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
听不到了
谁送你走？
谁接你回家？
现在还是会时不时地想起爷爷奶奶，记忆总是停留在爷爷奶奶最后的日子里，满是伤感和恐惧。对于恐惧的心态，我一直深感愧疚，但是却无法逃脱。现在想提起笔来，从头回忆那些温馨的过往，也让记忆中的爷爷奶奶少些痛苦，多些欢乐。
对奶奶最早的也时常想起的记忆是奶奶护着我，不让妈妈打我。妈妈说，我那时候四五岁吧！准备去上幼儿园，可我自己不愿意去，无论妈妈怎么说，我都哭着闹着不去。那是妈妈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想要打我。妈妈手扬在空中正要落在我的身上，奶奶就把我拦到一边，搂到她的怀里。
奶奶说：“有话好好说，别动手打孩子啊！她还小，再大大就好了。”妈妈自然是没有把巴掌打到我的身上，而我上了几天幼儿园之后，也就乖乖地按部就班地上学了，而且还经常早早就去了。提起这件事，妈妈总会说：“你奶奶说得对！”
对爷爷最早的记忆要比奶奶晚些， 那时候爷爷骑着个三轮车到处去收废品。因为可以到处去，爷爷是很开心的。而且小时候有个阶段，我也投身到捡垃圾这项“事业”当中，并且自得其乐，尤其是捡到比较好的东西更是会回家炫耀一番，如果是有用的东西，还会得到爸爸妈妈的表扬，那时候就更加高兴了。现在妈妈还提起说有些时候垃圾都不舍得丢，因为想起当年我是奋斗在垃圾堆“前线”的。不过因为这不舍得，家里垃圾太多了，也就往外丢了。不过小时候的疑问就是为什么有些垃圾明明有用，人家还会丢弃了呢？现在想来，可能是有钱任性吧！
爷爷收废品，收到比较新的塑料布或者其他能用的东西，都会给他这几个儿子用。那时候觉得爷爷真的是在做一番“大事业”呢！
爷爷还有一个爱好是看戏。那时候戏班还会来村子里唱戏，吸引好多人去看。人里外围成好几层，台上的人认真卖力地唱，我不知道唱的什么。只记得台上那些人跟电视机里的那些人都好像，所以既激动又好奇。
跟着爷爷去看戏，爷爷还会给我买好吃的。爷爷会时不时地把我抱起来，让我边吃边看台上的人。那时候觉得这些大人好高啊，把我挡得严严实实的。我又会想起出门时妈妈告诉我要跟着爷爷，别到处乱走，四处看着点，别让人给挤着。
我一天天地长大，在家的日子也越来越少，只有周六周天才会回家。虽然只是在镇上上学，但是因为那个时候没有公交车，家里也只有自行车。上学和放学回家都是件大事。大多数时候是爸爸妈妈送我，有几次是叔叔，还有几次是哥哥。有一次是70多岁的爷爷送我去上学，我也记不起那时候爸爸妈妈都去哪了。只记得我要回学校，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可能是要回去补作业吧！爷爷就骑着自行车送我去学校。爷爷骑得好慢啊！路好像还格外的颠。爷爷对于送我这件事，应该是很骄傲的，可以证明他自己没老。不过现在想来，那时候也是真不懂事，七十多岁的人带着我去镇上，多么危险！
在记忆里，不管是上初中，还是高中、大学，或许还有小学，每次回家或者是要去上学。爷爷都会骑着自行车去集市上买些菜和肉，给我和哥哥包饺子吃。后来爷爷和奶奶八十多岁了，身体不是很好，包饺子费精神，费力气，但爷爷还是会去集市上买些火烧和煎包回来给我和哥哥吃。爷爷和奶奶包水饺很少包韭菜馅的，因为哥哥不是太爱吃，不过如果包的话，哥哥还是会吃的，因为哥哥一直很懂事。后来，爷爷和奶奶包的水饺因为年纪大了，味觉不是那么灵敏，有的时候会特别咸，我和哥哥就吃得少了，而且尽量不跟爷爷奶奶说包得太咸了。不过，看我们吃得少，爷爷奶奶都会问，有时候实在吃不下就说咸了。下次再吃水饺，都会淡很多，我们吃得好，爷爷奶奶就只得没有盐味地吃了。我会包饺子还是爷爷奶奶教的，因为我比较笨，在家学习包饺子，只会被我妈骂，说我给她添乱。虽然在爷爷奶奶那，我依旧是那个笨笨的我，可是爷爷奶奶却会让我在面团中“摸爬滚打”，然后表扬我。
还有一项技能是从奶奶那学到的，就是缝缝补补。奶奶的针线活特别好，缝出来的东西就跟缝纫机缝出来的一样。我自然是没有得到真传，只不过是可以拿小碎布给小娃娃缝个衣服。长大了，袜子破洞了还可以用线把它揪起来，多穿几天，对于经常把袜子顶破的我来说，这是一项多么重要的技能！
