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摸

                                 1


约翰一家生活在耶路撒冷,他是一个牧羊人。他从小时候就跟着父亲一起去放羊,看守羊群。曾经他跟着父亲与羊为伴,追着羊儿玩耍跳跃,一双眼睛充满着欢快喜悦之情。现在约翰也已步入中年,早已经结婚生养两个孩子,父亲年纪老迈把牧养羊群的事交给约翰。生活本来就很拮据,再加上罗马人和税吏们的逼迫,生活更是不易,约翰儿时那充满热情的眼睛早已被愤恨和无望所浸染。每个晚上,孩子们会爬到爷爷的床榻,趴在老人的胸前托着脸颊,听爷爷讲那古老的故事。讲着他们的祖先亚伯拉罕望着星空数点自己有多少儿孙的故事,上帝帮助大卫击败歌利亚的故事,上帝让但以理在狮子坑中与狮子玩耍的故事。孩子们听的很入迷,爷爷接着热切地对孩子们说:“上帝要给我们预备一位救主,带领我们重建大卫国王那伟大的国度。他被称为雅各之星,上帝要给我们一位救主,四百年了,四百年了,我们在黑暗的日子里等了四百年了。”他看起来有些失望不过在浓密的大胡子里马上露出一丝的笑颜,他抬头望着黝黑的窗外,天空闪烁着点点星光。他好像自言自语起来“也许祂已经来了,我曾经亲眼见过祂,祂的眼睛多么的清澈好像水晶透明。当我抚摸祂的手掌,我好像触摸到了上帝的爱。”爷爷已经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孩子们摇着爷爷的胳膊:“爷爷是真的么,快给我们讲讲吧。”“嗯,那天晚上非常的寒冷,天空星光闪烁,我们在伯利恒的旷野,那时你们的爸爸还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我们在野地里看守羊群,夜已经深了羊儿都已经入睡,我和同伴轮流看护着羊群,当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天上忽然有大光照着我们,我从来没有看见过那么明亮的光。我们惊恐万分,不知所措。之后就有天使对我们说‘不要害怕,我是天使长加百列,我来报给你们大喜的信息,是关乎天下万民的。今天晚上在大卫的城里,为你们生了救主,就是主基督。你们跟着天上的星,它会领你们到那孩子面前,你们要看见一个婴孩,包着布,躺在卧在马槽里,那就是基督的记号了。’忽然,有一大队天兵同那天使赞美神说:“在至高之处荣耀归与神!在地上平安归与他所喜悦的人!”众天使离开我们升天去了。我们久久才回过神来彼此说:“我们现在就往伯利恒去,看看神为我们所成的事,就是主所指示我们的。”

我们欣喜若狂难以置信。四百年了,神没有给我们说话了。我们一直等候的,盼望的救主,现在我们的大卫王终于来了,我们有救了。我们去看他,有星带领我们。我们见到了,他躺在马槽里,一块白布包裹着他,我们见到了,我们围着那孩子眼泪激动的流出来,我们抚摸着那孩子,盼望着他快快长大。当时你们的爸爸也是个孩子,他趴在马槽边上手拉着孩子的手亲了又亲。

孩子们惊喜地转过头来,问正在墙一角坐着割羊皮的父亲,他一边工作一边默默地听着老人家讲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他曾亲身经历过,比谁都清楚。“爸爸是真的么。你触摸过那个孩子么。”约翰略有所思然后停下手中的活儿说“当然是真的,那天晚上我跟着你们爷爷到了一间又破旧又臭气难闻的马棚,在那里见到了将来要做王的孩子,真是不可思议。当时我还走近他,看着他,摸过他的脸,他好像还对着我笑呢。”

