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命中的雨(一)

一到下雨天我的思绪就不知道飘去了哪里,整个人处于灵魂出窍的状态,空空的,听着、看着,不听也不看雨。要是雨下得够大时间够久,再加上天又黑了,那思绪,准保从童年开始续起。

我六七岁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雨。那雨真大啊,村子里街道成了滚滚黄流,纵横汪洋。家里的院子里,啧啧,水准保过膝。爸爸妈妈不在家,我和奶奶在屋子里看着斗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往门前青石板上砸,溅起硕大的水花。天地间一片混沌,闪电像水桶一样粗。突然,叭的一声,院子里砖垛上摔了一只鸟。雨太大,那鸟飞也飞不起来,动也动弹不得,眼瞅着要死在雨中。孩子都是纯真的善良的,我央求奶奶去救它,于是奶奶冲进雨里,把它抱进了屋。原来是只灰斑鸠。奶奶拿毛巾轻轻地擦拭它的羽毛,然后又拿来谷物喂它吃,吃完了我就把它抱在怀里。后来雨停了,爸爸妈妈回来了。我兴冲冲地跑出去给爸爸看,爸爸查看了一下说,这斑鸠伤了,先养着吧。说来也奇怪,灰斑鸠一般是养不活的,因为一旦被捉,铁定不吃不喝,没几日便死了。而我这只却一直养到了伤好,想来万物皆有灵性,它也知道我救了它,所以并没什么不适,后来的事更是证明了这一点。

灰斑鸠伤好后,又养了旬日,但渐渐有些萎靡,后来爸爸劝我说放飞,我虽不舍却也同意了。天好的时候,我把它从笼子里抱出来,爸爸在它腿上绑了一根红绳,我张手一扬,它便飞上了屋顶,却停在那里半天,怎么也不飞走。后来我急了,拿石块丢它,反复几次,它终于飞了起来,在院子上空盘旋,后来就飞走了。我心里失落得很,但童年时有趣的事很多,没多久便忘了。隔年的时候,家里院子中的大杨树上窸窸窣窣有鸟筑巢,而且筑得并不高,我一看,呶,就是我放飞的那只灰斑鸠哇,腿上还绑着红绳儿呢。心里甭提多开心了。没多久,一窝小生命便叽叽喳喳诞生了。那时候我经常在院子里撒谷子喂它们,看它们在地上蹦来蹦去的,也不怕人,就觉得开心极了。如是几年,那斑鸠一直在院子里筑巢,后来因为遮荫的缘故,家里的那几株杨树被伐了,它就不见了踪影,再没来过。那时候小,只觉得生活中少了件趣事,说不上多难过,如今看来,怕是鸟与人都要伤心了吧。

这是我童年时的一场雨,也算趣闻,不是人人都能有的经历。想来生命中下过的雨不少,能记住的不多。能记住的多半是因为人、事的缘故。正如这场久远的雨,能让我至今记忆犹新,除了童年时留下的大雨印象远非成年后可比,怕是因为这故事中,有我那去世多年的祖母,还有那奇妙的人鸟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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