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额尔古纳河右岸》——跨越历史长河的故事

我喜欢东北作家迟子建,喜欢她以悲悯情怀创作的如史诗般的优秀小说《额尔古纳河右岸》。

这部书读得很慢,因为这是一本沉重的书。刚刚读完第二遍。第一次接触这本书是三年前,之后,书中的那些画面总是在脑海中不断闪现。所以,于三年后的现在,又重新捧读了一遍,那些看不完的山峦和驯鹿以及纯真的感情,那些在林海间穿梭浮现的场景更加形象地扎根于脑海。仿佛我也幻化成了书中的人物。与他们形影不离。

喜欢作家迟子建

迟子建,1964年出生于中俄边界的黑龙江省漠河,长期生活在塔河。因为他的父亲生前是塔河县一所学校的校长,丈夫生前是塔河县县长。

我特别欣赏她那种写作状态:“书房的南窗,正对着一带覆盖着积雪的山峦。太阳一升起来,就会把雪光反射到南窗下的书桌前,晃得人睁不开眼……写累了的时候,我常趴在南窗前看山峦。”

这是她在故乡塔河创作《额尔古纳河右岸》初稿时候的情景。冬季,山下几乎没有行人,有的只是些单调的树和盘旋着的乌鸦,这样的苍茫景色,正附和她当下创作这部作品的气息。

当他接受王蒙先生的邀请,到青岛海洋大学做这部长篇小说的修改,也就是完成第二稿时,她写到“在小说中,我写的鄂温克的祖先就是从拉穆湖走出来的,他们最后来到额尔古纳河右岸的山林中。而这部长篇真正的结束又是在美丽的海滨城市青岛。我小说中的人物跟着我由山峦又回到了海洋,这好像是一种宿命的回归。”

最后,作者回到哈尔滨,用十天时间,完成了这部书第三稿的修改。交由《收获》杂志刊发。

世事就是这么的巧合,也是这样的顺理成章。

我喜欢作家迟子建,喜欢她创作《额尔古纳河右岸》三个阶段的创作状态。

突然脑海中冒出杜甫:“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的诗句。诗人凭窗远眺,因晴天丽日,所以能看见西岭雪山的意境,与迟子建阳光下对着南窗积雪的山峦,是否有异曲同工之效?我相信,这种状态一定是最舒适的。所以,作者能在半年内就完成了这部20万字的长篇小说。

《额尔古纳河右岸》由来

一部小说的诞生是需要机缘的,就像寻找到种子,然后从泥土中发芽、开枝散叶到长成参天大树一样。

用作者的话说:“《额尔古纳河右岸》的出现,是先有的泥土,然后才有种子的。”这片泥土便是作者出生和长大的东北故乡,她从小就拥有了那片辽阔而苍茫的林地,就是它的温床。

在山林中生活着的游猎民族,也就是被我们称为最后一个游猎民族——与驯鹿相依为命的鄂温克人,他们有着百年的沧桑历史,在享受大自然恩赐的同时,生存和繁衍也备尝艰辛。

而这片鄂温克人赖以生存的森林却遭到极大的破坏。从被开发前的林木茂密、动物繁多,到开发后的林木稀疏和动物锐减,受害最大的就是他们。

之后就出现了鄂温克人下山定居,而实际上定居的现状是:崭新的白墙红顶的房子多半是空的,鹿圈里没有一只驯鹿。原因是圈养驯鹿失败,老辈人对新生活的不适应,造成猎民的回归。

就在这时候,作者读到了鄂温克画家柳芭的故事。

柳芭,一位很有成就的鄂温克族女画家,是宣传鄂温克民族传统文化的使者。

以柳芭为主人公拍摄的纪录片《神鹿啊神鹿》获德国柏林电视节大奖和上海国际电视节大奖,柳芭自此被誉为“神鹿的女儿”。

柳芭不仅很有艺术天赋,她的鄂温克家族历史也颇具传奇色彩。柳芭的姥姥玛利亚•索,是一名为族人祈神治病的萨满,被称为中国最后的女酋长。

但是,似乎柳芭心里那个有关神鹿和山林的情结从未解开,而回归山林后,她发现已经回不去了。在一次酗酒之后不慎溺水身亡,过早结束了其年轻、极富才华和创造力的生命,年仅42岁。而就在她死后的第二年,她的民族搬离了大山森林结束了游猎生活。一个民族结束了她原有的生活方式,预示着这个民族的文化的消亡,柳芭恰恰在这个时候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作者在探访了定居点后,追寻着驯鹿的足迹,找到了山林里鄂温克女酋长的原型,探望了柳芭的妈妈,听她们讲述那些可歌可泣,却也无比可悲的故事。

