她父母之间的夫妻关系。

她的婚姻状态，几乎完美地复刻了她父母的婚姻关系。她的父亲是个柔弱的人，经常会被母亲骂得一无是处。但是她和父亲的关系还不错，冥冥之中，她就找了一个像父亲的人来当老公。

父母的婚姻模式，也被带到了她现在的亲密关系当中。

她也变得像她母亲一样，对自己的丈夫咆哮：“你就不能有一次确定的吗？”她以为能用这样的方式让老公成为一个男人，当她越是这样的时候，她的老公就变得越不够男人。

因为有了这一层的觉察，她和老公的互动方式也发生了一些改变，她不再用过去的方式和老公互动，她的老公的男子气概就逐渐的越来越强。后来，他们如愿地怀孕了。

（02）保护自己，也是一种对关系的保护

上述案例中的丈夫，一直是处于“被动攻击”的状态。他们的夫妻关系是失衡的，面对妻子的咆哮与指责，丈夫似乎一直处于退让的状态。但是，他无意识地启动了“被动攻击”。他知道妻子很想要孩子，他偏偏就在妻子最在意的事情上出状况。

比直接攻击更伤人的，是隐藏在无意识后面的被动伤害。

“被动攻击”在亲密关系中非常常见。亲密关系中弱势的一方，经常会通过拖延、躲避、迂回隐晦等非直接的方式，来回击强势的一方，以此来表达自己不敢或不能表达的情绪。

最不敢或不能表达的情绪，可能就是愤怒。

也许我们会存有这样的认知：表达愤怒不太好吧。在人际关系中，我们往往会有这样的担心，如果发火了，对方会怎么样，对方会不会加倍攻击我，或是我们的关系会不会因此结束。这是我们不敢或不能愤怒的顾虑，我们也会因此忽略了愤怒这种情绪的作用。

愤怒最初的作用，是当我们感觉到受到侵犯的时候，我们会通过表达自己的愤怒来告诉对方我们的边界、底线在哪里。

但是，我们也会发现有很多人，他们不太能够去表达自己愤怒的情绪，为什么呢？

很有可能是在小的时候，我们从小就被教育要懂事、要听话，所以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可能长辈都会告诉你说不能生气，不能跟别人起冲突…。久而久之，我们的愤怒情绪可能就会一次又一次被压制下来，我们很难、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最后变得不敢表达。

当我们感觉到愤怒的时候，我们却不敢维护自己的边界，当我们不能维护边界的时候，也就很容易导致对方持续对我们的入侵。

表达愤怒，就是保护自己。只有保护了自己，才能维护边界，才能保护我们的亲密关系。

如果一个人不能体验到自己愤怒的情绪，不能很好的去表达自己的愤怒，当他在关系中的边界受到入侵时，他也不能很好的去保护自己。他也会因此启用被动技能，对关系进行“被动攻击”。

所以，当我们能够在关系里面去表达愤怒的时候，你不仅是在保护你自己，你也是在保护这段关系，让对方不敢轻易越过你的边界和底线，让你们的关系从失衡走向平衡。

“被动攻击”也许能让自己间接地释放情绪。但是，这会让关系更加失衡，也会导致关系走向破裂。

觉察自己是否在关系中使用了“被动攻击”，最重要的是觉察自己的情绪。

当对方过于强势，当对方入侵了你的边界和底线，当关系开始失衡的时候，你是否能够感受到你的愤怒，你是否能够感知和承认自己的情绪，并且把它表达出来。

我们可以试着用言语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感受和需求，虽然这么做一开始并不容易，因为我们并不熟悉如何表达，甚至会有很多的顾虑和担心。但是，当你越来越能够尊重自己的感受的时候，你会发现，有的愤怒是合理的，有的愤怒是必须的。

觉察到我们愤怒情绪背后的心理需要，用言语去表达我们的底线与边界，我们就不会那么容易陷入使用“被动攻击”的技能。保护自己，也是一种对关系的保护。

作者：吴在天，心理咨询师、心理专栏作者，著有《什么样的孩子敢成功》《把生命活给自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