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来了,单身人士开始出动了。作为至今未恋的大龄剩女,我早已自暴自弃、看破红尘,但也会时时被热心人士拉入相亲队伍中。通常开场白都是:——你们一起吃个饭吧。——吃饭,认都不认识,就吃饭,不好吧。就加个微信吧。——吃饭又没什么,而且吃饭最能看出一个人是如何为人处世的。——可是,我还是不能接受,不认识怎么可以一起吃饭。除非AA,或者我来出这个钱。——……
是的,我不愿意和陌生人,尤其是陌生异性去吃饭。表面上的借口是,我不认识别人,所以不能随便用别人的钱吃饭。事实上却是,我不知道怎么和陌生的异性交流,那样的一顿饭吃下来会让我好几天不想吃饭。当然,如果对方很会找话题,我只要配合适当参与就可以了,对,“配合”,配合半个小时可以,超过半个小时了,大家都会累的,由累生厌,也就如此了。
这样的一种性格是怎样形成的呢?或者换而言之,我这样的“超级乖乖女”——作为第一代留守儿童,不抽烟不喝酒不上牌桌不斗嘴……,无任何不良恶习,从来没有在外逗留到晚上10点的,早起早睡,喜欢看书写字画石头旅游,待人接物虽圆滑世故不够,但也算真诚得体,20年的求学生涯,从幼儿园到研究生毕业,再到找工作,一路走来,无需远在千里之外捞金的父母操过任何实质性的心,自觉积极努力乐观奋进……嗯,是的,是怎样一步步成为了别人眼里曾经羡慕如今调侃眼光太高的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昨天和我的小伙伴——饭伴,玩伴兼旅伴一起出去逛,漫漫旅途,聊起过往。
Z:我读书的时候流行认哥哥姐姐,看见我班那些认了很多哥哥的女生,我觉得很羞耻,更夸张的是,甚至玩得好的和我说起那些人的事时,我都觉得污了我的耳朵,不高兴地让她以后不要再和我说这些事了。因为一直以来父母灌输给自己的教育就是这样的,好好读书,与读书不相关的就是不务正业。
父母不允许和异性走近,包括说话太多。小初高一直青年头,完全没有任何女性意识,天天灰头土脸。
最不堪回首的就是高中,高中三年,出校唯一走过的最多的路就是学校到中心市场的那条路,去买点必须的日用品和衣服鞋子。
……
L:还没进幼儿园时,每年最害怕的就是过年父母要回来了:教数数,分清左和右,以及一些简单的字,谈谈远大抱负。记忆最深刻的就是,无数遍被问这是哪只手?问了十几遍后,都被问懵了,左右就乱说一气了,说错一次一巴掌,被打得哭天抢地。(当然,后来我发现我是何其幸运,看看我哥,一直被父母带在身边教育,曾经被教育到忍无可忍离家出走。)前不久听玩的好的一个同事说她的5岁的儿子数1到100没数好,被她一生气打了一巴掌打哭了,听完我就有种潸然泪下的感觉,仿佛那就是当年的我。
5岁时被邻家嫂子带去打耳洞,第二天就被远在柳州的家父感应到了,一个电话回来,大意就是青年头和校服是城市学校的标准,并把小学就打耳洞的列入了盲流的行列,忐忑惶恐之中,打好的耳洞就被放弃了,至今不敢再去打耳洞。每次看到别人带着好看的耳坠,都羡慕得不要不要的。
小初高都是青年头,小学时有过长于青年头的头发,外公去世那年,家母回来借机自己用剪刀给剪了个长短不一的青年头,丑到家里亲戚全都看不下去了,一个表哥被他妈妈授意带我去了理发店重新剪了一遍。从此,乌黑浓密的长头发成了我心里永远难以企及的梦。
第一次有机会被带去自己挑衣服,已是12岁左右了,裙子一律pass掉,衣服一律要polor衫,屁颠屁颠地跟去,抑郁寡欢地回来。高三毕业后,家母觉得可以打扮得“洋气”点了——留头发,穿裙子。看上一条膝上一点点的裙子,被拒绝后站在那不走,总算买了。回来后被再三教育:穿裙子,尤其是这样短的裙子,坐下时必须先用手扫平后面,坐下后必须双腿闭紧。穿裤子,那种蹲下屁股都要出来的裤子(那时很流行的低腰裤)穿了出去必定被人骂没家教。每次穿上那裙子,必定因为各种细节没注意到被痛骂,吓得穿的欲望都没有了。后来终于可以无顾忌地穿了,因为邻家的名校毕业的女儿穿了一条更短的裙子,让家母觉得那自己的女儿身材还好点,更加可以穿了。
高三填报志愿后,拿到录取通知书,在复读还是不复读的犹疑中,那时网络还不像现在这么发达,得知同班有个男生和自己被录在一个大学,想问问他在哪个校区,了不了解那个学校。家母在客厅听见了,说一个女孩子和男孩子打什么电话,女孩子要自重。
大学四年,每两天一个电话:不要谈恋爱,努力学习,拿奖学金,学中文专业时时就天天聊提高文笔,替我定下大一过英语四级,大二过英语六级的目标,后来家兄大学毕业后去读研了,于是父母也都自发成为“研专家”了,于是女儿的下一个目标也就是考研了。某一天又听别人说,出国读研要简单点,而且好像费用也在自己的承担范围之内,于是考托福也成了一个考不上国内就去国外的可供选择的目标了。
读研后,说现在看到合适的可以谈了。是吗,可是我已经丧失了谈的能力了——完全不知道怎么和异性打交道。别人说,一起去干啥啥,一起去哪哪玩,我在心里盘算下会花费多长时间,需要找多少话题,还要找多少话说,中间可能会尴尬多久……想想,就拒绝了。每次有点苗头,室友都会打趣:寝室里最难啃的一块骨头呀。以至于后来有一哥们说:我的自信心在你这里已经完全没有了。其实,真不是别人不好,相反,别人都很正常,都很优秀,而恰恰是我,是我的性格缺陷原因。
第一年参加工作,我爸爸每天准点给我一个电话:要努力工作,要全心全意工作,要教好学生。教没教好的标准就是,学生成绩怎么样。所以,每次考试完,家父是全社会最关心我们班乃至全校的成绩的,比家长们那要多关心几万倍。假如听说了我们学校对学生或者老师采取了严加管教的措施,就会开心得不得了,因为在他看来,这是我们学校要崛起了的前奏。与我们校长所关心的一样,每年高考成绩出来的那天,他就会一个接一个电话过来问我,我们学校考了多少清华北大。
发小们和朋友们颇担心和关心我,在外遇到认为合适的,都会第一时间想到我。第一次被忽悠去吃了顿饭,到地点后,发小找了个借口走了,完全无视我殷切的求助的眼光。这一生最漫长的时光就是那个下午了,在邦特坐了四个小时:视餐桌为讲台,说呀说呀说呀说呀……一个小时后,我说,没事就走算了吧。对方很执着,说,你又没事,再坐坐吧。两个小时后,我说,散了吧。对方说,下雨了,不好走。三个小时后,我真的累了,比我上课还累。从此以后,见面吃饭这条路就此退出我的字典了。
工作第二年,有一天大清早,家母第一次收起了大嗓门,细声细语地说,你可以谈男朋友了呀,你也不小了呀。我义正言辞地说:不,我要好好教书,我要全心全意地教书。
嗯,是的,“超级乖乖女”就是这样炼成的!希望“超级乖乖女”的父母们也能看开点,鱼与熊掌不可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