爵罗暗恋

(一)

我叫七葵,是一个普通家庭中的普通女孩。爸爸妈妈都很爱我,只是妈妈总是出差到外地,很少见她。爸爸说,我刚出生的时候,天边正有一道绚丽的七彩虹,而选择葵花的向阳习性则是希望我可以像它一样朝着阳光快乐成长。如爸妈所望,我的确如葵花一样坚定而快乐,执着又不失温和地长大了。我和爸爸一直相依为命,过着平静单纯的生活,直到遇见他。

白魔贵族保护着天下安宁,我这样的普通人也在庇佑之中。他是当今女王最得力的护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俊冷的容颜鲜少露出笑容,只是一副可爱的面孔使得无论多么没有表情也依然让我觉得温暖。我知道,他冷静的外表下有一颗炽热的心,严肃与专注是他作为领导者必须具有的风范。仰慕他、崇拜他成了我每日平凡生活中唯一一点光亮。他叫龙浅西。

(二)

大眼睛、小不点,这是7岁的我进入学校后对同班的龙浅西留下的第一印象。这所贵族学校的校长是爸爸的挚交,于是我才有机会与他相识。他安安静静很少说话,相较之下我便显得嚣张乖戾,和其他同学一同疯闹。只是即使顽皮如我,小小孩提竟满心都是他的影子。嘴上不说,那种喜欢的心情却被同班一览无余。孩子而已,哪懂得掩饰内心的情绪。谁又如何看不透:每每看向他的眼神;总是假装路过他桌前,不过是想更近一点看到他;朋友打趣在他面前提起我的喜欢,小小的他安静没有回答,我却悄悄在门后早已小鹿乱撞;有时他从身边走过,我会故意掉下笔纸,看他好心地帮我捡起;在自己的笔笺上写了一页又一页他的名字,脸上热辣辣地再将这些纸丢掉怕被他发现;和他一起被美工组选去画图,我故意将颜料涂了一遍又一遍只为延长和他在一起的时间,那是唯一一次我可以那么接近地肆无忌惮地看着他;上课我故意不记笔记不听讲,然后问他借来一笔一划地研究他的字迹。这是最单纯的喜欢,单纯到连“在一起”的想法都不会有。

而他,聪明,单纯,满心的志气让他的眼光永远是向前看的,这更使他显得有一丝疏远。

着迷于他的可爱,崇拜他一手好字,青睐他骑单车的背影。只是我心知肚明,我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我的聒噪他的安静,我普通的身世他贵族的血液。从小就清楚地了解,我和他永远是相背的方向,我只能偷偷去仰望,无法靠近。

(三)

懒洋洋的下午,却睡意全无。拿起我的小鱼网,平时都是爸爸带我去钓鱼,我纯粹是在旁边捞着玩;现在爸爸不在,我又实在无事可做,于是哼着小曲儿,一路开心地走到河边。

这河本没有名字,可是相传三年前,有位军官救了溺水的女子,带回家中后两人便慢慢相爱,军官年轻俊朗,女子笑靥如花,明明很登对,却由于军官父母无法接受一个民间女子而坚决不允以致女子投河自尽。于是大家就取名这河为“尽河”,意为有缘无份难成眷属。

河中央有块大石头,据说是当年投河女子所留,告诫世人不是相爱就能够在一起的。河水不算深,但水流很急,爸爸说过掉下去就会被冲到下游很难上来,所以我只能在河边逗逗逆流而上的小红鲤。

小鲤鱼在我的网里游进游出,我只顾着低头跟着它跑,却没在意自己已经慢慢地走下了河。突然,我脚下一滑歪向了河里。水流急速地流动,我被冲到了河中央,努力想去抓住中央的石头,可是越是伸手越是离它更远。正在我绝望的边缘,一阵马蹄声让我燃起了希望。我奋力地向上伸手,听到岸上沉稳的声音传来:“抓住绳子。”我根本来不及思考就随手握了一下,好像真的刚好抓到了类似绳子的东西,一股巨大的力量将我整个拉起,直直地甩到了河岸的草地上。正当我满脑子疑惑,为什么会有绳子扔得这么准,为什么我被摔到地上一点都不痛,为什么会有马蹄声,为什么我连救命都没喊就有人来就我的时候,惊魂甫定的我眼前忽然出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怎么可能!我不可置信地差点哭出来,直到他解下身上的披风,对我微笑着走来,我彻底呆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浅西。浅西。我心心念念的浅西。二十年后我居然如此戏剧化地和你重逢,我竟然还有这样的机会再次遇见你。

龙浅西在河边草地上坐下来,手里拿披风帮我擦干头发。我终于回过神来,轻轻地喊了一声:“浅西?”声音明明轻到连自己都听不到了,他却低低地回了声“嗯”。那一刻,仿佛千年的冰雪融化,尘封的记忆在脑海里不停翻转。看着眼前这么真实的他,我却感觉他远在天边。

我刚想说什么,他先开了口:“没想到是你,好久不见,真的很高兴再见到你。”我激动的心情已经超出了可以抑制的极限,头脑空白,喉咙发不出一丝声音。他看出了我的疑惑便解释道:“我刚刚在附近的马场练骑术,跑到山坡上时刚好看到有个人往河中央走,不过没想到是你。这条河很急,我知道苗头不对,于是马上骑马过来,还好来得及。这样解释,你满意吗?”说罢他颔首一笑,然后抬起头向斜上方看去。这时我才注意到,我身后一直站着一个白衣女子。因为背对阳光,所以看不清楚她的脸。直到她笑着坐下来我才发现,她也是我在贵小的同班同学,肖寒。她高兴地拉起我的手说:“没想到是你,真的太巧了!这么久了,你怎么像消失一样让谁都找不到呀!”

