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匆匆告别的人,才不是什么都没留下

1

一个“噗噗”的小动作

By 我姥爷


按理说亲人不属于匆匆告别的人,亲人是在漫长的岁月里,陪着我们告别一切的人。

可是也有例外。

世界上千千万万个家庭,总有一些家庭过早地留下一个缺口。我14岁就和我姥爷阴阳两隔,此前没有创造回忆的意识,此后没有创造回忆的机会。

似乎,他留给我的,只有一些伴随着时间流逝会泛黄的照片。

却又不尽然。

说不清为什么,这么多年我一直记得他午睡的样子,平躺在一个塞满黄豆的枕头上,睡相斯文,尤其是打呼噜,两腮和嘴唇一鼓一合,有规律地发出噗噗声,像鱼在呼吸。

幼时的我坐在一边看,然后朝着厨房的方向,学给我姥姥。我姥姥竖起食指跟我比划“嘘”,然后我俩无声地对视偷笑。

就是这样有点温馨但又琐碎、无意义的生活细节,充斥在我们过往的人生中,不值一提。

但是后来,我紧张时、专注时、无聊时、尴尬时,都会不自觉地撅起嘴唇,往外“噗噗”吐气。

有什么用处吗?没有。好看吗?不好看。甚至在别人看来,是一个多余、奇怪、匪夷所思的小动作吧。

很多人都有小动作,有人喜欢抓头发,有人经常摸鼻尖,有人坐在桌前就会拄下巴,我们很难意识到,小动作不仅仅是小动作,也许是另一个人留在我们身上的影子。

就像我姥爷带给我的习惯,没事“噗噗”两下,原本是他的标签,却最终成了今天,一部分的我。




2

百乐笔

By 初中男、朋友大冬瓜


十二三岁的我,黑瘦,短发,成天嗞着一口大白牙,完全是个假小子的形象,跟美没有一点关系。

但就算这样的我,也依然走进了情窦初开的花季。

不过可能我的性格太开朗了,基本和班上所有长得还不错的男生,都处成了哥们,尤其是其中一个,还成了我的日记交换对象,我叫他大冬瓜,他叫我小丫头。

我们在日记里坦诚相待,你一页我一页,家庭、朋友、偶像、梦想,以及学校里男男女女的八卦,互通有无。

大冬瓜的字弯弯曲曲,不好看,但通篇整洁,还泛着一种若有若无的绿意。

我没看过那种颜色,觉得很神秘,就跑去问他用什么笔。

他说那是百乐,他最喜欢的牌子。

以我当时小女生的审美,我盯着P-500老派的外形,皱了皱眉。然后,真香。

此后十年,百乐成为我唯一的用笔品牌,陪我度过大大小小的考试,以及诸如第一次写情书这样的重要时刻。

上高中以后,我和大冬瓜因为不同校,联系越来越少,到了大学差不多就音讯全无。

起初会感慨,原来,就算做过交换日记这么私密的事,也当不了一辈子的朋友啊。

但慢慢长大,不再执着于此。原谅、理解和尊重朋友走他自己要走的路,哪怕与我背道而驰,是我能表达的,对他最大程度的在乎。

而我们的友情呢,真的消散了吗?

百乐笔告诉我没有。

除非厂家破产,否则握着百乐笔写字的我,既是大冬瓜,也是小丫头。




3

音乐剧

By 一位大概姓李的高中物理老师


去年年底开始追一档声乐竞演节目,《声入人心》,并乐此不疲地在社交媒体安利给其他人。

可惜雷声大雨点小,许多朋友兴致缺缺,有的对音乐剧、歌剧没概念,有的无法欣赏古典音乐的美感,还有的一听说节目综艺感不强,觉得不放松,就不想点开看了。

萝卜白菜,各有所爱,这倒也没什么。只是我会稍稍为这些朋友感到遗憾。

因为除了少部分天才,我们大多数人的兴趣爱好,都是成长过程中,有幸遇到一个撒下种子的人,最终让我们自己的小花园,变得生机盎然。

我的高中物理老师,对我来说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让我爱上音乐剧,让我学会认识艺术,并享受艺术给生活带来的美感和乐趣。

作为一个文科生,我曾经努力地学习数学、语文、英语和文综,为了高考多得一分而卖力地记知识点和做题。

是的,最后这些科目帮助我背水一战,让我考上一本,考上211.然后呢?往后的人生呢?却是当初最“没用”的那一科,是偷偷带我们去新媒体教室看音乐剧放松的物理老师,教会了我,如何让人生不那么枯燥乏味。

高二以后,物理课彻底取消了。那位老师身体不太好,常常请假,似乎连毕业大合影那天他也请假了。

我只记得他大概姓李,他却给我的人生,一个这么大的馈赠。

去热爱艺术。




4

体面地再见

By 新传方大同


新传方大同,是“新闻与传播学院一个长得像方大同的男生”的简称,是我上大学时曾经有好感的同系男同学。

但是他义正言辞地跟我说:“对不起,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我不甘心。

被这份不甘心拖着拽着,最后在毕业酒会喝得醉醺醺,当着很多同学的面,委屈地控诉,大声地质问,“你凭什么拒绝我?”

可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解释,反而一脸傻笑,慷慨激昂地大喊,“毕业快乐!”

然后他南下我北上,从此人生没有一丁点交集。

一个很普遍的爱而不得的故事,一样的狗血、乌龙、混乱,一样的想死死埋葬在时间的尘埃里。

可是很神奇的,后来我每每处理感情问题时,老是会想起新传方大同祝我毕业快乐的模样。

跟前任分手的那天,我精心打扮去吃散伙饭,不爱吃辣的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陪我吃重庆火锅,我一如既往地关心他的工作、猫和足球,他习惯性地比我先放下筷子,坐在一边玩手机等我吃完。

然后在路口笑着挥手告别。

“我走了哦。”

“好,你先走。”

我跑到马路对面,看到前任还站在原地,我又冲他挥了挥手。

都说女人是一所学校,虽然我收错了学生,你跟错了老师,但我们还是别别扭扭互相合作完成了一段课程。没办法一起学习下去是有点遗憾,但总不至于势不两立,你在我的课堂掀翻桌椅,我把你推推搡搡赶出去。

体面地再见,“毕业快乐!”祝你也祝我。




5

我为什么会成为今天的我?

不只是身边长长久久的一切塑造了我们,那些匆匆告别的人和事,也会化作画龙点睛的一笔,在我们成长的轨迹中,留下一个闪亮的标记。

所谓成长即是一瞬间。

又所谓经历即是成长。

此时此刻,你想起了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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