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梦无痕 皆是虚妄

北面称臣,以战为诗,

魏颗结草,啮血沁骨。

维鹊有巢,维鸠居之。

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孤灯一盏,踽踽独行,

春梦无痕,皆是虚妄。

公子北战

齐国美男,齐王幼子,齐魏交战,出谋献策,后向齐王进谏——会徐州相王,而闻名于诸侯,后,人称公子北战

魏沁

魏国公主,长北战一岁,二人自小婚约在身,但后因齐魏争霸,魏王悔婚,欲将其女许于楚王,以抗赵魏

(公子北战心知魏王悔婚以求借楚之兵,伐赵国,但仍假意求和联姻,以魏国悔约为由助力赵国,后魏国败之,齐国田氏杀魏国太子,辅佐魏国公子为王,以好掌控魏国)

齐军大败魏国,破魏国之国都,魏国迭遭惨败,精锐尽失,元气丧尽,公子北战一战成名,后人颂之

“原来是你”

“沁儿…”

……

“沁儿,不要天真了!诸侯纷争实乃常事,春秋五霸,哪个不是逐鹿中原,决一雌雄,即便今日鹭约鸥盟,明日即可倒戈为敌,更何况,你我的立场本就是敌国外患,怎可能有朝一日会盟相王”

————————————————————

“沁儿,我要你活着,厌弃我也好,报复我也好,即便是杀了我也无妨,我只要你活着,我欠你太多,我不想...我不想什么都没来的及偿还...”

公子北战紧紧的抓住魏沁的肩膀,掌中与衣袖还存着他那把折扇,那双秀长的双眼失去了平日的温柔,阴鸷中夹杂复杂的情绪

“王爷要沁儿活着,堂堂北战公子要我一个亡国奴活着,简直是笑话,你攻打魏国时,扶持魏起的时候可曾想过我?”

“我想过,正是我想过,我才想让你继续你的无忧,我不愿你嫁我为妻后日日担惊受怕,和我从前一般,事到如今,是你我最不愿意看见的,但无论如何你终究是我的妻子,我定会护你周全”

“护我周全?北战啊,北战,你如何护我周全?我魏沁已非清白之身,每每午夜,噩梦缠身,时时刻刻提醒着我只是个人尽可夫的阶下囚,你可曾体验过?你叫我何以为妻,何以为一时苟活而认仇人为君,不仅脏了你,更让我自己感到恶心至极?”

沁儿有些歇斯底里地质问着对方,但泪水却不听使唤地滑过她惨白的面容,模糊了对面那人的模样,绝望的双眸里倒影着那张被世人叹而不绝的清俊面容,那人是她盼了多年,念了多年的未婚夫,她曾天真的以为那次赴魏之旅是来实现他多年来约定,提亲?现在想来甚是好笑,终于等来了他的提亲,如果她不曾知道真相,她会亏欠他一生

“沁儿,我不在乎你是否清白之身,我只知道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会对你负责,让我们都忘记过去好不好,重新来过,我定会加倍的对你好”

“重新来过,这话看似轻易,但如何忘记,忘记自己的愚蠢可故作糊涂,但忘记自己的冤孽,如何心作盲然”

魏沁自嘲地笑了笑,但多日未进食而脱力不稳的后退了几步,北战立马伸手扶住了她,她在对方的怀中,面无表情的抬眼望了望身边人,眼底却尽是冰冷如那寒日深潭,

“王爷可知,我曾等你这番话,等了多少的年月…这话未曾料道竟是在今日这般,王爷当初又何救我呢,若是不救,也许还能带着对你歉意,等待下辈子以清白之身嫁给你...,而不至于如今日这般狼狈”

公子北战的心隐隐作痛不痛,他欺她,骗她,但从未想过伤害她,齐魏交战,公子北战便命人连夜去将魏沁从魏国接回齐国,只是他来晚了一步,只差那一步,当他赶来之时,魏沁已被途中的士兵玷污,他下令将那些伤害过他沁儿的人统统处以极刑,但弥补不了什么,他永远也没办法原谅自己,那是他沁儿,他想永远保护的沁儿。

那难以抑制的悲痛如刃尖锋利而精准的刺痛的北战的心,他失态的将对方紧锁在自己的怀中,若抓住生命中最后一寸稻草,指骨因太过用力而显得惨白,

“沁儿,如果我能早一步早到你,你就不会……你我失散了无音讯之时,我真的好恐你不在我身边,好恐你会离我而去,我不会再伤害你了,你相信我,只要在信我一次,就一次,就好...”

