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高二文理分科时，顾炎希仗着自己发表过几篇小文章拿过几个作文奖项在强烈的文学爱好的支配下，在理科成绩高出文科成绩二十多分的情况下，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文科。由此进入了高二.四班，开始了她的坎坷的文科生生涯。
第一天进班级，她就跑到讲台上抓起点名册好奇地观望。“左一恒……”她不禁念出声音来，而且分贝越来越大，“左一恒……哈哈……太有意思了，咱班竟有一个叫左一横的，怎么不叫右一竖啊？”
神经大条外加大脑缺钙小脑缺氧的她忽略了当时教室里安静得如同真空一般，也忽略了她自己的嗓门质量不是一般的质量好，当即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她。她咧咧嘴不知所措地呆立在讲台上，只听见旁边墙上的时钟不停地“滴答——滴答”。
这时候，最后一排的一个面目清秀的穿格子衫的高个子男生站起来说，“同学，你怎么知道我外号啊，就是有很多人叫我右一竖的……名字无关紧要，就是一个代号而已嘛。”说罢又没心没肺地笑了几声。
现场气氛当即由七级冰窖转变为恒温状态，并且有持续回暖趋势。顾炎希嘿嘿笑着来到左一恒身旁，一个结结实实的巴掌瞬间落在左一恒的右肩上，据左一恒事后回忆，那一巴掌打得都能听见脊椎骨因强烈受创而产生的咔嚓声。顾炎希咧开嘴笑着说，“我叫顾炎希，很高兴认识你。救场如救火嘛，刚才你真太够哥们儿了……”
“嘿嘿，够哥们儿就好，以后咱就是哥们儿了……”
众同学见状均表示理解理解，物以类聚嘛，两个看起来都没心没肺的人确实适合做哥们儿。
（二）
自认识的第一天起，顾炎希与左一恒就开始称兄道弟，哥们儿来哥们儿去的了。诚然，顾炎希压根儿就没把自己当做女生，或者说是她的性别观念比较模糊。
两个人经常黏在一起聊天看书逛街吃饭，晚上去打水的时候总是左一恒左手一个暖瓶右手一个暖瓶，顾炎希则腾出两只手来专心解决左一恒买来的零食。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彼此在心中的地位早已无法替代。
顾炎希不小心烫伤胳膊的时候，左一恒在一旁急得满脑门是汗，急匆匆地跑到校医院买来红花油，小心翼翼地用棉棒蘸着药液，一点点地涂抹到伤口上，表情严肃得像个一本正经的医生。
她用牙齿咬着下唇，看着正在被“安抚”的伤口，再抬头看看他那张布满疼惜的脸，心田涌过一股奇异的感觉。她的胳膊不小心抖动了一下，他则神经兮兮地赶忙问道，“怎么了，疼吗？”
顾炎希嘿嘿一笑，“不疼……你看，你给我胳膊上擦药的那块区域那么光滑，多像刚舔过的小狗毛啊……”
左一恒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我真服了你了……快点，我再给你上药，还没上好呢……”
顾炎希喜欢坐在篮球场上看左一恒打球。他打球没进几个，倒是有好几次都不小心打到她了。每每这时，顾炎希就不顾形象地在篮球场上咆哮，“左一恒，你故意的吧……你得赔偿本姑娘精神损失费医药费……”
“好好好……你说什么都依你，行了吧。”
“那我要吃可比克薯片……”
“不要番茄味的，是吧？”
“要五包……”
“好，遵命……”
篮球场上发出一阵阵喝彩声，好友齐宇飞不怀好意地拍拍左一恒的胳膊，“你们这哥们儿怎么感觉怪怪的，是不是有深层次的发展啊？哈哈……”
“你说什么呢……”顾炎希生气地嘟起嘴，心里却有一种隐隐的幸福感。
左一恒看着顾炎希生气的脸庞，擂了齐宇飞一拳说，“你小子别乱说话……”
（三）
“能够成为密友，大多掺杂着爱”。这是顾炎希几年之后才明白的道理，然而却再也无法挽回曾经的情感。
习惯真的是一种可怕的力量。她早已习惯了他的包容与宠爱，而他也习惯了她的神经质与坏脾气。他不在的时候，空虚爬满了她的心房；她不在的时候，想念在他的脑海里隐隐作祟。一颗心的体积那么小又那么大，容得进一个人，却不允许其他事物的介入。有太多太多的时间两个人一起度过，他们像小情侣一样的形影不离，但还是哥们儿来哥们儿去的称呼对方。
