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化的自信力在何处(9)——从修身到中和

饮酒正酣,何妨一醉


中国文化之修身不同于西方文化中的个人道德素质

谈到修身,这两个字现在一点也不光明,相反,它迂腐、晦暗、不切实际。它上面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土,堆放在无人问津的阁楼上,除了几只叽叽喳喳的小鸟光临,并没有别的造访者。谁来把它擦拭干净,恢复面目,焕发神采,让他重新帮助人们创造生活,显现人类生活的美好并对抗人性的劣性呢?没有答案。

西方人甚是安闲,亦甚是忙碌。两千年来,他们对于修身都没什么可以作为,当然西方也有富有尊严的贵族和骑士精神,封建贵族的那套繁文缛节、绅士举止和宫廷语言也被当做所谓的“修身”来遮掩。看起来,西方封建贵族和我国的士大夫都有一套包含有自我修节的礼义道德,都有一种特殊的对荣誉和名声的追求,但是它们可不是一回事,甚至有天壤之别。

中国文化的修身,是要把人生努力的方向变换了,由不知礼而溺于利,转化为追求各种在场的和气。《论语》曰:“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中国所谓礼义,与在场的“和”有关。而西方的类似于修身的对美德的追求和素质涵养,人生努力的方向却不曾变过,依然是利益、权利、公平等等是者性的东西。修身在中国是立身之本,是成贤作圣事业之不二法门,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个人生活习惯和素养。后者只是追求是者道路上的道德润滑剂而已。他们的道德是保证社会持续发展下去的一个协调的力量,是平衡权力发展的一种必要的工具和手段。

中国的中和与西方均势下的和谐不同

为什么说中国人追求的是在场的和气与应然,而不是是者的平衡和个人道德素养呢?

《论语》有言:“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寡”指的是寡财还是寡民,这是有争议的。但是,在这里,没有争议,哪个都可以。因为我们要理解不是这一句话的意思,而是透过这句话把握整个儒家的取向。从权力、强力以及经济上看,寡当然是很大的患,以寡为患,就应该千方百计地求之众,这才是向前奋进去解决问题的是者路向。孔子却不以为然。寡,却不以寡为患,而患不均;贫,却不以贫为患,却患不安。这是什么道理?不均则不和,不安则不和。我们患的是不和,和是怎么样呢?子思子说: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天地万物都化育,得其位了。孟子说:地利不如人和。可见孔子的意思是说,若是家国和,上下各得其所,不违农时,自然就可以化贫为富,化寡为众,立于不败之地了。

中国人追求中和中正之道,并不是为中和而中和,真正的中和背后是强大的孕育力量,是持续的发展和进化历程。表面看起来,中和解决不了任何实际问题,却不知中和不排斥任何技术、理智、知识还有实践,恰恰相反,中和是实践得来的中和,是要求人进一步去实践的。若只是国中家中人人和气,人人不作为,哪里能集众人之力化寡为众呢?

四个世界及其利弊长短

根据三个路向,不妨提出“四个世界”,虽然这样做的意义不大,但是可以省却很多麻烦:

甲、人类的野蛮、原始时代,以及一切非人的生物们的活法,仅仅受一种与生俱来的生物本能驱使来认识世界,这个世界的核心是本能的生存,名为第一世界。

乙、人特具理性,有分析思辨之能,追求是者并以是者(如逻各斯、理性)去进一步理解的,从而显现的客观的、知识的、实用的世界,名为第二世界。这个世界的核心是利益和知识。

丙、人以整体生命去体认,富于人类特有的情感和意志,并通过反省和修行将人的情感、意志发展到极精致、很伟大的境地,从而直觉地与人、与万物相处,从而活出第三世界。第三世界的核心是道、德。

丁、第四世界由印度宗教所开示,乃是对所有前三世界的超越、解脱。这个世界的核心是造物主。

“第一世界”是所有路向的萌芽期,后来发展出精致的路向,以它基础,但又超越了它。“第一世界”,数十亿年并无进取,人类诞生文明以后,三世界才出现。人类之所以与众不同,原因就在于此。其中,第二世界由西方文明代表,第三世界由中国文明所代表,而第四世界则由印度文明所代表。

四个世界各自有其利弊长短,现在罗列出来只是给大家一个基本的认识轮廓:

物质、生存的宇宙,天然而原始;

知识、实用的宇宙,弊在失和;

伦理、情感的宇宙,弊在无科学;

梵天、信仰的宇宙,困在出世。

重建中国文化之根本自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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