北战公子的声音因哭泣而颤抖,他情深至极,温柔至极,任谁都难以将他与那场阴谋相联系,这是她的…这是她足足倾尽一身去爱的北战,叫她如何恨起,但她又怎能不恨,国仇家恨,恩怨情仇,魏沁此刻多么希望他能对她不再温柔,不再情深,她情愿这一切都是妄念,这样她才能毫不保留的去恨,魏沁试图用尽全身的力气的去推开他,如疯了一般,笑着

“我自小便以为你我是佳偶天成...原来是情深缘浅,终不过一对怨偶...”她无力的瘫倒在他的怀里,如脱水之鱼奄奄一息

“对不起”

公子北战声音哽咽于喉间显得低沉而沉重,事到如今终是无济于事,沁儿不再挣扎,面色惨白,毫无生气,静静的任他抱着,这一声对不起又能换来什么呢,换不回覆灭的家国,换不回曾经的沁儿,她任由对方抱着,哭倦了,渐入梦乡

北战看着怀中人,那紧锁的眉头,轻轻将其抚平,这是睡梦中的她像极了那十九岁时的模样,只是缺了那时的笑颜,那日他们无忧无虑,好想回到那年上元佳节……

(回忆)沁儿面容为醺,昏昏沉沉的躺在他的膝上向他索要醝,

“北战...他们说你把醝都藏起来了...”

“女孩子家的,学什么不好,学人喝醝”北战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左手扶着魏沁,难以动弹,右手将桌上的杯子拿起,打算一饮而尽

“我要喝...不然我就告诉父皇...”魏沁半醒半睡,说着就是伸手要抢过北战手中的杯子,结果将杯子打翻,杯中酒洒落在魏沁的脸上,

“告诉你父皇什么?”

“说你偷偷出宫...下雨了”

北战不由轻笑一声“下雨?”

北战正要替怀中人擦擦脸上的酒,只见她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嘴角,“好香”,魏沁肤如凝脂,更显得她那朱唇皓齿,甚是好看,愣了愣,后缓过神,用衣袖轻轻的为帮她擦擦脸上的酒,顺道轻弹下魏沁的脑门

“你呀,下次还是少喝点酒吧”

”疼————”魏沁似乎清醒一点,恍恍惚惚道“实属弟弟...举止”

北战,刚喝了口杯中酒,差点没被这句话给呛到,清咳了几下,“弟弟举止?”,他突然又是邪魅一笑好像想到了什么

“沁儿,你哥哥这有醝,有醝”然后缓缓得扶起魏沁小心翼翼地喂了她一口酒,深怕把她呛到,魏沁回味似的抿了抿嘴

“还想不想喝?叫哥哥”

见对方无反应,北战又试探性的拿着酒杯在她面前晃了晃,酒香四溢,“叫哥哥”

膝上那人半醉半醒的有点不满的喊了声”哥~哥”

北战不由得坏笑了起来,心想着魏沁是真的醉的不轻,平日里因魏沁比自己年长一岁,被喊了不少次的弟弟,这次看谁是哥哥,谁是妹妹

“这才乖嘛,我的好妹妹”

“战儿”魏沁的眼神突然显得有些情深意浓,北战愣住地看了一眼她,但见那人又昏昏沉沉的睡去了,北战脱口一声试探的唤了声“沁儿”,但见对方还未醒,便不说什么了

一声沁儿,想的着北战竟不自觉的莞尔一笑,甚是好看,但一会又陷入沉思,但还保留着嘴角上扬的弧度,这是他第一次唤她沁儿,平日尊卑有别,多以公主之称,今日一声沁儿是他想唤许久的,他用右手轻抚过她的脸,不知何意,只是单纯的想抚她的脸

只听一声“战儿”,若有若无,停住了动作,眉头一皱“沁…公主?”,对方并未有作答,想着大概是自己多虑了,想想刚刚那声,也不知是否是自己听错了,记得她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年岁之时,不停的傻笑,

(“叫你什么好呢””“北战小王爷?不好太生疏了”“那叫弟弟?”