等等。为什么他们会在一起?如果是一起来救我的,那他们一定是骑着同一匹马过来的。他…抱她了…对不对…面前这个衣冠楚楚的男人,已然不是当年安静乖巧的孩童了。他分明的棱角,变得宽阔的胸膛;他眉宇间霸气无可厚非的气概;他心领神会的聪明,果敢机敏的决断;他胸前闪闪发亮的皇家护卫徽章,不可抗拒的领袖气息。他终于长大了,并且让他的光芒更加耀眼。这真的是我认识的浅西,那种可靠的坚实感如当初一样。只是这一刻,面对这样的两个人,我不得不镇定下来,将重逢的喜悦冷却,冷到自己瑟瑟发抖,才敢抬眼直视他们。

肖寒。白皙的脸庞,苗条的身材,白衣白靴不但未显柔弱却多了几分凌厉。耳垂上那颗六芒星钻让我明白,原来她也是皇家护卫。可是即使如此,我该怎样劝自己接受这样的事实呢?他们熟识、从小一起长大、关系亲密?

不。我不要承认。就算是真的我也不接受!

“寒,真的是太久没见了。我们找个地方好好叙个旧吧。”我想留下来观察,我的浅西是不会和她在一起的。

于是我们走进一家餐厅,浅西将马送回马场后也加入了我们。我们聊着在贵小的回忆,聊起我喜欢浅西闹得众人皆知唯男主角没反应,浅西只是淡淡地笑,然后起身举杯向我敬酒。被他形容成“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我真不知作何反应。席间,我一直贪婪地看着他,好像几个世纪没有见面一样,可满心的疑惑又让我不知怎么开口。快分手的时候,他将自己的号码留给了我,然后淡淡地说:“我跟她不是那种关系。”那一刻,我心里的阴霾全部消散了。我知道,他不会变的,就算全世界都变了他也不会变;他永远都是沉着理智的浅西,因为天才的领导能力而在皇亲国戚中脱颖而出受到女王赞赏留在身边作近身护卫的浅西,带领一支精英护卫队眉头都不皱一下的浅西,外表冷漠只会对心腹微笑的浅西。对,他永远都是浅西,我爱的浅西。

(四)

又一个艳阳高照的日子,这样的天气总是令人心情舒畅。和风细柳,空气似乎也是甜的。

每天给他发一两条信息过去已经成为最近重逢以来的习惯,他都会回复,哪怕只是一个字或者一个表情。我不奢求他爱我,他那么高高在上我怎么敢奢求。我知道自己太渺小了,只是这样压抑的爱快让我崩溃了。每一句话发过去都是我小心翼翼的真心话,我怕他的聪明早早就已将我看穿。那些暗示的话语,怀揣着我矛盾万分的心情,他到底知不知晓呢?

浅西。我的浅西。我每天疯狂却被理智压抑的想念,你到底知不知晓。

可是,我不可以让你知晓。我没有资格被你宠爱。哪怕痛到快窒息,我也不能让我的爱慕成为你的负担。只求你理会我,再也不要离开我。我可以永远不对你说我爱你,我可以默默做自己能做的一切。我知道,那个在“尽河”救出溺水女子的年轻军官就是你,稚气的脸庞却不失坚毅,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你还爱着她吗?所以,在我和她拥有相同身世的情况下,你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和我有关联的,对吗?只是,你知道吗,向日葵不是这么容易屈服的。向日葵只会面朝自己的太阳,再难过也要微笑,不给别人带来任何负担。我是七葵,爱你的七葵,我怎么忍心让你心烦。你是我全部的阳光,你知道吗?

(五)

压抑的心情每天得不到发泄,除了自己笑笑,连给自己打气的勇气都快被磨光了。像只垂死挣扎的金鱼,都跳到鱼缸外面了还倔强着不回头。正当我苦着脸郁闷到抓狂的时候,一串独特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是我专门为他设的来电铃声。从来没奢望过他会来电,昨天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留言给他希望他能打来,结果他真的打过来了!怎么办怎么办第一句该说什么呢…

“知道我是谁吧”

“嗯…嗯…”

“找我有什么事吗?”

“嗯…我…阿!对了 我心情不好。你安慰安慰我吧 嘿嘿…”天晓得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有多心虚。

“怎么心情不好呢?那十分钟后你出门吧,我马上过去接你,带你去个地方。”

如果这一刻的情绪可以用言语形容,我一定穷尽所有来描绘这兴奋,可是我竟找不到任何辞藻足以表达翻涌的激动。他在邀请我吗?一直以来,只要他回复一句话,我就已经很开心了。这一次他竟主动提出单独出去,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喂?在听吗?”

