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来谝个传,正经咣个闲

查阅百度百科,对谝是这样解释的,“谝”,读pián或piǎn,本意是花言巧语,炫耀、夸耀或骄傲地显示,夸耀,夸口。古代文学作品中对此也有多处记载,大都与上面提到的意思契合或者相近。例如,《周书》有云:便巧言也。从言扁声。而现在,山西、陕西和甘肃地区的人们多用“谝”来表示交谈、聊天。比如谝安传,谝闲传。在甘肃平凉,也有叫“咣闲”或“宣荒”、“谝闲(hán)传”的(陕西关中地区,甘肃庆阳宁县、正宁县部分地区将“闲”读作hán,亦读xian音)。

仅从字面意思理解,谝闲传传递给人的是一种随心、舒适的感觉,如若身心愉悦,志趣相投,便可无所不谈,酣畅淋漓。既然是谝闲传,本来就区别于一般的正式谈话,所以它不拘泥于场合和地点,也不刻意要求环境,更不会在乎谈话者的身份,只要条件允许,能说的来,可能是某个相遇的路口,也可能是某个田间地头,更有可能是某个树荫底下……或许只需要一杯白开水,拉上咧就谝开咧,谝开咧就谝美咧。要是遇到一个好谝手,那就真如高山流水,滔滔不绝。

虽说是谝闲传,但其中门道亦不可忽略,这是成为一个好谝手的基本素质,既要做到随意之处有严肃而不失风趣,又要做到严肃之外有幽默而不失分寸。随四时之变,谝闲传对时间也有相应的要求,在家乡,一年四季尤夏冬为宜,春秋趋之,这跟农作物的春种秋收不无关系。

春暖花开,趁着最初的这一缕阳光,农人们紧追着每一个黎明的到来,等一切准备就绪,迎着和煦的春风,扬一把种子,喊一声耕牛,望一眼土地,把希望播种下去,用真诚去浇灌。这之间,鲜有时间坐下来去谝闲传,顶多是路上碰见的几句寒暄,因为每个人心里都明白,土地和种子是不会骗人的,你精心栽下,他们就会认真生长,无需过多的语言,庄稼的涨势能说明一切。而农人们最在乎的就是这一茬庄稼,今天的挥霍可能会带来一整年的后悔和吃力。所以,这个时节人们无暇去关心其他的事情,更多的是和土地心贴心的交流,和土地在“咣闲”。

春天的辛苦劳作只为等待秋天的如约而至,人们总是能在最好的节点嗅到果实成熟的味道,然后忙活在春天踏过的足迹上,虽然多次的耕作已经让脚印不复存在,可是再次踏上,土地便能感觉到他们的温度。这次和土地的“咣闲”,是他们相互之间的答谢,岁月流逝,你不负我,定有回响。

为什么谝闲传把时间选择在了两个极端,最冷和最热,这是有原因的。具体而言,夏天大多在午后和晚上,冬天大多在晚饭过后。

家乡的小麦是夏季成熟的,而夏季三伏天又是一年中最热的时间,尤其是午后这段时间,空气都在沸腾,人们休息起来,也不宜下地干活,就聚在一起,抑或在屋檐下,抑或在树底下,几许人坐下来,谝到这拉到那,主题切换自如,但要的就是这份闲适与安逸,不要什么奢侈的解暑品,一块瓜足矣。虽然谝闲传既非风扇也非空调,但它就是能在这燥热的空气中给人们送来丝丝凉意。也可能是父辈们在一起打牌谝,也可能是母亲们边择菜边谝,不管形式如何,也不管内容是什么,欢喜总能贯穿其中。

烈日下辛苦劳作一天,几碗浆水面下肚,天也不是太黑,舒服的靠在门外面的墙上,一边享受着凉风习习,一边闲谝着国家大事,月上枝头,兴致来了的话可能还舍不得回家休息,在依依不舍中告别,有时候关上了自家的大门也感觉意犹未尽。

一年的耕耘终于在冬天画上了句号,人们沉浸在这久违的空闲中,人也开始变得懒了,早上一觉醒来也八九点了,忙活一阵就到吃饭时间了。中午就着一盘咸菜,咧上一碗馓饭,吃饱喝好之后,瞌睡随即而来,一觉醒来就又到了晚饭时间(俗话说得好,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晚饭后,也没事可干,就到邻居家串门,通常情况下,聚集地也就那么几家,不约而同,相继而来,一群人拥炉而坐,倒上一壶罐罐茶,“推杯换盏”,就开始谝开咧。电视是开着的,但大数情况下也只是个背景铺垫,偶尔是为了打破些许的空隙。感觉时间差不多了,相互告别而去,三九天也不间断,人们总能在这里找到火花,感受到温暖。美好的事物偏偏持续的时间不短,正月过后,又会迎来下一个春,恢复往日的繁忙。

除了时间的安排之外,谝闲传和咣闲适用的情境也不同。谝闲传多用于同辈人之间的闲聊,没有目的,也无主题,聊到哪里算哪里,开始和结束很随意,只不过一句话的事情,但是咣闲就显得比较正式,多用于晚辈同长辈之间的谈话,主题明确,目的清楚,开始有铺垫,结尾亦有成果,来着有备而来,话别满载而归。另外,如遇见父辈们咣闲,就算是谝闲传,作为晚辈,别人问起时也应回答是在咣闲,这样不仅是尊重长辈的表现,同事也是对自己的尊重,否则在别人看来,你就是一个没大没小,目无尊长的人。虽然这个没有人刻意去制定成文,但在家乡也算是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吧。

普通话是为了更好地交流,避免语言障碍我们必须学习的,但千万别再老乡面前谝起来,短短的几句方言可能瞬间拉近彼此的距离,但是普通话可能适得其反。会说普通话并不一定显得身份有多尊贵,水平有多高,只要是道理,任何语言都能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无论时代怎么变化,经济怎么发展,对于身处异地他乡的游子来说,逢年过节回一趟老家,说一腔方言,咧一碗馓饭,约几个哥们,喝几瓶小酒,谝一通闲传,是再好不过了。管他什么音调,也不在乎语速多快,踏上这片故土,就放下那些条条框框的束缚,给心灵放个假,我们闲来谝个传,正经咣个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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