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名字的苦恼

有时候,一个人走路就会默默的编剧本,楼下的一排小店,算起来总共已经路过了大概1001遍了,有一天看见那家小超市的名字“保福隆祥”,觉得十分的诧异,好像第一次见面——此前若干次的进去买一些应急的生活小用品,很方便,但是进进出出之中,很少抬头看它的招牌。其实招牌还是很大的,字也很醒目,并非想象的,埋没在缤纷十色的广告中。

旁边还有一家理发店,装修得堪称豪华,就每月一次普通的剪头发,Y在那里办了两次2000的卡,由此可见我们光顾了这家店有多长的时间。它的名字叫“乔思国际”,有一天我从地铁出来,转头一看见这硕大的店名,心头一惊,好像得到了意外之喜,心想将来要写小说,它一定能成为现成的人物名字——乔思国。既不俗气又不妖艳,端端正正的一个普通人的名字,但是又生有一个好出身——姓乔。历史上的大乔小乔,多么令人神往,这个姓也因此莫名的曼妙。

给小说中的人物取名字简直已经成为我心头的一根刺,我不敢说自己有语言的洁癖,但是如果单是看主人翁的姓名,就从中发现了作者的昭昭用意,那是让人万不能容忍的。仿佛一个爹妈生了100个孩子,全都用一套思维来冥思苦想,取了100个名字,看似个个精彩,但是分明都只散发出一种气息来,那就是作者的呼吸。那些名字的分别,只是有的是在气息平缓时诞生的,有的是在气喘吁吁时迸出的,还有的是早晨没刷牙,哈一口气在窗户上,连玻璃都模糊出一种丑陋的花纹来,简直是一口恶气。

肯定也有人意识到给人取名的苦恼来,在有的电影和编剧中,直接采用演员的名字作角色的名字,譬如梁朝伟饰演的角色就叫阿伟,周星驰在很多电影里就叫阿星。昨天看的台湾电影《转山》,男一号和二号分别叫张书豪和李小川,片尾打出演员表字幕来,以为看走了眼,他们的原名就是张书豪和李小川!张书豪,多么儒雅又帅气的名字,一开始就让人疑心跟《蓝色大门》里的张士豪有什么联系,甚至怀疑两部电影是一个编剧或导演。

但是结果什么都没有,既没有联系,又没有暗示,只是单纯的用演员的本名,刚好男一号又是一个帅哥,就算在从丽江去拉萨的艰险山道中,摸爬滚打,灰头土脸,仍然不失为一个帅哥。所以,电影取名这方面,从毫无理由的印象上说,立即加分。

就算不是写小说,编故事,只是简单的要记一段回忆,用个化名,也十分费神。安然、杜毅、连生、魏风……一连想了一串,都觉得不妥。要不是有暗指“安然”“妒意”的嫌疑,就是让人莫名联想到安妮宝贝笔下的人物,都叫什么未央、安生、盈年,不管少年、中年,男或女,如若不立了誓洗了脑一样的沉浸到这股决绝相爱觅死觅活的安妮世界里,听到这些名字,肯定先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所以索性直接用H、T、Y、W,一个字母来代替,这多么像天涯论坛里的直播帖,如果嫌一个字母还太扑朔迷离,就用两个字母,甚至三个,姓名的缩写,欢迎对号入座。

这样不够正式,所以要给剧本或者小说里的人物囤一些名字,是很有必要的事情。看到现实中拥有一个好名字的朋友,我总是一边羡慕,一边反复念叨着记忆,无奈记忆力实在不好,隔不久还是忘了。在若干个网络的圈子里,结识的朋友多半只知道网名,就连电话存到号码簿里,也还是网名,很久很久没联系后,就会忘了,这个小P和哪个小P到底谁是谁,叫jason的怎么这么多,还有小山,也简直完全不能承载半点山的棱角、锋芒的信息,这名字简直是白取的。但是人家就是要白取啊,就像代号003,越不透露个人信息越好,仿佛一出现,就预备着随时消失,隐匿在人群中,永不再见。

还有一种信手拈来的方式,为人物命名,随手去翻一本书,最好是字典,第一眼看到什么字,写下来,再翻一页,又写一个……然后现场组装成主人翁的代号,大不了调整调整顺序,或是实在刺眼,换一个浪漫点的同音字。不信试试,我翻的是桌上一本《别告诉我你懂PPT》,第一个是图,第二个是千,图千不好,有点像老千的感觉,换成“千图”,再配个大户人家的姓,譬如王、李,齐活了。但是还得记着,不能姓吴,吴千图,谐音就是无钱途,太晦气了,除非你是有意要把他的命运写成穷困一生,或是逆其道而行,写得大富大贵,永不缺钱,成为现实中迷信取名的一种讥讽。

我为我留意生活中最无聊的细节,而沾沾自喜,终于忍不住拿这个去考一个朋友,住一个小区,我问他,我们楼下那家小超市的名字叫什么,你知道吗?他果然感到很茫然。我说,告诉你吧,叫“保福隆祥”,以后记住。好像告诉他一个什么天大的秘密,又或是十全老人的宝贵经验。他继续茫然的问,你怎么会记住的呢?

“因为我已经察觉了我自己每天走过那些路,从来都漫不经心的啊!”言下之意就是,我已经走上了另外一个极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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