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快点，该走了，别老磨磨蹭蹭的，再这么慢又赶不上地铁了”余梓不停的催促着沈茜。在这个时代，上班打卡好像已经成为了一种的仪式，每天早晨9点整通过这个仪式，让在郑州漂流的人群，一早便慌忙不已，即使你昨日有多少忧愁、抱怨、苦水，在第二天打卡的那一瞬间，必须统统倒掉，你必须强迫告诉自己“我需要工作了，其他烦恼与我无关”。节奏和绩效就在那里望着你，你不匆忙，那你的位置总会被另一个匆忙的人而取代。

余梓和沈茜就是这样两个和很多人一样从小县城来到郑州想实现自己梦想的人。其实，她们也不知道自己的梦想是什么，只是单纯的认为郑州毕竟是省会，有很多机会可以争取，但来了三年半的她们仍住在不足60m的郊区出租屋里，每月拿着不到3500的工资。可能是对自己身份的自卑，也不敢交男朋友，只有相互取暖，一边嘻嘻哈哈的自嘲自己是女汉子，肩能扛，手能提根本不需要男朋友这种生物，另一边大城市不断涌来的压力，也磨损着他们的内心，孤独感日益聚拢，只有在夜深人静，才能彼此卸下防备，思考着如果有一个爱的人在身边陪伴，可能她们在这座城市，也不会这么迷茫。

二

还是像往常一样的一天，在余梓的催促声中，沈茜慢慢悠悠的来到门前，余梓看到她不慌不忙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说：“这个月咱们的绩效单本来就差了很多，要是再迟到扣钱，下个月的房租都成问题，你还不上点心！”沈茜知道余梓对于工作的重视以及对每个月工资的渴望，但她自己似乎已经对这样的生活感到麻木了，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她只知道现在的生活不是她想要的。

“好好好，地铁不是还有一班，一会儿咱们小跑一段，肯定不会迟到，别气别气，气多了不美了”余梓无奈的拍打了一下她，喊着走走走，两人向地铁站奔去。在地铁上，沈茜看着余梓，好像今天的她格外的烦躁，她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因为她在隔壁听到了哭声，但也不敢去问，因为她知道余梓是个很要强的女生，绝不可能在别人面前展现她的脆弱。两人都沉默着，整节地铁车厢，几百人同时散发出的都市压抑感，可能只有她们知道。

地铁终究没有在上班前赶到，两人还是迟到了6分钟，按照公司规定，一次迟到等于一个早上的休假，当天的工资也会减半。两人面面相觑，苦笑了一声，沈茜心里十分愧疚，想着依余梓的脾气，肯定把她大骂一顿，但今天余梓没有。她只是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一言不发，头靠着桌椅，好像在想着什么，眼里透出的光像对生活已经失去了希望。过了两个小时，余梓走了，整理好了东西，她对沈茜说：“可能我不能陪你了，我得回家了。”一句简短的话，瞬间戳中了沈茜的柔弱，她抓着余梓，想劝她别一时的冲动，为了一份工资，你真的就甘愿回到小县城，放弃这座城市吗？余梓还是没有抬头，她异常平静的说，“我现在已经快30了，好多的事不是我想怎样就怎样的，我累了，这样朝九晚五不断迷茫的日子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直到今天早上，我发现居然因为被扣的这50元，我会心疼这么久，我不想要这样的生活了。”

余梓走了。

           三

余梓走后，沈茜也辞掉了自己的工作，因为她也发现了自己所呆的公司毫无前景可言，至此两个周一直都在寻找新工作。她不是余梓，她对这座城市仍然抱有向往，在找新工作的过程中，仿佛她又找到了新的希望。经过仔细比较，沈茜发现近年来，直播间女主播的行业是非常抢手的，不用朝九晚五的工作，不用每天枯燥的打卡，本来就长相不错，又会唱一些歌的她最终决定去面试一个文化公司的女主播。

“除了会唱一些歌外，你还有什么才艺吗？”沈茜皱了皱眉头，发现事情并不简单，他知道了面试官的潜台词是想说，是否她愿意接受一些大尺度的表演方式，因为在这个物欲纵横的社会，只有这样的方式是最快速能为公司和个人带来利益的。最终，想到了余梓离开时的场景，想到了过去几年枯燥的生活，想到了每天为柴米油盐酱醋茶的节省，物欲最终战胜了道德，沈茜答应了公司的要求——把她包装成一名搔首弄姿且会唱歌热舞的女主播。

接下来的两个月里，公司对沈茜给予了大规模的强化训练，在哪个时段跳舞，在哪个时段说一些污段子，如何才能大规模吸引别人的眼球而不违法，沈茜学了很多很多，她也逐渐开始改变，开始打扮自己，开始穿着一些原来不敢尝试的服装，和公司的人应约各种局各种聚会，好像生活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单调了，周围都是“朋友”，也不再为了钱、为了房租每个月发愁。

随着时间的流逝，沈茜在公司平台上逐渐聚集了一大票的人气，每个月的收入不是第一就是第二，即将赶超10万大关，生活也因此而丰满了起来。然而，随之而来的，年龄的增加，内心实则的空虚却时时围绕着她。在平台上，由于她自身的颜值本来就不低，加之表演比较大尺度，瞬间俘获了一大票宅男与有钱人的宠爱，他们疯狂的在平台上为她刷礼物，只为想约她出来一睹真容，就算不干别的，仅仅吃个饭也成了她粉丝们的奢求梦想。

