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余金秋
1 高考于我，是“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的起点
我是2006年参加高考的，距今已12年。据说今年首批00后也要参加高考，想来年已久已，恍如隔世。
那年的燥热和大雨我至今难忘。高考，也许在每个人心里都有过或多或少的阴霾，太煎熬，太痛苦，太难过去，承载了太多人的希望。可是，走过的人也都明白，特别是参加工作多年后，我们更加知道，高考那点小事，算不来有多么了不得。
“至今想起来，那些中学时代的珍贵情谊，努力单纯的过往，才是莞尔一笑的缘由。”
前两天回老家，跟媳妇聊到高考，我说，我高考分数还是同学帮查的。高考后有一天傍晚，我从地里干活回来，还没吃晚饭。那时候我家还没电话，邻居喊：“金秋，快来，有你同学的电话。”高考后，我仿佛又跟时代脱节，山高路远，我又回到那个必然的落脚之地，为父母分担，无狂欢可言。
同学是我多年的好哥们，电话那头他让我猜我的分数，我心里忐忑，不知是高是低。他跟我讲我报的学校肯定能得，后来得知和估分差不多，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不枉曾经无数个挑灯夜读的深夜。
高考于我而言，不是挥不去的阴影，不是黑色六月，而是“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的起点。只是当时根本想象不到，外面世界的样子。
三个月后，我一个人坐着北上的火车。第一次站在北京街头，手足无措，才知道世界如此繁华，霓虹灯如此夺目。
学校有全国汇聚的精英同学，实验室有顶尖的科学家，图书馆有我一辈子也读不完的书，各种各样的社团组织，无数的高端讲座，无数的学生活动。我虽然微不足道，但也有了连接更多可能的机会。要不是有幸读到高中，能参加高考，很多后来的生活，是我大开脑洞，也未必能够想象得到的。
2 也许，进一步才海阔天空
几年后，我回到读高中的小城市一家央企工作。有一年过年回家，我听一位堂哥讲他们在外地打工的经历，已经没有我读高中那几年兴奋和光鲜。
十多年前，和我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们，只有我一个人读到高中。那几年正是打工潮兴起的几年，上学读书对他们来说太难捱，既没有希望，也没有兴趣。比我们大几岁的哥哥姐姐们，早就可以挣钱，过年回家穿着打扮让人羡慕。讲话都比别人大声、洋气，有广东口音的，也有福建口音的。
这两年，30出头的青年们，已经被生活磨得眼里无光。唉声叹气，求神拜佛，祈求来年好兆头。他们既不甘于在家种地，又不想年年在外头跑，奔波辛苦。但是，结了婚的多半还是要把孩子留在家给父母照管，夫妻二人要到城里或者更远的地方寻差事，不为别的，只为家里房子比别人家大些，灯亮些。至于将来孩子在哪里上学，要不要读高中，那是多年后的事情，也许到时候水到渠成，现在来不及想。
外出打工，挣钱，回家起漂亮的小洋楼，娶妻生子，继续外出。每年过年，如候鸟一般，回到村子里。去年我们家已经从村子里搬出来，我和他们的关系也渐渐疏远。不过，村子里近几年也开始有父母重视教育，把孩子读书放在首位，家境好一些的送到城里的私立学校。
我也是多年后才听母亲说，有好心人曾告诫过她：你家金秋现在读书虽然成绩好，读大学还要十几万，现在还不包分配工作，劝你们不要把钱浪费在他一个人头上。
他们并不知道，学费可以助学贷款，生活费可以勤工俭学。一切的算计，只是他们知道的可能。
我讲这些，不是比他们更有优越感。只是，从我亲身经历和了解到的后来生活的一些情况，我知道，通过高考，读完大学，我比他们多了些人生的选择，生活也多了些可能性。也许就是当时多坚持几年，进一步，才海阔天空。
3 年轻时，宁愿吃学习的苦，也不要着急吃生活的苦。
我读初高中的那几年，家里的平房抵了债，老屋是简陋的石棉瓦房。每年暑假，每逢雨季，我和我哥楼上的床顶都要放几个盆，每个下雨的夜晚，都要卧听风雨，特别漫长。对我而言，坐在教室，在一堆书后面埋头做着厚厚的习题，绞尽脑汁，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别无他选。比起干农活，比起生活中其他的苦，学习总还算轻松些的。
