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艺成下山，师父赠我八个字：豕立风孔，挟愚扶摇。

我不太明白这八字的意思，又不敢问，怕师父再留我几年补习文化。

苦修十余载，师父只教我一门武功：擒龙手。

每日闻鸡起舞，饮霜无数，十年磨一爪，总算皇天不负。

下山前夕，要经过师父的严关考验。

五岳之一的嵩山，四面环岳，奇峰叠出。

彼时天寒，冷风像刮鳞刀。我伫立露天前院，与师父相隔数丈，肃穆地看着他用火钳从面前的铜鼎中取出火炭。

嵩山上下，人声鼎沸。听说本门最笨的弟子要出山，师兄弟们忍不住好奇，纷纷围观，师娘也在其中。

师父双膝下弯，稳扎下盘，从烧得顶旺的炭堆中夹出大腿粗的一块，快速朝我抛来。炽热的炭块在师父刚柔并济的深厚内力催逼下，擦过空气，生出明晃晃的火，火把天空燎原，走出了一条巨大的龙影。我来不及思索，伸出双爪，蛙跃而起，硬接下木炭，凌空中顺势翻了一个筋斗，落于火鼎前，将木炭放回鼎中。功毕，强忍烫伤，握着灼痛的手向师父恭敬地作揖。

师父欣慰地露出笑容：好一招双爪擒龙，你总算没辜负为师的期望。日后不管走到哪里，须牢记日夜苦练此技，不得荒废，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徒儿谨记师父教诲……只是徒儿不明白，为什么师父每次都让我抓炭木，以徒儿目前的功力，抓刀刃、抓冰块，也不在话下。临别在即，我忍不住要向师父证明自己的实力。

混账东西！谁让你抓冰块了？你抓冰块，他日冷死饿死，休得跟人说是我徒弟。我教你擒龙手，让你抓烧热的火炭，等于是让你抓热点，热点就是饭碗，你懂不懂？

师父突然动了肝火，吓得我不敢吱声，只好低头佯装领会。

抓热点，是我嵩山派数百年来的祖训。记得当年，我嵩山派先祖左冷禅与泰山、华山、衡山、恒山其他四岳掌门争夺五岳盟主。彼时江湖流行的都是辟邪剑法、吸星大法此等热门武功，你左先祖偏偏练了个冷门的寒冰掌，结果败给了赶潮流的岳不群，眼睁睁看着五岳盟主之位被人收入囊中，至今引为嵩山派一大耻辱。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啊！师父压低了语气，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所以师父您就改名叫朱热肠，打算吸取教训，弃冷从热？我仿佛明白了师父的用心。

说话间，师娘也缓步走到了跟前。

师娘摸了摸我的头：熊飞，你师父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他有今日的成就，也是一步步抓热点，才熬至如今。江湖水深，很多道理不一定有用，但是懂得抓热点，是关乎生存的基本要领。至于为什么，这个答案只能你自己找了，你还年轻，多闯荡几次，总能闯明白的。

我朱熊飞自幼无父无母，由师父师娘抚养长大，连姓都是随师父，他二位待我恩重如山，即使有些话我现在不懂，但只要出自他们之口，我深信不会错的。

多谢师父师娘，徒儿晓得了。我屈膝伏地，叩了几个响头，操起行囊，转身离去。

那八个字，就是在这个时候传入我的耳朵。

师父以深厚的内功，把这八字念得山动地摇，绕梁不息。仿佛盘旋在头顶的八只巨鹰，驱之不去。

二

下山的第一站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流量街”，又叫“掌门孵化街”。

此街汇集了三教九流各色人物，师父当年就发迹于此。鱼龙混杂的市井中，藏着不少野心勃勃的剑客门徒，想要出人头地，必先在流量街摸爬一段时间，混个脸熟，慢慢地累积声名和人脉。

我缓缓地走过流量街，映入眼帘的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和街道两旁用粗黑大字写就的各色招牌，琳琅满目。

首先第一家：八卦门。

在江湖上，八卦门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八卦门培养了不计其数的八卦首领，每一记八卦拳在江湖都能扇起一阵滔天巨浪。现任八卦门头领是号称“江湖第一狗”的卓威，此人每甩出一记八卦掌，都能把成名已久的江湖大腕拍个身败名裂，肝脑涂地。