事情很快就传到了余梓的耳里，她现在有了一个孩子，在家和老公经营着一家早餐店，生活不算富裕，但也不贫穷，当她点开沈茜的直播间时，她被震惊了，她没有想到此前和自己同住一屋连短裙都不穿的室友，竟然在直播中会如此开放，有时候甚至尺度言语大到不堪入目。她不知道沈茜经历了什么，就以唠家常的方式给她打了个电话：“好久没联系你了，最近过得如何茜”“还行吧，就是还是没找男朋友哈哈，工资已经够我花了”“慢慢来别着急，你也漂亮，追你的男生不是得排长队了，今天我看了你的直播”沈茜一听，莫名的羞愧上了心头，跟那次余梓辞职时的感觉一样，“哦，你看了呀”“嗯，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选择这个行业，但是，我们各自有各自的生活，作为你的姐姐，我还说想说，应该找到自己不能跨越的原则”说罢，挂了电话。

四

沈茜，这几天一直在思考余梓的话，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选择选错了，为了物欲她选择了这份行业，平台虽然开放，但平台之下的她是懂的哪些事是不能做的，曾经有一中年男人，豪置20万要求沈茜陪他一次，她仍然没有动心过，她开始思考，是不是应该退出这一行了，自己的容颜总会老去，是不是该找一份真正靠实力的工作。上帝不会处罚一个人太久，除非是那个人咎由自取。来郑州有5年之余的沈茜，终于在一次邂逅，遇到了不再让她孤独做选择的人。

那是沈茜从公司回家的路上，一切都仿佛像安排好了一样，她搭车，恰好滴滴拼车拼到了一起。“你是不是a平台的主播，茜茜？”其实，茜茜是很害怕在生活中碰到观看平台直播的人的，因为她觉得羞愧。“恩恩，我是，你好”“很高兴认识你”仿佛在这个男生心中，平台上开放的她不是一个坏女孩，这让茜茜感到了一阵温暖。通过聊天后，茜茜发现这个男生和自己很像，目前在一家公司当小职员，比自己小两岁，但是谈吐之中透露着很多成年人不具备的气质与思想。两人相谈甚欢，最后留下了双方联系方式，各自归去。沈茜那一晚没有睡着，可能是孤独太久了，偶尔发现有一个人能让自己放下一切的聊天，感觉好奇妙。

第二天，在回家的路上，她一直期待着，想再次碰到那个男生，但人生就是这样，你期待什么，失望的概率总大于欣喜的概率。第三天，第四天，一个周也再没碰到过他。可能原来的自卑仍然还在心头，她不敢给男生打电话，她怕自己受伤害，她无法承受在都市压力下，自尊上的践踏，所以她一直躲避爱情。一周过后，她尽力想忘了这个男生，尽管他的影子，他说话的声音依旧在耳边盘旋，磁性而温暖。

“嘿，茜茜，等等”后面传来一阵喊叫，沈茜不转身就立刻猜到了他，她尽力让自己保持克制，放慢了呼吸，尽管脸上已然泛起了红晕，但也还是淡定的问道“怎么是你，好久不见”“我去外地出差了，本来想和你联系的，但是我看你都太忙了。平时直播又这么辛苦，就不敢打扰你”“还好”沈茜故作压制，心里想着，你可真是比我还能忍。男生接着说：“但是我、、我最近一直在关注你，你直播的时间我都在，我想和你聊天的，但是我发的话都被你直播间的土豪们刷礼物刷下去了哈哈哈”男生一边说着一边像在怨着自己，眼睛始终不敢看向她。“对了，我回来的时候，见我们公司的女同事都买了这个东西，所以给你也买了一盒”说完，男生竟像初恋般告白一样，跑开了，边跑还边吼“我得回趟公司，你先走吧，注意安全”语气中，不断透露着他的欣喜若狂。沈茜又疑惑又温暖，打开后，噗嗤一声笑了，这个小男生竟然带回来的是一盒面膜，上面还留下了字条“我那天看你额头有磕痕，做主播的一定很爱惜自己的容颜吧，希望你能喜欢”沈茜怎么也想不到，那次的交流，其实也给男生留下了爱情的味道，她更想不到，居然他会关心自己。

两人至此，一来二去，看上了眼。沈茜摆脱了孤独感，在大城市仿佛有了依靠，两人的缘分因为这一盒暖心又小小的面膜，展开了。男生对于沈茜的职业并不反感，他认为事业和生活是分开的，尽管有些时候对于她大尺度的表演终归有着不满。这引起了沈茜的注意，她仿佛也发现了自己的做法不是很妥当，考虑着更换一份职业，靠着自己之前积累的财产，做回原来的销售，成立一家公司。

在大城市之中，总归有着这样和那样失落与悲伤的故事，受不了朝九晚五的枯燥，那要在一个城市活下去，必然只有铤而走险，做受到伦理道德指责的苟且之事。归根到底，这其实不过是一种被迫的选择，在苟且中坚强活下去的人并不可耻，可耻的是那些在光鲜中却活得如同苟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