“嗯嗯。在,在听。好,那一会儿见。”回过神来,用力拍拍脸颊,还未来得及打扮一下就听到楼下车子转弯时轻轻的一声喇叭。头脑空白完全机械地把自己拖下楼,面部肌肉极度僵硬以至连笑都不自然到微微抽搐,眼前好像千万个星星在闪,颠覆我全部的思考。

一路上,都是他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问我有没有看最近热门的电影,或者在另一个城市的生活如何。聪明的他一定看出我的紧张,所以才找这些看似闲聊却会渐渐缓和气氛的话题。只要是他提的问题,我都会习惯性地认真思考之后才回答。于是,专注于回答他一个一个的问题,很快就把不自然抛诸脑后。定神看向他,淡淡的目光显得疏离却有半丝微笑在嘴角,谈吐间的小幽默抹去了平日的严肃,黑色外套竟使主人更加英气逼人。察觉到我炽热的目光,他偏过头来佯装严肃地说:“前面口袋里有纸巾,擦一下口水。”然后转回去继续开车,嘴角却忍不住恶作剧成功的笑意。我的脸瞬间像火烧一样,恨不得跳下车去。

他和我在一起,应该不会感到厌烦吧。习惯了理智冷静的他,能够远离那些勾心斗角,真心地笑一笑,是件多么奢侈的事情。我亲爱的浅西,你这个样子让我如何不心疼。

“到了。”他熟练地停下车,为我拉开车门。我本来就记不清路,被他七拐八拐也早绕晕了,所以干脆不晓得是哪里。阳光暖暖地照在背上,潺潺的流水,郁葱的树林。从没见过这样的美景,远离尘嚣,让人顿时心旷神怡。我正要感叹,他竟突然抱起我,转眼间飞到了对面的洞穴口。始料未及的惊慌随着他的目光渐渐平静,落日、清水、瀑布、蓝天、绿树尽收眼底。原来这里才是欣赏美景最佳的地方。

我就知道,只要有他在,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无需言语,亦不用多问丝毫,便可在顷刻间化走我心口纠缠已久的灰蒙。

“每当我感到压抑的时候就会到这里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他解释着,“这个洞应该是没有人知道的,我便自行给它取了名字叫水月洞。也不知为什么,没看过这里的夜景,却要加一个月字在里面。”他转过来,定定地看着我:“如果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就来这里等我,我一定会来。”我隐约觉得他话里有话,可又不敢多问。他温柔又坚定的眼神让我忽然很放心,于是什么也没有问,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夜,我一直没有睡熟。他的话在耳边久久回荡,我的心不自觉地慢慢收紧。

浅西,你带我去水月洞,除了让我散心,是不是还有别的话想说却不能说?我虽然很笨,可是我知道能令你皱眉的事一定是件非常难办的事。尽管你只字未提,但是你表情里任何一丝牵动我都看得真真切切。

(六)

星期天,妈妈说今天回家,要我开车去接她。正开到一条很窄的路口,突然冲出来一个骑摩托的女人。我的视力和反应是非常快的,所以在她奔过来撞上我之前我有足够的时间躲开。可是这电光火石间我竟好似听到浅西在对我喊“拦住她”!来不及多想,马上就要撞到一起了。我掉头就往和她相同的方向开去,她紧靠着我的车擦肩而过,我紧随其后。突然眼前出现一个小山坡,她沿着山坡往下骑,我加到最大马力从她头顶飞了过去。忽然我似乎看见草丛里有一颗黑色水晶,飞车的同时打开车门,在车落地的一刹那飞身出去一把抓住了那颗水晶。像上次溺水一样,我又感受到了那股巨大的力量将我托起,使我不致摔伤。那个女人就在这时走到了我面前。她打量了我一番,眼里的杀气一点点淡下去。“小姐,你刚刚是不是捡到了什么?”我一脸茫然地看着她,说:“好奇怪,你为什么在我练车的地方出现呢?况且我并没有捡到什么呀。”嘴上这么说,心里早就又怕又喜了。怕在,即使她看出我不过是个平民百姓,并不代表她不会对我动用幻术;喜在,我确实拿到了她想要的东西。我一边走一边继续说:“我是个替身演员,经常在这里练习飞车。刚刚看你技术还不错,只是还应该多加练习呀。”我故意和她扯东扯西,引她向来时的方向走,我知道,浅西马上就会从后面赶来。她一定是自己也没看清楚,所以只能不确定地跟着我走。而正在这时,我便看到了几米外陡然出现的浅西和他带领的近卫军。那个女人突然被莫名的力量捆住,被抛向高空不能动弹。

浅西走过来,一团黑色却透着丝丝清凉。我抬起头,正撞上他注视的目光。一抹微笑忽然僵在嘴角,他警觉地转身。天边突然出现一个闪着暗紫幽光的王座,身着燕尾服,低垂的眼底显出深深的不屑,头上一顶皇冠刺得我眼睛生疼。莫名其妙出现的男人,浓重的杀气充斥在空气中。

“不要再挣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发生,没有任何能力改变。”他眯起眼睛,却好像射出万道剑锋,直直地朝向一个目标,“包括你所谓的精英队伍,包括那个深爱你为你付出一切的女人,包括你的女王殿下,包括整个国家。龙、浅、西!”他一字一顿地念出浅西的名字,满眼怒火。浅西一脸漠然地昂起头,将我护在身后,右手紧紧握住我的手,冷冷地说:“不要妄想了。还有……”他顿了顿,“别打她的主意。”