北战直接拒绝“不好,本王不过比公主一岁而已,弟弟太...小了”

“那叫你战儿吧,染姬不是这么唤你的么?”

北战不悦了起来,便不再理她,

“战儿?战儿?那就叫战儿了”,北战眼神凌厉,转头看向了魏沁“叫北战!”,后来北战便后悔了,但也不想过多去理会,他收起心中的不悦,恢复了以往的谦谦之态“殿下本只比本王长不过一岁,更何况将来若是公主嫁给了本王,便也不必太在意这些”转身便离开了)

现在听到这声虚无缥缈的“战儿”,北战低头笑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和你一起总是变得喜欢傻笑,看着你傻笑,也不由得傻笑起来”,还记得魏沁第一次看见北战,便逗他笑,后玩笑似的说了声“你笑起来真好看”

北战的指尖拂过沁儿的嘴唇,深深地看着对方,入戏,入迷,也不知道为何,就是想这夜长下去,白日勿临

他温柔低语着“沁儿,我可以...亲你么”他也不知道这话是说给谁听的,心中滑过一个念头,沁儿,你若是不醒,便是允了,对方当然不会应答,北战动情的吻了魏沁

此刻魏沁缓缓得睁开了眼,北战有些吃惊,眼神开始闪烁“我...”魏沁有些失落,默不作声地起身,就在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北战抓住了她的手“别走”,北战起身从背后抱紧了魏沁

“别走,别走,好不好,我不知道是怎么了今晚,今晚我看见人群中一对对的佳偶,我便尤其的思念你,直到我在人群中看见你,感觉很不真实,我想去握你的手,抓住你,但是你我却被人群给冲散,我一直跟在你的身后,但我却把你给跟丢了,直到你醉醺醺的躺倒在我的膝上,你知道我那会有多么的开心么,今晚的一切都感觉太不真实”

他魏沁转向自己,深情的望着她,“今晚你都醒着,对么?”

魏沁抬头嫣然一笑,北战开心得像个孩子一样,他亲吻着魏沁,天上的烟花在临汾内肆意绽放,若繁花锦簇,

……

“他能知道我的心意么?”

“王母在上,希望保佑一世安宁,一世无忧”

今晚我本一人至城中河畔放花灯,祈愿,祈灵,直至你也如此巧合置于我身后,真的是上苍听见了我的呼唤么?


後元年,魏王携小国朝见齐王,公子北战进谏,会徐州相王。

并向魏王讨人,以护魏国公主为名,实则软禁。

(一年后魏国公主在楚人的接应下私逃离公子北战府邸,并履行先前的约定,嫁于楚王,于楚之力,魏国国力大盛)

见齐国愈强,楚王愤慨,寝不寐,食不饱,唯恐危己,领大军伐齐,赵燕乘机出兵攻齐

“田征,今日可有沁儿的消息...”公子北战通过安插在楚王身边的奸细,每隔几日便了解魏夫人的情况,以保证其安全

“王爷,若是心中还有魏国公主,为何迟迟不将人带回?”

公子北战眼神突然变得有些道不明,冷冷道“时机未到”

………

“夫人,公子北战不久前代齐访楚”

“战儿?”魏沁眼神中仿佛透露出一刻的欢喜,但又随后稍纵即逝

……当她怀着浓厚的思念赶到之时,朝堂之上已无那人身影

“走了?走了好呀”

她失神一笑,些许落寞的站在围城之上,看着远方通向齐国的边境

……

“沁儿,今日上元佳节,从前你曾亲手为我制一盏河灯,我笑话你,可如今不知为何我却也开始相信,希望这河灯,能将我心中所愿传达上苍,这已经是我为你制的第五个年头,愿这河灯能将你带回……”

公子北战拥身于过往的人群,城内烟花燃绽,背影成双,熙熙攘攘,他望着河灯越行越远,帐然若失……

……

“弟弟若是喜欢,我便让父王送你”

魏沁愣了愣,那一句稚嫩的声音,仿若将她带回到她13岁那年

她与北战在皇宫花园内初见,她只觉得那小孩长的甚是好看,但那男孩沉默不语,只是静静的看着天空的烟火,小魏沁在他面前晃了晃小手“你叫什么名字”男孩没有作答,“你是想要天上烟火么,弟弟若是喜欢,我便让父王送于你”…