被他拍伤的有：

囧侠王强之妻马氏。

擅长武功：比翼双飞剑。

被拍原因：陪练对象为王强管家宋某。

渣侠文世美与其情人姚氏。

擅长武功：周一剑法。

被拍原因：抛妻弃义，公然挑衅江湖媒体。

百合教教主。

擅长武功：一指禅。

被拍原因：自恃指法盖世，公众场合欺凌衣不遮体之无名男子。

“江湖四美”之一的香足夫人的夫君。

擅长武功：不明。

被拍原因：以共同研习武学秘笈为由，客栈内与卖艺女子共度良宵。

……

无数江湖大咖重伤于卓威的八卦掌下，江湖人对其爱恨交加，爱其武功卓绝、百发百中，恨其敌我不分、手段惨忍。

卓威成功后，无数门派争相效仿，以“八卦”为前缀的门派数不胜数，但正宗八卦掌，大多江湖儿女只认此一家。

第二家：嗜血门。

江湖，注定是充满杀戮和风波的地方，弱肉强食、欺凌弱小的事情时有发生。侠义人士发现不公正，总会挺身而出，抱打不平。嗜血门与侠义的根本区别是，他们出没于黑暗，不为伸张正义，只为名气。有悲剧发生的地方，就他们的身影在，在一众同情与哀叹的声调中，嗜血门一边于人群中假装狂啸悲鸣，一边拿着小本子记录对自己投以注目的江湖晚辈，收集关注，进而兜售名气身价。他们唯一的目标，就是拿下江湖大威的称号，所谓大威，就是大而威风，是江湖人对粉丝众多的人赐予的称号。

他们的行为，和蘸着人血吃馒头没什么区别，故江湖人给他们做了一块匾子：嗜血门。刚开始他们曾尝试辩解，要把匾拆下，后来吃人血馒头的人越来越多，慢慢地大家也见惯不怪了，嗜血索性顶着嗜血的称号，堂而皇之地游走于流量江湖。

他们知道，反正那些年轻的江湖晚辈，还会源源不断地关注自己。大不了以后吃馒头的时候，少蘸血，或者蘸完后要及时道歉。

时间会冲淡一切，江湖大威依旧是江湖大威。

我抬头远望，前面还有许多五花八门的匾额，如吐槽门、标题党、真相教、刷粉派等等，如果都去研究的话，三天三夜也研究不完。

正思忖间，一阵鲜美的香味飘入鼻中，赶了一天路的我，饥饿感陡增，循着味走进了一家装修精致的酒楼。

酒楼的名字简单直白：鸡汤楼。

门口的小伙计极为热情，奶里奶气地招呼我：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来碗鲜鸡汤！我找了坐桌子，解下行囊，自顾坐下。

客官，我们这的鸡汤都是论锅的，不按碗卖。小伙计依旧礼貌地回复我。

论锅？我一个人怎么喝得完一锅鸡汤？鸡汤虽好，但常人往往一碗就腻，我对鸡汤楼老板的经营之道表示怀疑。

这是本店历来的规矩，如果实在喝不完的话，您可以打包回家，与您的家人分享。

我突然想起，师父每外出一次，回来后，都会打包一锅鸡汤给师娘，师娘花了大半天时间，边热泪盈眶边品尝，忘记了和师父斗嘴。时常刀光剑影、拳脚往来的师父师娘，只有那段时间里，没有让整个嵩山陷入他们的战火中。

我收回了对鸡汤楼老板的藐视，甚至领悟到这是一种极其有效，且利于传播的营销方式。

那上一锅吧！初涉江湖，我竭力表现得大气豪迈。

好的，客官，您想要什么口味的呢？小伙计问道。

鸡汤还分口味？你们这里有什么口味的？我忍不住好奇。

我们这里有“时间都去哪儿了？断臂杨过守妻一诺，十六年熬成神雕大侠”，还有“断一指算什么，九指也能连心，神丐洪七领导几十万穷人奔小康”，以及“华山陪跑数十年，老顽童终于摘得论剑桂冠”、“段延庆：丑了一辈子，老天终于送给他一个皇帝儿子”、“昔日华山弃徒，今日恒山掌门，真情感动不了师妹，但感动了圣姑！”，“问世间情为何物，李莫愁至死为渣男守身如玉”，“偷情不分年龄：谭婆赵钱孙，世人欠他们一座丰碑”，“误入非法武校，被涉黑名师打断腿，老铁匠身残志坚不忘抗蒙，拳拳爱国心感人肺腑”……小伙计口若悬河念着一大串鸡汤品种。