“哼!”随着那男人轻蔑地一声,便和那女人一同消失在了雾里。

(七)

翌日。夜。

“七葵。哪里也不要去,在家等我。”

前一秒那些莫名其妙的人消失,后一秒就听到浅西如是说。于是便有了现在满屋子的人,毕恭毕敬地站在浅西身后。爸爸从卧室出来,看到这些人,很快明白有重大的事情发生。他当然认得浅西,女王的近卫军孰人不晓。浅西对爸爸恭敬地行了一个绅士之礼,然后起身说:“原谅我们深夜打扰,我们需要跟七葵单独谈谈。”没有笑意,没有情绪,浅西的话不是命令口气里却透着威严。我终于意识到事态的严重,从爸爸但笑不语转身走回卧室,到面前四个人突然变得严肃的表情,我感到不寒而栗的气息正逐渐蔓延开来。

“白鹭,为七葵重新介绍一下我们几个人吧。”浅西对后面的人说着,眼神却没有从我身上移开,好像在对我说:“有我在,不用怕。”

只见白衣女子从浅西的身后走出来,这一定就是叫“白鹭”的人吧。她左手在面前轻轻一晃,瞬间改变了面容。我失声叫出“肖寒”。她淡淡一笑,冲我点头。“我是肖寒,在队里叫白鹭,”她娓娓道来,“我善用黑禁术,易容术,武器是上次救你的隐形鞭。”说罢,从她身后走上前一个身着青衣、手指青葱的男子,目光流转间竟透着几分妩媚。“这是莫楚,在队里代号青木。”寒继续介绍,“善迷幻术、助攻术,武器是丝尾琴。”我的目光还停留在他泛着青蓝色的琴弦和白玉一样的手上时,寒又将另外一个被黑布裹紧的人带到我面前,道:“这是炽鸠,善火炎术,虽然有擎天弓作武器,但真正的武器却是他自己的身体,他的皮肤触及的一切都会迅速化为灰烬。”我听着这些闻所未闻的名称,心里又惊又惑。女王的近身护卫是全国都知晓的,只是从来没有人亲眼见到过他们用法术,甚至连本尊都鲜少看到。唯一一次是去年女王游行,好像是游行队伍实则护卫皆在。人群里突然飞出一个刺客,还未接近马车队就只见红光一闪,其人已瞬间消失不见。于是大家虽看不清楚,但从此便传开了女王的近身护卫有多么厉害,都对女王毕恭毕敬。“这是黑羽。”寒的声音将我从记忆中拉回。黑色风衣,丝丝清凉轻抚我的面颊。“浅西……”我喃喃出声。即使一直仰慕着高高在上的他,可是当他以这样的身份出现在我面前时,我竟无法接受,努力不让泪水掉下来。寒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我好像故意装作听不到她说话。浅西轻轻用双手捂住我的耳朵,慢慢抬起我的脸。第一次,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满脸忧伤的他,化不开的柔情浓浓地写在眼里。他的口一开一合,掌心的温热直直地传入我的心脏,逼迫着我看清楚一字一句。“黑羽。善白光术、定身术、治愈术。月光剑。皇戚。”皇戚。皇戚。这才是重点。这么久以来我努力将它忘记,努力把他当作和自己一样平凡的百姓。可是这一刻,在他亲口一字一句唤醒我的这一刻,我终于泪流满面。他缓缓放下手臂,寒的声音又一次传来:“我们是效忠女王的近身护卫。还记得上次你见到的那个黑魔么?他本不是黑魔族的首领,而是近卫军的一员,只因某次跟女王意见不合便扬言要毁掉女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还算很了解彼此。他变成这样是受到了黑魔族的蛊惑,甚至要毁掉这个国家也一定不是他本意。他本善暗术,在心意不定的时候最容易受到魔化。能制止他的只有善炽光术的光使,代号烈阳。可直到现在也没人听说过这个人,更无从找起。女王下令,要我们尽全力找出光使,六芒星才能发挥最大威力。还有……”寒停了下来,看了浅西一眼。黑羽的表情已经回复了往日的平静,沉稳地说道:“残夜,就是现在的替身黑魔王。不知为什么把你当作他这次行动的第一个目标,所以我们来是为了保护你。”

(八)

已经连续三个星期了。白天,黑羽命令其中两个人轮流出门收获情报、查找烈阳下落,他则和另一个人一同留下保护我。

“羽,听说能融化砾晶的人就是烈阳。”白鹭匆匆从外面赶回来,一开口便如是说,然后迫不及待地将砾晶拿给浅西。我一眼认出是我上次抢到的水晶,可是这么感觉跟上一次不太一样呢?似乎有一点变小了。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琴声突然破墙而入。黑羽毫不犹豫地站起,镇定地下令:“女王有难。快走。”说话间就已身在门外,白鹭和炽鸠紧跟其后。

我慢慢抱起膝盖,身体一点点陷入沙发。向阳的七葵,为什么从遇见他开始就再也笑不出来了呢?这一切为什么一定要突然到令我不能接受的地步?