逢年过节，总有很多人带着礼物来看爷爷奶奶，这些吃的爷爷奶奶自然是吃不了，爷爷奶奶就会把这些东西给他们的孩子。奶奶每次都把东西送过来，然后说爷爷不喜欢吃，让给我们吃。其实有的时候是奶奶自作主张，爷爷就会训斥奶奶，不过奶奶耳背，倒没什么关系，我们却会听到。有时候就会再拿回去，不过爷爷也会说不要了。爷爷每次送东西都会说:“华哎，来看看这是什么东西。”我就跑过去看，然后把好吃的拿过来。有的时候爷爷会直接说:“给！”然后放下东西就走了。
有一次有在村子里卖东西的，爷爷去买，还送了一条“金项链”给他。他特地跑到我家给我，说小闺女喜欢这些东西。这条项链我只拆开过几次，每次看看就又放回去了，从没有戴过，也因为这样，这条“金项链”一直完好无损，像新的一样。以后也会一直是新的。
除了送吃的，爷爷奶奶还会给我们钱。每次为了让我们收下都会说：“每家都有。”印象最深的是上初中还是高中，奶奶拿了四五百块钱给我妈，我妈硬是不要，然后奶奶苦口婆心地又劝我快收起来，我一直说不要不要。奶奶说：“给你钱你还不要。又不多，去学校吃点好的。又不是别人的钱，是你爷爷给的。”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我就一大滴、一大滴地往下掉眼泪。奶奶说：“这孩子，哭什么，别哭了。”奶奶边说边给我擦眼泪。最后钱还是收下了。这债到现在也没还清，也还不清了。
爷爷走之前的几天，还问我：“什么时候走？谁送你去？”我说周二的时候走。结果周一的时候爷爷就走了。如果迷信一点说是爷爷不想让我先走，回到学校，就没法给他戴孝了。知道爷爷走了，我当时就在想，如果我当时晚说几天走，爷爷会不会也会晚些走。不得而知了。正是这不得而知才让我心怀愧疚。
爷爷奶奶对孩子们都是用心良苦的。一直到八十多岁还是自己买菜、做饭，能少给孩子们添麻烦就少添麻烦。七十多岁的时候还帮着孩子们浇地、晒粮食，剥玉米等等，因为有三个儿子，所以都是这家干完了去那家，免得孩子们说偏心。爷爷是希望孩子们都和睦相处的。我时常回想起，爷爷奶奶住在大爷家的时候，我去爷爷奶奶那边蹭网。爷爷对我说：“多跟你大爷哥哥们打招呼。”爷爷知道我不会为人处事，所以这么对我说。我时常会想起奶奶看我把外国友人领回家，之后对我说的话：“做事留点心眼。别让人家把你带走了。不要跑那么远，哪里找不到活啊！你爸妈就你一个。”
现在上学回家还是需要接送，只是换成了摩托车、公共汽车和火车，偶尔还可以搭哥哥们的顺风车。爷爷奶奶可以放心啦！不用再问“谁送你走？”“谁接你回家？”了。
问爷爷奶奶好！
2018.4.5
又是一年清明时。往年上坟都是由爷爷领着，挎着篮子去祭祀，为儿孙向先人祈福。那时侯只会想起老奶奶但并没有多少感伤，因为对老奶奶的记忆很少。可从去年开始上坟变成了由大爷带领着去祭拜我的爷爷奶奶还有老奶奶他们。篮子还是当年爷爷用过的篮子，只是已变成以另一种方式为儿孙祈福。老人似乎从不停止对儿孙的庇护，生前处处为儿孙操心劳神，入土为安之后也是如此。清明祭拜寄托着对逝去亲人的思念和希望亲人地下有知保佑着儿孙们。
有所祭拜就代表着不曾忘记。我以前不明白这种仪式和祭拜有什么意义，现在似乎开始懂了。并不需要用科学解释人去世后是否有灵魂，“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当呼吸停止，无所感知。一场葬礼以正式庄严的仪式送走亲人是对亲人最大的告慰。在这场仪式之后重大节日里的祭拜就变得必不可少了，这些仪式代表着记忆，记着逝者在这个世界留下的印记，留存着逝者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就像《寻梦环游记》里，没有人记得你曾来过才是真正的消失。而只要有所记忆，回想起来那些人就在，而且在的真切，似乎从未离去。
爷爷奶奶我并不是每天都会想起，只是某个瞬间想起爷爷奶奶也曾这样或者爷爷奶奶喜欢这个就觉得要是他们还在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