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最后一次看到少年时，他已经睡着了，灯还摆在床头，微弱的亮着，外面阳光斜斜的透过窗帘，撒在地板上，阳光正好，景色正好，只是少年不再醒来。

一百多个机器运输的场景还是很壮观的，但如果是一群医疗透析器械的运转，会显得很沉重而且抑郁，医生是名透析医师，他的病人大都是尿毒症患者，这个少年也是，但他才16岁，年龄越小的患者，越无望。

医生凝视着少年的侧颜，想起了最初碰到他的场景：很闹腾很朝气，叽叽喳喳的，黑色头发却很温顺的贴在少年的耳后，想让人摸一摸，但那是在知道的病以前的情形。医生无法忘却他告诉这家人病情的场景，当他说了以后，少年灰败的眼神使他心中揪心，他的父母当场跪下，向医生跪下，求求医生救救他的孩子，不管价格，不顾一切的去救这个少年，他们的孩子还很年轻，才多大啊，生活还有很长的时间，人生一半都没走到啊……求你救救他……医生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了，他苦笑，这种事情，就算医术精湛，也无能为力，谁能跟阎王抢人，医本无能，希望到时，走的时候不要太闹了……

医生想到此处有看看周围的一切，是啊，一点都不闹，太安静了。

治疗过程是很幸苦的，需要在少年的手腕处将血管剪开，在抽出，连接在机器上，通过机器透析血液里面的毒素，也就是体外循环，一般一周都要透析四次，每次都是在3小时以上，而且费用也不低，家里面如果有一个重病患者，基本上都是无底洞。

没有出乎医生的所料，男孩的病情加重了，选择住院，在接受进一步的治疗，男孩的皮肤更加苍白，瘦了很多，头发都显得那么枯草。他离死神又近了一步。

在住院的日子里，很多人都挺喜欢这个男孩的，当然，医生也很喜欢，这个孩子叫人好听，嘴巴又甜，常把几个小护士逗笑，他曾仔细观察过少年的眼神，没有最初的迷茫和无助，现在里面有了朝气，干净还有透彻，他坚信自己可以活下来，一天笑的比一天开朗，他想活下来。医生如此想到，谁不想活下来……

就这样过了很久，久到发现少年的父母已经好久没来了，少年也在问医生，他的爸爸妈妈，为什么这么久不来看他？医生打了过去，问了一下为何不来看看孩子，父母支支吾吾的，突然他听见手机里传来了一声啼哭，他挂断了电话。第二日，少年问他，他尽可能的温柔道：“他们很忙，有空来看你！一定来看你。”少年也笑了，他道：“是我拖累了他们，但我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然后我来养他们……”少年兴奋的憧憬着未来的生活，未来的种种，未来的希望，医生咽下了一股苦涩。

又过了一段时间，医生去查房，发现少年在被窝里，被子一抽一抽的，医生叹息一声，坐在少年的床头，亲亲的拍着被子，无言。良久，少年从被窝里面钻出来，抱着医生放肆的哭着，胳膊放在医生的肩膀上，“他们不要我了……不要我了，我没有家了！”医生叹息“我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医生心里想到因为这个病治不好，这个病花钱，这个病是无底洞，因为你快死了……他踌躇着，回答：我也不知道。可他们什么都知道。

男孩最后寄来了一盏灯，是少年最稀罕的，最喜欢的，当他把灯放在少年的腿上时，少年很沉默，他摆弄着那个灯，在抬起头来，眼眶都红了，可是没有眼泪，他对医生说：“这个灯坏了，他不亮了！”在医生的惋惜眼光中有道“我要修好他！”医生摸了摸少年的头，“嗯，肯定的！”

少年开始努力的修着那盏灯，可灯始终不亮，少年好像找到了自己的新目标，他一天到晚都在鼓弄，而他的治疗也进入了白话阶段。

少年做完了一场手术，如医生所料，失败了，少年的体质已经不好了，长期的透析使他更加羸弱，医生告诉了少年手术失败，少年问道：“我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医生道：“对不起，我无能无力。”望着少年，他突然想起第一次治疗病人的时候，他也是这么回答的，哦不，基本上都是这么回答的，他每次都能感受到自己的无能为力，无法解救病人，医本无能。

在昨日的夜晚，少年微笑着给他到了晚安，还说了明天是他生日，希望他早点到，还有灯也修好了，想要他去看看，然而医生今天一来，少年就停止了呼吸，他去了没有黑暗的世界。

医生看见男孩的面容，哼好，是笑着离开的，医生颤抖着抽出一根烟，点燃自己也笑了，他打给男孩父母电话，想提醒家人，你的孩子去世了，谁知要求还没开口，父母就直言道：“你们医院随便处理了吧，钱我出……”医生愣了半天，笑到：“好的”

医生离开了病房，把灯也带走了，夜深了，灯越来越亮，在黑暗之中显得格外明亮，就像少年的眼睛，总闪着活下去的希望。

医生下班了，脱下衣服离开了医院，却意外发现外面树上，路灯上，每家每户的阳台上都有灯，闪耀着，把黑夜点亮，医生看了看日历，笑着自言自语道：“这是要过年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