手臂无力地垂下,碰到一个冰冰凉凉的物体。目光顺着指尖看去,是那块剔透的砾晶。虽然是黑色,但是外形可爱,让人忍不住想把玩。在手上拿了一会儿,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原因,手里的水晶好像正一点点变小。我还想看更清楚一些,突然传来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奇怪,会是谁呢?浅西他们都是有钥匙的呀。还没来得及开门,刚走到门口的我就已失去了知觉。

一道白光闪过,瞬间分散出无数细小的白剑,根根直封魔兵喉咙。不消两分钟,纠缠在殿外的魔兵便连灰烬也没有剩下。坐在殿口弹琴的玉手慢慢停止了动作,殿门外青蓝的屏障也随之消失。青木起身,恭敬地为女王打开宫殿大门。

女王一步一步庄重地从殿内走出,泛着红色光亮的及地长裙随着她的脚步慢慢前行,六芒星冠在头顶发出耀眼的光芒。“多谢各位,”她不紧不慢地说道,“羽,好久不见。我命令你派人去保护七葵,没想到你会亲自去每天守在她身边。可是现在,我后悔了。”她的目光落到白鹭的脸上,白鹭闭上眼睛不敢抬头,更不愿看向女王。“所以,既然你这样愿意陪在她身边……”黑羽立刻意识到女王语气里的含义,猛然抬头,却看到一张和七葵一模一样的脸。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重新低下头淡淡地说:“王,您不必让白鹭为您易容,您有难我依然会以您的安全为重。您已脱离困境,我会让白鹭留下来保护您……”“我要你留下来。”未等黑羽说完,女王厉声道,“上一次我逼死赫拉是我鲁莽,我已经愧疚了三年。这一次我不去伤害你的心上人,既然你喜欢,我就变成她的模样,这样也不能留住你么?”她越说越激动,握紧的指甲划破了掌心,渗出一滴一滴鲜红的血液。黑羽依然沉默不语,恭敬的姿势没有丝毫变动,只是慢慢张开的目光里透着无比的坚定和温柔。女王心灰意冷,可毕竟是一国之君,不能在儿女私情上断送了苍生的幸福。女王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她被黑魔族抓走了。这么简单的调虎离山,你也会中计?”

(九)

“没有光使,我们的胜算很渺茫。但是我必须去救她。”黑羽的语气里没有丝毫慌乱,绷紧的下巴显出不可思议的执着,“所以,你们可以自由选择去留。”

白鹭站在他的对面,阳光在她的头发上流淌如同明亮的黑瀑。她周围的风开始涌动,一圈一圈透明的涟漪从空中凌空散开,她温柔地微笑:“以你对我的了解,你说我是会放下你一个人当逃兵,还是宁愿与你一同战死?”

青木坐了下来,开始安静地弹琴,悠扬而婉转。他的声音很模糊却像植入了心脏,字字清晰:“生死无悔。”

炽鸠的身后突然飞出一只火焰的凤凰,盘旋在四个人周围。他从不开口,而这一刻无需多言。黑羽已经无完全会意,双眸中闪烁着点点星光,神情坚定如同终年不化的坚固寒冰。

黑魔族领地的入口有一扇古旧的城门,可它的威力比普通的城门却是天壤之别。据说一同进门的几个人,必须抱着进入同一地点的信念,否则只要有一瞬间走神就会被带入另外的空间再也回不来。至于这扇门,更不能轻易毁掉,不然再也没有办法进入魔域,相反只能被黑魔族任意侵入。

“这是一种顶尖的迷术,”青木缓缓地解释着,“黑魔族本没有如此强大的能力逆转时空秩序,这些多半都是残夜的功劳。暗术与魔相结合,果然不同凡响。”“我们之中没有人去过魔域,如何做到全神贯注地思考同一个目的地?况且城口的两个黑魔守卫应该不是简单的角色吧。”白鹭微皱起眉头,紧盯着黑羽说。黑羽面容淡定,缓慢而坚定地开口:“那就用迷幻对迷幻。”他转身面对青木,露出信任的微笑。“女王并不只因儿女私情任用你当我们的领队,你非凡的才能这一次可以尽情发挥了。”白鹭已经了解黑羽有了完整的计划,于是坚定不移地一边说一边转身背对大家,脸上却绽开着美丽的笑容:“第一战,就交给我吧。”

黑魔族守卫笔挺地站在城口,天空是空旷寒冷的白色。身披纯白法袍的少女漫步而近,直到她忽然站定,周围的天空和大地瞬间变成黑色。守卫只感到浓重的杀气,却找不见杀气的来源,甚至眼前突然一片黑暗也无从解脱。两人一同拔出裂痕刀,用力挥舞使出一招裂地斩,少女轻轻跳起飞到半空,留下两道深深的沟壑在漆黑的土地上。只感到脖颈一阵酥滑,两个守卫便轰然倒地。少女的隐形鞭在绕上他们脖颈的一刻,突然变出尖锐的利刺,穿透了他们的喉咙。

“她连隐身术也学会了呢。”青木淡淡地一笑,席地而坐。黑色一层层褪去,天空又恢复了灰白。蓝色琴弦只被拨动两根,便弹出美妙的旋律,转眼间四个人就被四面八方飞来的幽蓝色蝴蝶所笼罩。古旧的城门竟开始温柔地变成水门,涌动着打开。第三根琴弦。旋律加快,无数的弦化成丝丝网结,将迎面而来的匕首挡在网外。粉色的烟雾弥漫在周围,企图穿过幽蓝的网障。随着一声刺耳的尾音,青木的弹奏划上了休止符。网结与烟雾也一同消失不见。网非网,似弱非弱。青木的迷幻术已经纯熟到可以将被黑魔族打乱的时空之门重新归位的地步。