“爱妃,爱妃…”老楚王的声音将魏沁从回忆中带回了现实,她环顾了下四周,原是那小公主和比她年幼的公子在嬉戏,魏沁又回到了平日里的模样,附身贴在楚王的身上,魅惑一笑,“今日佳节,王上不如陪臣妾喝一杯”

……

楚国大败,楚王出逃盟邦,留一众妃嫔于宫

魏沁一身紫色华服,神色不明,跪拜于地,“罪臣见过王爷”,公子北战露出了淡淡的一笑,抬眼看了一眼魏夫人,又低头继续把玩这手中的折扇

“多年不见,魏夫人可还安好?”

“罪臣不劳王爷费心。”

“夫人见到本王,何不抬起头来”

公子北战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声轻笑

“何必呢,君辱臣死,自古败者草寇,在王爷看来不过是罪臣自取罪戾”魏沁仍然低着头,不看他

“好一个君辱臣死”北战冷冷的盯着面前的跪地垂首的女人,他用闭合的折扇抬起对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语气中却带着一丝轻蔑

“魏夫人还真看的透,你可以放任自己不顾,但是你的臣民坐于涂炭,自不可能像你这般通透”

魏沁看着对方那深邃的双眸,如寒彻的深井,幽暗而不明

“罪人不孥,百姓无辜,王爷心怀天下,休声美誉,断不会牵连他人”

“本王从不在乎他人,至始至终唯有你而已"

“王爷何必还惦念着以往”

“本王断不会忘记,你也休想”

公子北战甩袖离去,留魏沁一人跪拜不起

若那黎氓是你的弱点,我便为你夺了天下,即使最后交詈聚唾,后人诟病,也在所不惜

……

天色已晚,魏沁仍跪拜于堂内,由于一日未进食,体力不支,瘫倒于地,迷迷糊糊中,魏沁感觉自己被人抱起,很温暖而安心,她半昏半醒的睁开了眼睛,隐隐约约似乎看见北战那清俊的面庞,她听见那人在唤他“沁?沁儿”

那是他的战儿?那是他久别的战儿,“是你么,战儿?”她想呼唤他,但声音却像是被卡在喉咙,无法出声,只见那人的面容渐行渐远,随之她的眼前变得漆黑一片,黑暗中她仿若看见楚国的国都,那冰冷的高墙,那深幽的后宫,“不要离开我,战儿”,她害怕回到那陌生而窒息的地方,她的耳旁响起她那死去的父亲的声音“你是个公主,你必须离开他,你有你的使命...”

“不要!”

“沁儿你醒了”

魏沁在梦中被惊醒,却发现自己被北战紧紧的抱着“战...王爷”,她不知自己为什么要改口王爷,她有些后悔,但已经来不及了,北战无法掩藏的欣喜被那隔阂的称呼瞬间给熄灭

“为什么,明明你的心里还有我,却要假装不在意,你昏迷的这几日,梦中唤着我的名字,为何还要欺骗你自己”

北战不知为何,会因此而失控,他失去了她六年,整整六年,现在她就在他的身旁,好像那曾经的情感就可触手可及,但却似乎又那么的遥远,他真的无法再忍受这样的距离,他失控将对方压在身下,亲吻着她白净的脖颈

“请王爷自重”魏沁试图挣脱,但她的手却被对方抓的更紧,“是你将本王逼至如今,是你背叛本王在先,魏沁,魏沁,我待你如何,你怎会不知”

他眼神冷冷的看着身下的这个女人,明明恨之入骨,却无法伤其一分一毫,明明爱到极致,却无法敞开心扉

“好,你既是不知,那本王自会让你明白本王的心意”

无力的反抗,压抑的情感,肉体的疼痛,心中的欲望都在一夜里被杂糅于一体

“即使你心中有怨,我亦不在乎”北战望着床上那脱力的女子,眼神温柔极致,如曾经那般

“本王不会伤害你,本王答应过你护你一世周全,自然不会反尔,本王要的很简单,只是你回到本王身边”

...

“魏夫人身体好些了么?”