我读大二那年，妹妹中考。她打电话给我讲，“哥，我不想考试，我不想读书了，读书太苦。”虽然很生气，我还是连哄带骗劝她考完试，最起码读高中，上一个普通的大学。因为我知道，一个小女孩，坐在图书馆里多读些书，是她那个年纪最应该做的事情，而不是过早经历生活的苦。
她当时答应。那年我暑假找了实习，没有回家。过年回家，我才知道她根本没有中考。我差点气炸。但是还是平复了心情，想想她那么小的年纪，离开学校的庇护，不知道要弄成什么样子。好不容易才说通父母，让她去市里读职院。那一刻，我大概知道了她这一生的命运。
年轻的时候，以为生活不苦，学习才苦，天天想着摆脱。因为再怎样的家庭，都有父母撑着。年纪稍微大一点，生活的一切都要自己去承担，才知道，吃学习的苦远好过吃生活的苦。面对生活窘境，再怎样的叹息，已经无济于事。生活这个大考场，从来也不容许你有千万种理由，怎样的选择，就决定了怎样的命运。不是运气好与不好，而是年轻时我们看待学习，以及所作的反应埋下的，最终会走向的命运。
4 高考给我的，是最公平的机会。
我从来不抱怨命运不公，因为我知道，任何人的幸运都是付出努力的积淀，即便不是本人，也是父辈积累得来的。高考，可能是我这一生经历的最公平的机会，也是最容易看得到回报的时刻。
一上大学和一入社会，你就会知道，所有人并不在一个起跑线。比如，贵州当年不考英语听力，我高考英语118分，大学英语的第一节课我就懵了，一个教室的20多个同学，都可以对答如流，我既听不懂也不会讲。
但是，我仍然可以和班上同学晚上去英语角，在楼梯拐角处大声朗读课文和背诵。靠三四年的时间弥补，和身边的精英们保持同步。如果不参加高考，我连这个机会都不会有。当然了，不高考也过得精彩的大有人在，但肯定不是我。
5 高考积淀的，一生都适用的法则。
谈那么多，不是忆苦思甜，是觉得幸运，还好有高考。
高考的遗产，当然不是分数，读好一点的大学和差一点的大学，都有机会，这里不赘述。我想，高考以及读大学给我最大的好处，是培养了我思考问题和做事的方法，无论是生活还是工作。
关于考试：后天就要高考了，如果有参加考试的同学读到这段，我对他们的建议是，戒除贪欲，做到自己能做的最佳就好。学的时候没有钻进去，考的时候就不要指望出现奇迹，幻想什么超常发挥。老老实实把能做的都做对，不会的放弃，就是最好的策略。我记得我的数学就做了120多分的题目，最后两道大题空白，最后考124分。不会的题目，写再多也无济于事，反而耽搁时间。不要在怎么努力也做不出来的题目上白费功夫。
关于志愿：大学不是只有北大清华，生活也不是非黑即白。我考上北京邮电大学，村里很多乡亲们不知道北京有这个学校。年纪大一点的问，“送个信怎么还要读大学？”一些乡亲干脆到处传说我考上北京大学。其实中国的大学何止清华北大，考到自己能及的最佳分数，可选的大学很多。至于到时候填什么专业，结合大环境也结合自身吧，不要盲从。
关于学习：考上大学不是学习的终结。那些“考上大学，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的鬼话，当是兴奋剂听听就好。考上好大学后来又“混”得不怎么样的人，或者没考上好大学后来又如鱼得水的，绝不是我们不学习的范例。不能拿比尔盖茨和扎克伯格都没大学毕业相比。况且，盖茨和扎克伯格即便如此成功，还保持着比常人更旺盛的学习能力。辍学的人未必停止学习，这是多数人看不见的。不止大学要学习，还要终身学习。
关于能力：高考前漫长的苦逼岁月里所修炼出来的能力和气质，是今后工作和生活中最重要的素质。比如，专注做一件事的能力，抗拒诱惑的能力，高度自律的能力，吃苦的能力和耐得住寂寞的能力。这些素质远比高考分数重要，但是如果没有高考这个千军万马的大目标，也不太会有集中时间修炼这些能力的机会。
谨以此文，缅怀高考。献给即将高考的孩子们，特别是农村的孩子，希望他们平静地走过高考，越走越好。我长成今天的样子，不是多成功，而是我有能力掌控自己的人生，可以更从容地选择过怎样的生活，以及将来我的孩子可以选择怎样的教育。
注：封面和文中图片来源于网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