眼前慢慢出现了魔域的街道。与其说街道,不如说是泛着暗紫色的空旷荒原。没有商贩、没有住宅、没有方向。即使白鹭已将大家易容,但在如此荒无人烟的空地上,无论如何也会被认出他们四个来自异族。

突然,黑羽的表情越来越凝重,炽鸠摘下挡住面容的帽子右手握紧擎天弓,青木开始将水尾竖起四指勾弦,琴弦防障顿时升起在周围,白鹭扣起食指天空乌云大作。

(十)

“嘀嗒 嘀嗒 嘀嗒…”

“隐鹫,她醒了。”一个温柔的女声在我耳边响起。“孩子,不用怕,这里是安全的地方,等你完全清醒了我再慢慢跟你解释。”随着“嘀嗒”的水声,我一点点睁开了眼睛,便看到一位胡须又长又白的老人慈祥地对我笑着说,旁边还有位年龄似乎和我相仿的貌美女子。待我清醒过来慢慢坐起,发现这是一个幽深的山洞,而这似乎是在洞的最里面改造成的屋室;木桌上摆着闪着鹅黄光亮的小油灯,让整个洞深处显得温馨又温暖;耳边还能隐约听到溶洞滴水的声音;最显眼的,要属面前地上的一快圆形的反光镜,实在猜不透它的用意。

“孩子,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疑问,现在就让我来一点点告诉给你吧。”正在我迷惑不解的时候,老人开口说:“我叫隐鹫,是光使家族的长老,第八千九百代传人。我们家族生活在光神山,和暗神山一同生活在修罗时空。而你,七葵,你生活的这个时空叫做爵罗时空。我们修罗时空的光暗使世代为维护各族秩序而生,包括其他时空的种族,当然也包括爵罗时空的人族。我们的寿命是两百年,但我们派往各时空的光使会依照不同时空种族的寿命而执行。比如说,修罗时空的平均寿命是80年,那么我们会在所派光使转生之时,给予他一百四十年的寿命,这样他的灵力与在修罗时空的时候等同,同时年龄与外表也不与爵罗时空相冲突;反之,我们就延长他的寿命,以适应时空需要。

“在光使转生之前,他会被送到一个所在时空的家庭,可能是统治者也可能是普通百姓。但我们的目的是让他健康地长大直到转生之时,所以一般会让他在没有记忆之前就与平凡安全的家庭一同生活。但是,根据时空状况的不同,转生的时间也不是确定的。现在的爵罗时空正是需要光使转生的时刻。由于暗使无需转生便可集成暗族的暗术,所以现在的残夜更加不可小觑。

“七葵,你就是我们光使族第八千九百零二代传人。你的母亲正在其他时空履行着自己的使命,而我身边这一位是来助你完成转生的亲生姐姐,六月。按照辈分,我应该算你的三公。但是我们家族中,只有长幼没有辈分,所以大家一律叫名字,我们姓隐,你应该叫隐葵,排行第七,所以叫七葵,并不是你爸爸告诉你的那个原因。现在你该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吧?”老人停止了讲述,我的脑海里胡乱翻转着好像在听童话故事。可是这似乎是真的,不然怎么解释在我手里会变小的砾晶…等等,砾晶?我马上张开手掌,却发现只有掌心残留了一个黑色叶子形状。“砾晶已经融化,那个黑叶就是作为光使的证明。”温柔的女声再次传来,她摊开手,果然也有一颗黑叶。我抬头看向她,轻声地喊她:“姐姐?”她高兴地点头,笑容如同盛开的莲。“你在家中遭人暗算,魔兵在带你回去的路上我和鹫长老及时将你救下。转生的事已不能再耽搁,不然黑羽他们会有生命危险。”六月一边说一边将我从床榻上扶起。鹫长老右手摇动权杖,正对着镜子的石洞顶忽然凌空飞起,一道耀眼的阳光直射到地上的反光镜,形成一个明亮的光柱。“这个洞叫水月洞天,意为满月的第二天正午一刻喝下转生之水,站在这光柱中经过阳光的洗礼,唤醒你的光术。”六月姐姐示意我喝下木桌上的水。这一切太不可思议,我甚至还没有完全理清头绪。水月洞天,难道就是浅西带我来过的水月洞?难道冥冥中他对这里有所感知,所以才唤作“水月”?如果眼前这两个人说的都是真的,那不就意味着只有我才可以打败残夜?如果是假的,他们若想害我也不至于等我醒来,再讲这么长一番话。“葵,时间马上到了,快喝下转生之水。”六月微皱起眉头,有点急了。我知道时间已容不得我多想,起码他们给了可以帮助浅西的希望。昂首喝下杯里的水,转身走进光柱站定。一瞬间,好像阳光细碎地洒进身体里,我感到每一个细胞都在被阳光替换,整个人悬空飞起。光使家族的历史,包括每一个人的生衰,全部填充进我的脑海。感觉不到风的吹动,衣摆却在翩翩起舞。在我终于了解了一切的同时,光柱渐渐暗下,我悬空的身体也随之落地。身上的衣服已被换成白色泛着金黄条纹如瀑布搬泻下的长裙,我知道这是光使的法袍,还有手中正紧握的权杖,上面闪耀着一颗璀璨的六芒星。

