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人似乎面临这一个无解的困境。一方面觉得时间过得飞快,白驹过隙,一晃十几二十就过去了;另一方面却觉得在混日子,螯日子,日复一日,年付一年地重复,困在许多看去毫无意义、毫无价值的体系中‘;一方面,物质极大地丰富,可以很大程度满足人生存的需求。另一方面了,人生存的成本却越发的高昂,消费主义文化也带来心理上的种种缺失和不满;一方面,信息极大的丰富和多元,另一方面,获取信息的通道越来越单一。一方面移动互联网给社交极大的便利,另一方面,人与人情感、关系日益梳理割裂,阶层鸿沟日益显著。一方面,科技快速发展,带来各种高效的工具和手段,对人的工作、生活带来极大的便利。另一方面,通过科技手段对个体的管控亦可以做到空前的严密、有效,人不觉沦为工具。这种群体性困惑与迷失,或者说阶层心理,在经济蓬勃发展 ,社会上升通道相对畅通,在普通人亦能得到一定的发展机会的阶段,就会被掩盖起来,如冰山一角。一旦经济发展停滞,阶层固化,上升通道变得越来越窄时,在普通人的努力和奋斗对改变命运变得无足轻重,世俗定义的成功离普通人越来越远的时候,而且信心和希望日渐渺茫时,冰山大部分露出来了。世俗生活让人们感觉痛苦,而精神层面又缺乏了价值的支撑,让人存在的价值和意义变得虚无,那么这种困难不仅仅是个体的,某个阶层的困境,同时也是社会的、国家层面的困境。
显而易见的,在传统的价值体系坍塌之后,新的价值体现并没有建立起来,一些学者尝试用传统的思想资源为当世建立整体的价值体系,既不合时宜,也不可能成功。传统社会从上到下有一套比较稳固的论理价值体系,差序格局,人比较容易安于其命。其次,精神上有出口,求神拜佛,一定程度可以消弭生存的痛苦,得到精神上的抚摸;时下的问题是,整个社会既没有一个比较稳固的 价值观,难以笃定地相信什么,我们既难以回到传统社会去,又无缝连接商业社会建立的那套秩序和规则。
改革开放几十年以来,国际、国内形势总体上是和平、稳定,某种程度上可以类比历史上那些被冠之盛世的时期。一方面社会稳定,经济繁荣,人口快速增长,但另一方面社会矛盾又在日益增多,统治的基础在慢慢侵蚀。历史上只有少数王朝在短暂的时期出现过整体性的昂扬、开放、自信的精神风貌。整个社会承平日久之后,从上到下弥漫着一种及时行乐的享乐风气,从《金瓶梅》里面可见一斑,精神却无所寄托的,究其原因,是其制度、文化始终缺乏对生命的尊重。《水浒传》里面,对生命的漠视尤其明显,这就社会动荡时的草草菅人命埋下伏笔。时至今日,我们还没有从这种心理机构中走出来,尤其是近几年的互联网平台,弥漫着暴戾、冷漠之气,时不时地就冒出一片喊打喊杀之声,这绝不是一个好的现象。
作为个人,处在这样的时代和洪流中,尤其显得渺小和无助,他无力对铜墙铁壁般的现实,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有的时候,甚至连选择都没有。作为动物属性的人,活下去是一种本能,而作为人属性,他精神上需要 一个出口来缓解或者麻醉现实带来的种种痛苦。因此,说中国历史也不是完全没有信仰是不对的,佛、道的兴盛就很能说明问题。在战国时代,周朝的秩序和价值崩塌,刀兵四起,人常转死沟壑,那个时代的思想家们试图建立一种新的秩序和价值观念。 杨朱的宣扬的价值一度很流行,“贵己”、“为我”,拔一毛而利天下而不为也。对着朱杨的这些思想,再来观照现在出身普通人家的年轻人的三不行为,不结婚,不贷款,不生子, 只能说历史照进现实了。古今之人在某种类似的环境之下做出选择没有什么不同。
然而,无论是现在流行的活着无意义思潮还是类似杨朱的贵己思想,都是消极的应对,没有精神上的支撑,很容易陷入麻木不仁的苟且心理。最终人活于世,无可避免的要解决精神层面上的一些问题。梁漱溟说人活于世,要解决三个问题 ,与自我,与他人,与自然。
我想对很多人来说,重要的是解决与自我关系,因为与他人、与自然都是被动接受的,个人是难以改变的。解决与自己的关系,本质上是解决精神痛苦的问题,但重要前提是也是解决人异化、工具化的问题。而这个体是无力改变的。这看起来就成了一个死结!
如果没有精神上的凭籍,人,不过是熬到生命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