这些少数民族人身上所体现出来的人性的包容和温暖,就是这部长篇小说的种子,这是一颗沉甸甸且饱满的种子。于是,作者决定动笔写这个民族的历史。

作者的故乡,那片山林就是催生了这部长篇小说发芽、成长的雨露和清风。只有从那连绵起伏的山峦中获得信心和灵感、勇气和激情,才催生了这部作品。

作者用三个月的时间收集阅读鄂温克历史和风俗研究资料,做了几万字的笔记,然后开始进入顺畅的写作,两个月就完成了初稿。

喜欢这部交响曲

作者非常喜欢贝多芬的《田园交响曲》,她把这部长篇分为四个乐章:

第一乐章叫作《清晨》是单纯清新、悠扬浪漫的;

第二乐章叫作《正午》沉静舒缓,端庄雄浑;

第三乐章叫作《黄昏》,它是急风暴雨式的,斑驳杂响,如我们正经历着的这个时代。

第四乐章叫作《尾声》,它又回到了初始的和谐与安恬,应该是一首满怀憧憬的小夜曲,或者是弥散着钟声的安魂曲。

在阅读此书的过程中,你可以分明感受到每一乐章的不同。

《额尔古纳河右岸》故事梗概

这是第一部描写东北少数民族鄂温克人生存现状及百年沧桑的长篇小说,是迟子建的代表作,也是获得第七届矛盾文学奖的作品。

书中以第一人称的方式来讲故事,是一位年届九旬,这一弱小民族最后一位酋长女人的自述。讲她见证并亲历的额尔古纳河右岸鄂温克族人近百年的游牧生活及其最终命运。向我们娓娓道来,在大兴安岭深处的山林中,他们在严寒、猛兽、瘟疫的侵害下求繁衍,在日寇的铁蹄、乃至种种现代文明的挤压下求生存。

他们一代又一代的爱恨情仇,一代又一代的独特民风,一代又一代的生死挣扎,一代又一代的找寻和无奈,在书中表现得淋漓尽致。然而,一个弱小的民族在苦难中生存,却在发展中灭亡。

这部作品人物众多,故事一个接着一个,“我的故事说给谁听呢……那么就让雨和火来听我的故事吧”。这种淡淡忧伤的平缓语气,无形中拉近了与读者的距离,并产生了亲和力。不管是说故事的人,还是听故事的人,都不自觉进入了一个奇妙的幻境,读者的情绪会自然而然随着情节的推进而起伏。

敬畏神明、心存善念

鄂温克族虔诚地相信万物皆是神,对生灵尤其是树木和驯鹿“玛鲁王”怀着崇高的敬畏;每个部落又都会诞生一个有着超常能力的萨满(通过跳神驱赶病魔,但这种治病方式的代价却是一命换一命),因此,小说中的妮浩做了萨满之后,她明明知道救了别人的孩子,就会失去自己的孩子,但她仍然义无反顾地去做,而且她的三个孩子都是这样离去的。

萨满就是这样,以神赋予自己独有的超能力来保护着族人们,而自己却做出了巨大的牺牲,这就是这个民族的大爱。

一年冬天,一个叫何宝林的男人骑着驯鹿来到营地,他求妮浩救救他10岁的孩子。一般来说,萨满是乐意帮助人除病的,可这天她嘴上答应着,却蹙着眉头。临走时抱着自己的儿子果格力,眼里闪着泪光,亲了又亲,走了很远,还回头望着他的儿子,很舍不得的样子。

等妮浩回来,儿子已离开了。

妮浩走后,果格力像山猫一样爬到树上去玩儿,来了一只乌鸦,扑棱棱飞向他,果格力伸手去捉乌鸦,乌鸦一纵身向着天空飞去,而他一侧身就从树上跌落下来。

妮浩亲手缝的白布口袋,把果格力扔到向阳的山坡上,为他唱着最后的歌谣。


神奇的山林营地,魔幻的事情时有发生。一场婚礼正在进行,“马粪包”(一个寡妇的外号)不听族人劝阻,把吃剩的熊骨到处乱扔,结果,被一块熊骨卡住喉咙,这时只有妮浩能够救她。