“记住,孩子,你必须联合残夜,加上黑羽、青木、白鹭、炽鸠,六个人合力才能发挥六芒星的威力,彻底摧毁黑魔族。”

(十一)

玉指勾动,五弦并弹。就在王座逐渐清晰的同时,近护卫们面前顿时树起双重万丈水屏防障。四人身体周围弦网流动环绕,白鹭的黑幻突然变强,深入更广阔的苍穹,浓重的黑色吞噬了整片天空,却唯独残夜头顶的方向没有丝毫改变;一道白光闪过,月光剑却在冲刺到残夜面前时突然崩裂;弦丝绕在火炎周围,一同攻向前方,燕尾服依然纹丝未动。残夜狂傲的大笑充斥了整个魔域,黑羽眉头紧锁准备指挥第二轮进攻。

“刃光束。”残夜顿时面容失色,左臂因躲闪不及被深深划上一道伤痕。我竟然暗自替他庆幸他没有躲错方向,不然我的光束很有可能洞穿他的胸膛。

“烈阳归队。”我单膝跪地,交叉双手对黑羽说。他紧缩的眉心忽然豁然开朗,微笑点头,在我抬头撞上他目光的一霎那轻轻地唤了我一声:“七葵。”就在这时,燕尾服突然消失不见了。

“七葵,你不但没事,竟然还是光使?害我们千辛万苦找了你那么久你也不出现。”白鹭虽然满心埋怨,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笑意。我微微颔首,说:“具体的再慢慢给你们解释,这场战斗还没有结束。残夜一定是中了黑魔王的迷幻,战胜黑魔王我们不能没有他。”“所以,我们要怎么做?”青木眼中闪烁着光亮。我回答道:“必须要残夜清醒过来,将我们六个人的灵力凝聚到这颗六芒星上。”黑羽思索了一会儿,冷静地说:“烈阳,用你的刃光束对付残夜,找机会替他解迷。青木,助攻加防御。白鹭和炽鸠对付魔王。我来为你们治愈。”这一刻,我终于感到了他,运筹帷幄永不慌乱的他,正离我那么近…那么近…

突然,狂风四起,风雪交加,暗紫色的雪花疯狂飘散。风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灌进燕尾服和暗黑长袍猎猎作响。黑魔王出现了。

一团火炎从裹紧的黑布中凌空飞起,缠绕在白鹭的隐形鞭上。急促的双手快速拨动琴弦,幽蓝色的弦冰墙拔地而起。炽鸠化成火焰缠绕在白鹭的手腕,白鹭猛然将隐形鞭挥向黑魔王。黑羽扣起左手无名指念动定身术。只见魔王正襟危坐,定身术被残夜轻易化解,他摇动魔铃,暗紫色的声波突然冲出将隐形鞭打回,厚重的弦冰墙顷刻倒塌,青木、白鹭、炽鸠口中几乎同时喷出鲜红的血液。黑羽立刻将月光剑扔向空中旋转,天空骤然亮起一片月光,散在重伤的三人身上。而我为了不重伤残夜,刃光束都尽量发出在远离关键脉门的地方,使得残夜可以轻易躲开;相反,残夜的噬魂束刀刀致命,我若躲闪不及就会魂飞魄散。看着身边的四个人,青木的水尾弦断三根;白鹭的隐形鞭反击到白鹭身上,纯白色的法袍被撕裂,露出一道鲜红的鞭痕;炽鸠的皮肤变成一红一暗的颜色;黑羽的月光在为三人疗伤,无法出手;一道噬魂束趁我走神的一瞬间直直地划向我面前。就在这罅隙,残夜放松警惕的一瞬间,我用尽力气躲闪同时念动解迷术。可是终究没有躲开,噬魂束划断了我的手臂。魔王眼看着我们这几个残兵败将,嚣张地大笑起来,只是这笑声戛然而止,亮紫色的噬魂束洞穿了他的心脏。

(十二)

我倒在地上,断掉手臂的疼痛让我不时地失去意识。残夜归队后,黑羽专心替我们疗伤,待我心神甫定,最终六人合力发出六芒星光,照亮了魔域大地,彻底摧毁了爵罗时空的黑魔族。

“王,如今天下已平,我请求退出护卫队。”凯旋的一行六人回王宫请命,黑羽却突然单膝跪地对女王说。女王看着黑羽坚定的表情,又看了看虚弱在一旁白鹭怀里的我,毅然转身,不再看我们。“谢王成全。”白鹭与黑羽眼神示意,轻轻将我转交给黑羽,温暖的怀抱让我恍惚以为在梦中。

“还记得贵小时,你在我手心画过一个叶子吗?”浅西淡笑着坐在我的床边,俯身看着我。“不记得了,我为什么要画叶子给你?”我迷迷糊糊地问。我看到爸爸敲敲房门,端进来我最爱的芒果,眼里含泪却什么也没说就走了出去。浅西笑答:“你那时候说要给我画一颗心,被同学打闹画歪了,结果一着急涂着涂着就涂成了黑色叶子。”他一边说着,一边张开手掌给我看:“昨天晚上忽然想起来这件事,就照着你的掌心叶画了一个一样的,你看像不像?”两个手掌,一个虚弱似透明,一个大而坚实,都有一颗小叶子在掌心。

我忽然感觉身体轻飘飘的,盯着叶子的眼皮越来越沉,我好像进入到了一个只有阳光的世界里,很舒服,好想睡一觉。浅西依然低声地和我说着话,像是催眠曲。他说着:“葵,等……”他再说什么,我已经听不到了。

(十三)

寒风萧肃,修罗时空。

“孩子,醒醒。”

一个温暖的声音似乎在尝试将我唤醒。

“小葵,醒醒。”

我慢慢睁开眼睛,几束阳光星星碎碎地透过面前女人的长发,洒在我脸上。窗外寒风阵阵,屋内却温暖如春。一个陌生女人正慈爱地望着我,呼唤着我的名字。我环顾四周,都是于我陌生的画面。

“孩子,还记得我吗?”