“好些了,不劳王爷费心,臣先告退了”

北战眉头一皱,“既然都来了,不如吃点东西再走”

“不必了”

北战不喜欢魏沁对他的这种距离感,他神色阴鸷,

“夫人若是不吃,便让这府中上上下下都随你一同”

魏沁止住了脚步,她回头望了眼北战,北战命人做了桂花粥,他将勺中的粥轻轻的吹凉,

“我自己来就好”

但北战却好似没听见,他将粥送到她的嘴边,

魏沁苦笑了起来“王爷这是何必呢?”

公子北战神色有些道不明,嘴角微微上扬

“本王愿意对谁上心,谁都挡不住”

无论发什么,我爱你,至始未变

………

楚国奸细借魏沁之手毒害公子北战(魏沁也不知道有毒),后公子察觉,直到自己所剩时日不多,便下令还魏夫人其自由之身,于上元佳节之日,要求魏沁陪自己看最后一次烟花,放最后一次河灯

“我不后悔每一步,我只后悔让你离开了我八载,恍如隔世,我好想回到从前,你我嬉戏打闹,就算无情无爱也好,至少你无忧无虑”

公子北战淡然一笑“你知道么,今宵好是欢喜,这几年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开心过,即使你还怨我恨我也好,都已不重要了,在我看来,我的沁儿回来就好”

公子北战眼里若隐若现的泪光,在烟火的照耀下显得格外闪烁,魏沁的神色暗淡,有种难言之殇,烟花燃绽,灯火阑珊,映照在那人的眉宇间,那样的灿烂,耀眼,恍若回到他的舞象之年,才俊少年,雄姿英发,陌上其华

公子北战握紧魏沁的手,魏沁的手被握的生疼想抽回,对方却握的更紧了

“不要,不要挣脱,今晚之后,我便放开你的手,好么”魏沁不知公子北战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看见对方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那笑容如临淄的烟火驱寒她内心难以言喻的不安,落寞

“...”公子北战望向了她,但也只是痴痴的望着,默不作声,没有人再想打破这一刻的美好,魏沁把那句话咽下了,什么都不如这一刻的烟花美好,等今晚过后,就当过往随着转瞬即逝的花火去了,心中的那些难以出口的话终可以以相守相伴为语,哑言诉说

突然公子北战恍若是看见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他欢喜的拉着魏沁的手跑向了湖边,湖中央一盏盏点燃的河灯随着河水流逝的方向漂浮而过,他俯身蹲下费劲的取来了两盏漂亮的河灯,

“给”将一只递给了魏沁,“你可以拿这个许个愿,随便什么愿望,老天会帮你实现,比如下辈子别在遇见我这个混蛋,或者以后找个好夫君”

魏沁听到这话,感觉心中似有些空落落的,故作不在意的样子,说道“你可知这花灯若是要灵验必须亲手制之,随地拾的,也不会灵验吧”

说完魏沁似乎察觉到公子北战那短暂的神殇但立刻消失了,只见对方没皮没脸的点着头,笑到“是么?今儿就算是破例了,许愿吧”

北战公子痴痴的望着手拾花灯的闭眼许愿的魏沁,心中想道“我为你制了六年的河灯,只祈求上苍能让你能回到我身边,而今时我不愿再为你制灯,只求你像从前一般怨我恨我,然后轻易得离开,一生安好就好”

许完愿的魏沁睁开了眼,便遇上对方那道不明的眼神,她嫣然一笑,随后模仿染姬的语气说道“战儿,你今年许了什么愿望”

“本王,当然是...不告诉你”北战公子邪魅一笑,将花灯递给了她,继而打开手中的扇子,俊逸洒脱地转身而去,走上了桥拱中央

魏沁看着他的背影,他的步伐仿佛不如平日那般稳健,但也未多心,心中想着那愿望,这小子无非不过是想着你我相伴厮守罢了,想到这,魏沁欣慰地将两盏花灯放入了水中

花灯在河中,漂泊荡漾,缓缓进入河中央,渐入远方

公子北战坐于桥边,似乎有些脱力,正对着桥底那锦簇的河灯,烛芯未灭,在灯壳内摇曳,发出朦胧的柔光,稀稀落落的布满河面,渐向远方,直至化成倒影繁星一点,他背对着轻缓的步伐的身后人,若有所思,魏沁随他坐于一旁,公子北战垂眼,未看她,只是默默的将手相对方的纤手靠近,一点一点,魏沁率先握紧他的手,曾经也是她先去握住他的手,公子北战望了沁儿一眼,桥上两人,对影成双,无言无声,记忆就像那涟漪中的水中影,触不到,但却清晰可见