高二分科后的期中考试，顾炎希的成绩如同崩溃的纽约股市直线下跌，从年级前几名一下子滑落到班里二三十名上。炎希看见成绩单的那一刻，愣在那里半天没回过神儿来。板上之后，她才发觉眼泪早已爬满了脸庞，不停地蔓延。说不在乎是假的，当初选择文科时对抗了多少人的意愿啊，自己就是下定决心固执地选择了文科，想向曾经反对自己的人证明自己是正确的。原以为可以轻轻松松地获得理想成绩的，而现在……成绩怎么会下滑得这么厉害，难道是因为他？
“怎么啦？”左一恒心里当然明白炎希为了什么而哭泣，其实他一直明白这个表面大大咧咧的女孩背后的压力。然而此刻他手足无措地站在她身旁，嘴上却找不出任何安慰的话语。
炎希一把抓起左一恒的手，发疯似的往外跑，肥大的校服被风吹得鼓鼓的，泪水“啪啪”地甩向四周，她边跑边喊，“左一恒，你知道吗，我心里难受。”
左一恒跟着她跑，头发上的汗液结成水滴挂在头发梢上，稍一运动就“啪啪”地往下落，“我知道，我知道，炎希只要你好好的，我做什么都可以。”
“可是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不知道该怎样去做……”顾炎希停下脚步，无力的站在空旷的操场上，哭得像个泪人儿。
“没事的，炎希，你好好学习，尽量多把时间用在学习上，下次考试成绩一定会提上去的……”
“那你呢？”
“我……我……我全力支持你的学习呀，只要你开开心心的，就够了……”
之后，顾炎希尽量把时间用在学习上，但总感觉埋头学习的日子缺少些什么，感觉有些力不从心。左一恒静静地退到一边，远远地望着她，却不去接近。他明白，表面上强势凌厉的炎希实质上没那么坚强，她选择文科是一个赌注，绝不可以让她输掉。
“哥们儿，我前几天找了个女朋友，要不你给我参谋一下？”一天左一恒欢快地对炎希说，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炎希的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愣了半晌才挤出笑脸说，“好啊，好啊……你小子下手倒挺快啊，什么时候的事都没告诉我，不够哥们儿吧……”
这一声“哥们儿”划痛了两个人的心脏，一寸一寸，血肉模糊。
（四）
随后的日子里，顾炎希逼迫自己全副身心的投入到学习中，左一恒则煞有介事的跟女朋友出入相伴，两个人不自觉地拉开了距离。两人见面时依旧互唤着“哥们儿”，但有时候会因为长时间不交流而找不到话题。炎希想，或许我们都有了新的生活，开始淡出彼此的岁月长河。
岁月的钟摆摇摇晃晃，转眼间高考来临，炎希凭着自己的勤奋刻苦取得了理想成绩。左一恒的成绩却不尽如人意。在成绩出来的那一刻，炎希想都没想就拨通了左一恒的电话，向他“汇报”了自己的成绩。一恒沉默了半晌说，“哥们儿，你赢了……”
两个人进入了不同的大学，隔着千山万水，但时时给予对方温暖的情谊。听说顾炎希找了男朋友，不是很帅气但很温柔。左一恒笑着说，看来我也应该努力了呀，最近我在追求隔壁班的一个女孩，挺漂亮的。随后炎希认真的说，那你一定要幸福，听见了没？
有一次顾炎希跟左一恒的好朋友齐宇飞聊天，无意间聊到“爱情”这个话题。
齐宇飞说，“顾炎希你知不知道左一恒很喜欢你？”
顾炎希摇头，“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我跟他可是在一个宿舍住了三年。像他这样看起来没心没肺的人，晚上做梦都会喊你的名字……”
“呃……他以前不是找女朋友了吗”
“那是怕影响你学习，故意做给你看的……”
“呵呵……但我们现在都有自己崭新的生活了……”
顾炎希坐在桌前愣了很长时间，脑子里一遍遍回放与左一恒的点点滴滴，那是一份无可替代的回忆，是彼此生命里最绚丽的元素。她打开电脑，认认真真地写下这样几个字——“哥们儿，谢谢你。那些年，我们错过的爱情，收获的是无尽的友情和人生。”轻轻点开左一恒的头像，然后点击“发送”。
很快便收到了左一恒的回复——“有一种感情叫做成全。我希望成全你的学业和未来的幸福。”
“够哥们儿，呵呵……”
“嗯，哥们儿，呵呵……”
作者:温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