说完他又回过神来继续用刀子刮着羊皮,仿佛更用力了,他低着头还在说话,不过不是对孩子们说而像是在对他的父亲嘀咕“他不是我们要等的人,我们要等的人还没有来到。你想一想他怎么会是我们要等的王呢?他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一个比我们的孩子还贫穷的孩子。希律王派人追杀他,他都不能保护为他死掉的孩子,自己还要逃亡他乡。就算他是要来来的君王,他也应该在王宫降生才对。那天晚上更不会选择我们这些谁都看不起的牧羊人去朝拜他,而是文武大臣,敬虔的法利赛人和尊贵的拉比。现在三十年过去了,他又在哪里,他做王了吗?我们的生活越来越苦,我们被压迫越来越重。今年的冬日格外寒冷,很多羊都冻死了,他是王他在哪里?他为什么不带着我们打进罗马人的府邸,为什么不带我们和他们大干一场。我承认那天晚上确实是不平常,我长这么大看到的不平凡的事太多了,在这里生活的人谁都见过不平常的事,不是吗?今天我们不是照样受人欺负,不是一样过着贫穷的日子么。”这个家的生计全都在约翰的肩上挑着,他为着一家人吃饭的事整日奔波奋斗着,巨大的压力使约翰的脾气现在变得越来越大。

                                  2


虽然生活非常艰苦,重担压在约翰身上使他充满抱怨,但是每晚约翰还是带着家人敬拜上帝,祈求救主来临。一天晚上约翰伸出双手仰手向主祈祷,通红的烛光下忽然听到妻子一声凄惨的惊叫声,身体俍锵地往后退了几步,大家都惊呆不动地看着她。她颤抖着手指指着约翰的胳膊,约翰拉起胳膊也噗通一声瘫坐在地上,大麻风。

孩子们害怕地喊着:“爸爸怎么了,爸爸怎么了。”约翰慌地窜起来往后退喊着说:“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大麻风,是大麻风。”吓得孩子跟着哭起来。约翰无法承受这突如其来的打击,随手拿起他的一件外衣就往外跑,发出一阵阵凄惨的哭笑声。妻子和孩子在黑夜里追出来,却不见了人影,远处传来“为了咱们的孩子”,在黑夜里那凄惨的苦笑声听着更加的令人毛骨悚然。

可怕的麻风病使他的身体雪白,痛苦随之而来,手上和脸上已经有脓肿和溃烂,他走在村庄的街道上,蒙着外衣撕裂衣服。见到人低着头口里喊着不洁净了。那些以前都认识的人现在看到他都会惊慌而逃,有时别人会拿起石头扔他,有时好心的人会拿起馒头扔他。不管怎样大家都离他远远的,他像过街的老鼠,人人追打。

                                  3


终于有一天,他被抓起来,他被送到了麻风病隔离区。这里住满了长大麻风的人,有的是老人,有的是妇女,也有孩子得了大麻风,像他这样的年轻人也不少。这里常常发出一阵阵凄惨的哭喊和死亡的恶臭。阴森和凄凉笼罩整个地方,所有的人们在这里死气沉沉等待着死亡。

晚上约翰躺在一个年轻人旁边,那人枯瘦如柴,不断的发出呻吟,谩骂和抽泣。当他的呻吟小些时他稍微安静下来,这时他发现了身边的新人。“你也会被死亡一口一口吃掉的,”他的脸上抽动起来,“我只想在死的时候能见一面我的妈妈。”他看起来如同死灰,脸上溃烂发黑。“从前我身强力壮,还是一个干活的好手。”

“我不想死在这里,我一定要活下去。我的亲人孩还在家里等着我”约翰回应着。

那人一阵傻笑后说“你还不了解吗,没有人能救你,这是上帝给你的审判,上帝已经抛弃你了,所有的家人,朋友都远离了我们,我们是一个活死人,你不知道吗。”

“没有人能救我们,这里没有以利沙先知,也没有怜悯的日光,我只想死的时候能看一眼我的妈妈。”说着他哭了起来。

约翰似乎没有听他在说什么,转而却说“你有没有听说过在北方,有一个叫耶稣的人。他行了好多的神迹,他医好了患各样疾病的人,还有被鬼付的,瞎眼的,他说一句话那些人就好了。”

那个人暂且抑制自己的伤痛,试图阻止这位固执的约翰不要再为徒劳无益的事情付出代价“别傻了,你得的是麻风病,谁也治不了你,除了神之外。但我们大麻风是被神丢弃责打的记号,不要指望人能做什么。我曾经也和你一样,不甘心不能接受,到最后还不是一样,没有任何盼望,跑再多的路结局都是一样。”他有些疲累转过身躺下来,呻吟着休息了。