(“你的手怎么这么好看,跟你人一样好看”

“我手冷”

“殿下,是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么”

“我是真手冷,你就握握我的手嘛,就一下下,一下下”

“不要不理我我了么”

“王爷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么,那干嘛要握本公主的手”

“你以后会娶我的对么?”

“你回答我嘛,娶我好不好”

(“你就这么想嫁人?还是只想嫁给我”)

“想,沁儿就是想嫁给你,你是诸侯国出了名的美男子,我如果不早点嫁给你,你被别人拐跑了,我可怎么办?”

“沁儿,沁儿,怎么了?”(北战公子抬手为魏沁带上了精致的细簪“他们说今天楚国派使臣来向王爷和亲了”北站公子不觉捂嘴一笑“原来是因为这个呀”“为什么总是男子三妻四妾,而女子却要为夫守其贞洁,实有不公...”“放心吧”,北战说着便用折扇轻抬起魏沁的下巴,邪魅一笑“本王可不敢三妻四妾,让公主不悦”“北战!”公子不予理会,转身笑着离开——沁儿,我此生定不负你,只与你相守一生))

公子北战面容变得有些惨白,呼吸变得缓慢而疲倦,他另一只手吃力按着桥面,竭尽去支撑着乏力虚弱的身体

“你怎么了?我们回府么?”魏沁察觉后眉头紧锁

“再陪我一会,这是你答应我的,我只是...有些困了”想到这北战不由额蹙心痛,眼梢血红,喑哑无力地一声叹息“沁儿...”

但突然又好似什么都没事一般,公子再次露出那个没心没肺的笑容,轻描淡写一句,似乎毫无异样

“困了,就睡会吧”

“好”

公子北战有些撒娇地倚靠在魏沁的膝上,手还紧紧地握着对方的手不放,“你这样握住我的手,不难受么?”

“不会,你跟...我说说话,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魏沁看着他,想着都多大了,还跟三岁小儿一般就地而躺,就膝而睡,魏沁单手轻触着他的眉宇,温柔地抚他头,另一只手还被对方紧紧的握着

“你知道么,我自小便听说齐国染己夫人有倾国之貌,其子更是英英玉立,后来你我初见,我便好奇,像你这样的翩翩少年,到底喜欢的女孩子是什么样的呢,谁会这般的运气,那时你对谁都冷脸寡言,也不愿多理会我,但我就想在你身边出现,日复一日,我就不信你终是那样的淡漠”

“后来呢?”

“后来呀,我待我很好,迁我,敬我,只是我不敢去相信,毕竟天下女子之多,怕就怕青娥有意君子无心”

“我以为,你明白我的心意”

公子北战眼神黯然无光,那双曾经可以映射出烟火的双眸此刻已经不再明亮,他的唇色发白,但在朦胧的月色中并不明显,让人难以察觉

“每逢佳节,宫中盛宴总是无趣,那年上元,我以病出逃,不过是想在临沂城内放一盏河灯,向上苍祈灵。看见街上对影成双,总感多多少少的落寞,想有一人伴我身旁,陪我一起,看花灯,看烟火,后来我将花灯放入河中,结果你就出现了,我至今不明白你为何也同我一般出现在临沂城内...”

她的话被对方虚弱的声音给打断了

“寻你”即使简短二字,却显得格外苍白无力,

“那时你突然出现在我身后,用扇子敲着我的头,问我是私会哪位君子,嘲我的花灯样貌之丑,必会遭仙人嫌弃,你还问我,许了什么愿望,是不是许愿能够早点嫁个如意郎君””

魏沁有些神殇,她忆起对方漫不经心的说了句“不过是寻美酒赏佳人去”,为此还生了一晚的闷气,学起了失意之人喝酒消愁,最后醉醺醺的追着对方寻醝

“沁儿”

“嗯?”

“对不起...”这一声,喑哑无力,微弱到难以认辨...