女人轻声问我。待我仔细看清,还没发出声音,顿时就湿了眼眶。

“妈…妈妈……”

我大概不过几年没有见过她了。她其实什么都没变,可我却不知为什么认不出她的声音,也记不清她的样貌,只知道,她就是我的母亲。

“小葵别怕,转生光使初期会有一些副作用,需要慢慢适应。我们现在在光使家族的修罗时空,你在妈妈这里是安全的,放心吧。”她见我目光在寻找着什么,心领神会地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在找浅西。有些事,妈妈不得不亲自告诉你,即使你听了会难过,妈妈还是要说。你要知道,这是我们光使生来的使命,没有人可以违背。各个时空,都需要我们光使的保护。”

我坐起身,预感到母亲口中的话,对我来说一定不止难过那么简单。只见她将一切真相娓娓道来:“我们光使从初代就一直肩负着维护和平的使命,从未间断。到一定年纪以后,所配之人,也必须是光使无疑。

“你的父亲,不是你在爵罗时空看到的人,他只是普通的人类。你的亲生父亲已经完成自己的使命,离开了这个世界。至于龙浅西…”她看了看我的脸色,声音有些颤抖。

“龙浅西,是我,和你在爵罗时空的父亲所生,我的亲生儿子,你的同母异父的哥哥。”

母亲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眼神闪烁,不敢看我。而我,在经历了光使转生、打败黑魔族、手臂被废,这一连串的事件之后,许久未见的母亲亲手送来当头棒喝之时,竟一时间头脑空白,好像被全世界背叛,只剩下自己的心跳。

“我还能再回爵罗时空吗?”我的语气冷静得可怕,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能。你在爵罗时空的使命还没有完成,你要帮助女王继续维护安宁,保护子民。”母亲终归是母亲,她知道龙浅西对我的意义,她知道我一心想见的只有龙浅西。“是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一直在等你的转生,以为不过几年不会影响什么,没想到你对他的感情早就根深蒂固了。可这件事,只有你能知道,否则我和他父亲甚至浅西,都将被光使家族惩罚。你年纪还小,已经没了亲生父亲,妈妈不忍心让你孤零零一个人。要怪,就怪我好了,当年是妈妈太贪心,以为自己也可以拥有爱情。可是这就是光使的命啊,光使一生都无法追求真爱。可怜你和浅西,都是好孩子,是妈妈不好……”

母亲絮絮地念着,我心里早就成了一片灰烬。

浅西。我那么多年的暗恋,以为终于可以不再自卑地出现在你面前,可到最后,命运还是放肆地嘲笑着我。对你的爱,真的,只能到这里了。

(十四)

我是龙浅西。女王的前任护卫。

经历了大战黑魔族,一切终于安定下来。七葵受的伤好像很严重,手臂或许永远无法恢复了。不过这都没关系,只要我能在她身边,皇戚的身份又何足挂齿。可是,这似乎是我太一厢情愿了。

自从上次离开葵的家,隔天再去的时候,她的父亲便说她已动身离开。后来我又去过几次,都是无功而返。没有去向,没有音讯。我在她昏昏迷迷的时候对她说过,等她身体好起来,我们就去水月洞隐居,再也不问世事。不知她有没有听到。于是我只能在水月洞,日复一日地等她。

掌心的叶不知什么时候起越来越深,直到见葵最后一面那天,我才发现,她掌心居然有一颗和我的一模一样的叶子。我骗她是我画上去的,其实是一颗洗不掉的印记。我问了很多人,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我总是隐约觉得,这个和葵一样的印记,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今天,我又来到了葵的家里,葵的父亲对我很好。几次留我过夜,在葵睡过的床上,似乎还残留着葵的气息。

我要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葵,你去了哪里?我还有很多很多话想对你说。

(十五)

“你真的要我这样做?”肖寒满眼无奈与不舍,重复着一遍又一遍问我。

“放心吧,我不会反悔,也请你,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

“哎,既然你心意已决,那就依你吧。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既然你是光使,我猜这和你的使命有关系吧。不然在我这个外人看来,实在是可惜。你不知道,黑羽,我是说浅西,这几年和我们每天在一起,从未见过他对任何人像对你一样。可你现在为了躲他居然来找我要易容,私心真是为他鸣不平。”肖寒微微撅起她美丽的小嘴,美女连生起气来都楚楚动人。

“总之,我以后不会再见他。”

易容完毕,起身告辞。爵罗时空,从此,再无七葵。

就让我永远远远望着你吧,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我已无欲无求,只有死亡能将你我分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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