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蛙

重翻《小池塘》,小轩的回忆录,好看。

小轩很年轻的时候发过宏愿,等兔子六十岁的时候,要送她一本书,这世上还没有这样发心做这样的小事的。兔子甜甜蜜蜜地、幸幸福福地等着那本书送来。

今年,何帆推出了《何帆报告》,准备做30年,一年一记录,一年一出版;罗胖也做《跨年演讲》,要做20年,等一套书完成,需要的不仅仅是能力和韧性,还要有足够的爱和健康。只不过,何帆和罗胖做的是大事,是将来时,而小轩做的是小事,是过去时。小事好,小事才是小人物自己的事。

小轩问,养过狗么?是否有这样的时候,你放学走到半路,发现你家狗狗正站在地埂上接你,摇一次尾巴起一阵风?

看这儿,我正在参加培训。台上老师口若悬河,讲得正起劲,我却忍不住捂嘴狂笑。狂笑是不敢的,心狂笑,嘴不敢有声。

我脑子里的狗狗身后拖了个开了屏的孔雀尾巴,铁扇公主的大芭蕉扇一样,一摇,“呼呼”声响,扇灭火焰山的大火。我猜,能扇风的狗狗即便在地埂上接人,也撒不起欢,只呆呆地立在地埂上等。小轩深情又喜感,只小轩能说出这样的话。

小轩说他是不想当好孩子的好孩子,而老师则是绑匪,他若当兔子的学生,要在兔子的玻璃窗上写经文。写什么呢?写远离颠倒梦想。

小轩的情书充满思辨和哲理,温暖、幽默,笑点多多。再录两三段:

很多事物不能两全,多种善相互冲突,无论怎么选,愧疚和遗憾是必然的。这算人的悲剧底色。有时和解就是不可能的,带进坟墓自然化解。这也是很多作品的招数,悲剧冲突水火难容,死了却有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的感觉。很虚妄地想你,这话有点无厘头,算了。

就觉得哪里有点不妥,是“想你”二字,请把它抠掉吧。我琢磨了下,有时有种诡异的心态,想让你知道某样东西,又不想让你知道。这就像写封信给你,而字上都划着斜杠。总体来说,这些话很愚蠢,像情人间的话,和你说过“度”了。谢谢你宽容大度,我争取下不为例。度,我记着的。

给我什么梯子?上吊的绳索,或是毒酒?诺,自己解决去吧。不行啊,我还想留着命多活两年呢。

能把回忆写好可不容易,容易掉进去,像什么掉进一口古井,闷声不响,这就太滞重。松尾芭蕉有首著名的俳句,“闲寂古池塘,青蛙跳入水中央,扑通一声响”,高手忆旧,便像这里的青蛙,有幽趣,有化开的境界。

小轩的书好看,主要因为,小轩是只青蛙。听说,青蛙是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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