对不起什么?对不起国仇家恨?对不起年少誓言?还是对不起相互的辜负?一切已成定局,任何人也无法改变。

公子北战再无应答,他细长眼梢滑落下一滴通透的泪水,无声无息,那惨白的指骨也最终松开,放开那人的手,墨紫色的衣袖缓缓垂落在地上

对不起,许你护你一世周全,我失约了...

沁儿,我好想你...

魏沁望着他的那毫无血色的面庞,想起他们过去的冷颜寡语,针锋相对,而现在他却在她的怀中如酣然入睡,平静,听话,她含着泪,笑了,道不明情绪,只是淡淡的倾诉

“那日你让我许你一同祈愿,你许了什么愿?”

(“你怎么在这?”

“我呀,跟大家一样呀”魏沁眼神躲避,北战一手夺过她手中的河灯,“你还给我,还给我”

北战见她这模样,故意把许愿灯举高,她想够着也难以够到,北战看见他这模样甚至好笑,“这你制的?”

“嗯”魏沁见他没有要还给自己的意思,便不再抢了,北战对着手中的花灯仔细端详

“这河灯莫不是做给心上人的吧”他坏笑道,见对方不做答“该不会是做给我的吧”

魏沁听见这话,有些心虚的反驳道,“当然不是”,北战眼里有些失落,随后邪笑道“姑娘是看上了哪位世家子弟?神秘兮兮”

"你把灯给我?"

“不给,走”“去哪”随后便牵着魏沁的手一起小跑至河畔,俩人一起放河灯,一起祈愿,“你祈愿了么”“没”

“那不是白放了?你该不会刚刚在怀念故人”“祈了”“你祈了什么愿望”“你一直都这么烦么”———

“你去哪里”“曲觞流杯,灯酒逐波,寻美酒赏佳人”)

“你怎么不说了?”魏沁媚笑道,眼中却落下了一颗滚烫的泪水,不过也仅此一颗,她悲哀地自嘲自怜着

“你知道么,我们彼此纠葛怨恨,你曾要我好好活着,活着才能继续去恨,去报复,我想过杀了你,但是我做不到,我好害怕哪天我便不够恨,不再恨,你真的好自私,你让我既无法原谅自己,也无法去伤害你”

魏沁的声音变得有些颤抖,死死地望着远方

“维鹊有巢,维鸠居之,仅此而已,终难如愿”,

终于她情难自已,如痴儿般紧紧的抱着这具冰凉的尸体,为什么时间带走了怨念,却带不走情感?为什么在我试图去放下一切的时候,你却离开了我?为什么我已一无所有,连最后惦念我的人都不在了...

眼中的泪水哗然落下,如那郢都的雨,难止难抑,寂寞孤独,那一个个漫长的夜里,她活在少时的回忆中,存于现时的痛苦,足足六栽,偷媚取容,只为保一旧人无恙

“我要你活着,北战,给我活着...”

她近乎癫狂地要求那人活着,醒来...只是既是那衔悲蓄恨也换不回怀中的人,渐渐魏沁不再生气,她蓦然一笑,温柔至极,泪水沿着这美丽的笑容低落在北战的清俊的面庞,魏沁用她那惨白无力的手指擦拭这北战被沾湿的脸颊,哽咽的话语逐渐成了悲哀的乞怜

“战儿,不要再睡了好不好,我们回家,我想和你回家了,你说过要护我一世周全的,你记得么?沁儿记得呢,我今晚原本想告诉你我们明日便忘记过往,从头开始,只是我以为我们有明天,沁儿什么都不要了,沁儿不恨了,沁儿只想你活着...”

如若未能相悦,不必初见,如若未能相守,何必复见,终是春梦无痕,皆是虚妄

————————————————————

自公子北战辞世,楚王归邦,魏夫人回楚承迎(报仇),不过一年,楚王暴毙魏夫人孤身至临淄,饮鴆而亡

“公子北战颜如冠玉,目若朗星,善攻谋略,一生战绩无数,却败给一个情字,他与魏沁公主的故事看似佳话,胜似悲剧”

“想不到公子北战发动诸侯国联讨魏竟是为了一女子,世人皆美言其远见,竟是缘与一己私欲”魏子伊淡然一笑,“这大概就是见君一面,误此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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