“我要去找他,我想起来在我小的时候,我在伯利恒的旷野放羊,那天我被天使带到一个孩子那里,人们说他是为我们降世的弥赛亚。他的名字也叫耶稣,只是很多年过去了,没有这个人的消息,不知道拿撒勒的耶稣是不是曾经躺在马槽里的孩子,我亲手摸过的婴孩。我要去找他,他或许能医治我,不管怎么样我不想死在这里,我想我的家人,非常想念他们。”

于是他立刻爬起来,那人转过身来再次好言相劝“我能理解你,晴天霹雳打到你头上也会精神错乱,变得不理智和幼稚,慢慢的你就会接受这个事实,你会和麻风病一起变得麻木坏死,你这样做只是无益的徒劳,要跋山涉水跑到北方,最好的先知不在我们这里么,最高大雄伟的圣殿不在耶路撒冷么,加利利只盛产打鱼的人。”

                                  4


此时,约翰披上他的外袍“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不会放弃,”他拄着一个木棍,趁着天黑大步流星的奔向北方去了。白天为了不被人发现,他就躲在旷野或山洞里,晚上没有人时就向着北方赶路,他沿着约旦河穿过撒玛利亚走了一天又一天,大麻风已经长满了全身,他在和死亡赛跑他并没有放弃,他终于到了加利利的地方。

那一天,耶稣正在跟门徒在路上行走谈论着,约翰远远的站着,披着外袍把头蒙起来。现在他知道他要找的人就在前面,他想着他会被麻风病侵蚀死亡或者被这些不接纳的人用石头打死,都一样是死,说不定耶稣和他们会接受自己而被医治呢。

于是他鼓起勇气试着往前行,门徒们觉察出远处这个人的异常,大声喊着说“是大麻风,站住不要再往前来,”他们有的人开始退后,有的弯腰捡起了身边的石头来。这时耶稣却径直走了过去,约翰扑倒在地上不敢抬头,颤颤巍巍地说“主若肯,必能叫我洁净了。”耶稣心里爱他,没有开口,祂弯下腰来,伸手摸他。约翰感到有东西碰到他,不是石头他感到是一双温暖的手,不觉得抖了一下身子,他觉得太肮脏怎么能有人碰自己呢,这是他几个月来第一次有人伸手触摸他这个不洁净的人。他开始抽泣着浑身颤抖起来,紧接着他又听到这个世界最慈悲的声音“我肯,你洁净了吧。”

立刻约翰身上的大麻风就不见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双手,和从前一样充满着健康的血色。不,比从前更加白嫩了。他缓缓地抬起头来看着耶稣,耶稣的手搭在他身上,并且拉他起来。“啊,这双眼睛”约翰看到这双眼睛惊讶万分,这双眼睛正是他三十年前所看见过的眼睛清澈透明,这双手正是他曾经在马槽边上抚摸过的双手。如今这双手正触摸着他和他的大麻风。忍不住的眼泪从约翰的脸上不停地滑落“这是真的,都是真的。我真是一个蠢笨的人。”耶稣对着他说“平平安安地回去吧,让祭司查看,你已经洁净了,你的大麻风我已替你担当了。”

                                   5


约翰在回家的路上不断地回想着那一幕,多么难忘的眼睛,多么神奇的触摸,多么奇妙的话语。来的时候还是发出恶丑和死亡的大麻风,悲伤和绝望的心。现在完全不一样了,不洁净的成为洁净,而洁净的耶稣仍然是洁净的。喜乐完全代替了悲伤。他不仅大麻风没有了,那些曾经的怨恨也不见了。多么奇妙,他被充满着爱的手触摸,再次拥有了全新的生命。他想着他会突然地站在他的家人面前,他们一定会惊讶无比,然后他要与他们热泪相拥,用他洁净了的手触摸每个孩子。

他要给孩子们和家人讲那古老的预言,有一位救主要为他的百姓来到这个世界,而且现在祂已经来到,有朝一日被他钉痕的手触摸,从此生命不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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