妮浩颤抖着,什么也没说,只是悲哀地把头埋进了鲁尼(妮浩的丈夫)怀里,她的举动使鲁尼明白了,如果救了马粪包,他们就会失去可爱的女儿。但妮浩最终还是披上了神衣,这时候的神衣对她来说一定比一座大山还要沉重;她戴上神帽,这时候的神帽一定像荆棘编就的一样。

她跳了两个小时,突然一阵阴风吹来,马粪包喉咙里的熊骨出来了,而妮浩的女儿却过早凋谢了。她在采都市的时候,撞到一个马蜂窝,被马蜂蛰得面目模糊。因为在马蜂窝的旁边,开着一簇娇艳的红百合花,孩子一定是奔着百合花去的,谁成想前面有一个马蜂窝成了拦路虎。


这一年的八月,妮浩又快要临产的时候,营地一下子又丢失了十只驯鹿,大家都分头去找。回来的时候,除了驯鹿,鲁尼还带回了三个陌生的汉族男人。

其中一个16岁的孩子,因为太饿,吃了太多的鹿肉,又在山林里触犯了山神,也只有妮浩能救他。

鲁尼大声叫着:妮浩,你要为别人的孩子想一想啊……

谁都知道那个“别人的孩子”的含义,妮浩的眼睛湿润了。

妮浩这次没有让任何人进那座希楞柱,她是怎样艰难地穿上那沉重的神衣,系上神裙,戴上神帽的,谁都不知道。当鼓声响起来的时候,真正的黑夜降临了。

鼓点那么急促,可以想见妮浩跳得是多么激动、有力。月亮已经在空中了,那是半轮月亮,虽然它残缺,但看上去很明净。鼓声停止了,看来舞蹈也停止了,人们都长出了一口气。

希楞柱里传来了她唱神歌的声音,那歌声让我们想起一束光来——冰面上的月光。鲁尼明白了,这神歌是唱给那个即将出世的孩子的。

大家看到的情景是这样的:复活了的少年蜷缩在角落里低声哭泣,妮浩怀抱着死婴垂头坐在火塘旁。是个男孩,他还没有看到这世界任何的一点光亮,就沉入了黑暗,他连被命名的机会都没有。

这次不是随便的把他弃掉,而是用手指为他挖了一个坑,把他埋了。就像一粒种子一样,还会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在金得和杰芙琳娜的婚礼结束后,人们围着篝火喝酒、唱歌、跳舞、吃烤肉。

而新郎金得却把自己悬挂在一棵风干的松树上。

这棵树身上一片绿叶都没有,只有两根鹿角似的斜伸出来的枝丫。猎民没有把树砍了,觉得这棵树丫像鹿角就不能轻易砍了它,没准哪一天它会复活,没想到却用它吊死了金得。

妮浩说金得很善良,他虽然想吊死,但他不想害了一颗生机勃勃的树,所以才选择了一棵枯树,因为他知道按照族规,凡是吊死的人,一定要连同吊死他的那棵树一同火葬。

当我们到达出事现场的时候,那棵枯树突然发出乌鸦一样“嘎嘎”的叫声,接着它的身子向西面倾斜,悬空的金得也跟着向西倾斜,它就仿佛是抱着金得一样,“轰——”的一声倒在林地上,断成几截。很奇怪的是,树身断了,那两扇鹿角似的枝丫却丝毫未损。伊芙琳走上前,用脚狠命地踩着它,声嘶力竭地叫着:鬼呀,鬼呀!她用尽了力气,枝丫却完好无损,依然向她张开美丽的触角。

你看是不是这样?人到临死的时候还在想着一棵树的生命。


这部作品留给我最深刻的感受,就是这个民族的坚韧、善良与包容。

写到这里,眼前不由自主地又出现了这样的画面:

“白桦树是森林中穿着最为亮堂的树,它们披着丝绒一样的白袍子,白袍子上点缀着一朵一朵黑色的花纹。你只要用猎刀在树根那里轻轻划一个口,插上一根草棍,摆好桦树桶,桦皮汁就顺着草棍像泉水一样流进桶里。”

“我们的驯鹿,他们夏天走路时踩着露珠儿,吃东西时身边有花朵和蝴蝶伴着,喝水时能看见水里的游鱼;冬天呢,它们扒开积雪吃苔藓的时候,还能看到埋藏在雪下的红豆,听到小鸟的叫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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