我打断了他：就这个吧，什么爱国这个，给我来一锅！

小伙上鸡汤的速度很快，我怀疑他们流水生产的鸡汤，虽看着式样五花八门，却大都一个味，充其量换了不同的锅。

我问小伙计要了一个小碗，用勺子慢慢地把鸡汤往碗里盛，再一小口一小口地送入口中。鲜美的鸡肉混着份量适中的配料，使这锅汤确实香味馥郁，引人果腹。

勺了几下后发现，看似丰盛饱满的锅里，实则多是配料，真正的鸡肉很少。初闯江湖，便遇奸商，我不禁涌起一肚怒火。

小二，这鸡汤怎么鸡肉这么少，尤其我最爱吃的鸡腿，分明不在其中。我不由分说，抓起小二斥问道。

客官息怒，好汤不在肉多，况且您喝的是冯氏爱国汤。本汤取材于南宋武林人物冯默风的故事，冯默风是东邪黄药师的第六个徒弟，因为被黄药师打断了双腿，所以此味鸡汤中是没有鸡腿的。小伙计解释道。

三

小二简直一派胡言，但看在味道还过得去的份上，我便不予计较。匆匆喝了几碗汤后，剩下的吩咐小二打包成几份，打算分给路上的丐帮弟子，当交些朋友。

在分发鸡汤的时候，我不忘把随身带着的名帖一并递给众丐们，帖上“朱熊飞”三字笔墨充溢，熠熠生辉。可傲慢的乞丐们，领了我的鸡汤，竟对我的名帖置若无物，正眼也懒瞧一眼。只有一年轻的乞丐，接过我的名帖后，两面端详后，问道：你是用何武器？

我不知其用意，摊了摊手。

小乞丐皱了皱眉，说道：那便是没有武器了。这年头，连我们帮帮主都有根打狗棒傍身，你一个无名小辈，就想赤手空拳闯荡江湖，未免太自负了吧。

我被这小乞丐说得满脸通红，强应道：我师父打小就没让我用武器，我学的武功，根本不用武器。再说，丐帮帮主不是还有降龙十八掌吗？

降龙十八掌？那是什么年代的事情了，现在早已经失传了，我们孙帮主曾立下重誓，如果找到降龙十八掌的传人，马上将帮主之位传给他。这事情已经在江湖传开了，只有你个毛头小子还不知情。小乞丐说道。

那意思是贵帮也承认不用武器的降龙十八掌更胜打狗棒一筹了？

承不承认又如何？小乞丐冷冷地道，敢不敢跟我比划比划。

初出江湖，正是缺架短仗之时，我早就有教训这厮的念头。见他提出比划，正合我心意。

比就比，谁怕谁？找个宽敞的地方！我痛快地应着。

先说好，你要是输了，就要加入我们丐帮，做我的手下，时刻听我吩咐。

没问题，你要是输了，也要当着丐帮弟子的面叫我爷爷。

好，一言为定！

我跟着小乞丐，走到了城郊外一块空地上。此处人烟罕至，只有一家铁匠铺，一名老铁匠身躯佝偻，慢悠悠地烧着铁炉。

我解下行囊，与小乞丐迎面站立。

出手吧！我把手背在身后，在小乞丐面前摆出了一副宗师架势，心里却早做好了生死肉搏的准备。

小乞丐目不斜视地盯着我，一边伸手从怀中掏出一破碗。

你这是干什么？临阵前还不忘跟我乞讨？

废话，这是我的武器！

话音正落，小乞丐的碗已经攻至面门，我猝不及防，紧忙弯腰别脑，躲过这一击。谁知碗口突然下摆，碗内洒出一把细碎的沙砾，直往我的鼻眼口内袭来，我闭眼不及，一片黑暗中，被紧接而来的拳脚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最后，小乞丐一个高抬脚，把我掀翻在地。

此战不算，你这是偷袭。我睁开眼睛，抖落身上的碎石子，表示不服。

兵不厌诈，输了便是输了。今天起，你就是我们丐帮的人了。小乞丐把破碗收回怀中，仰头长啸一声。

不一会功夫，周围陆续来了不少乞丐，纷纷走至跟前，将我和小乞丐团团围住。

弟子满天下的丐帮，收个新人竟也这般隆重。

念及师父对自己的多年栽培，如今一不小心就进了丐帮，还是个最底层的没有袋的乞儿，江湖路坎坷便罢了，辱没了师父的名声，愧对嵩山数百年列祖列宗，我有何颜面活在这世上？

大家作证啊，我秦世杰今天刚收了个小弟，叫…朱熊飞…秦世杰从兜中掏出我的名帖看了看，念出了我的名字，并带头鼓起掌：大家欢迎小朱加入我们丐帮。

四周聚集的乞丐约摸有上百号人，纷纷鼓掌吆喝，一边用棍棒击打着地面，一些人还开始在我身上吐口水。

我趁秦世杰不留意，一个箭身冲出人群，慌不择路，竟撞至一旁的铁匠铺前，乞丐们一哄而上，再次将我围住。

想跑？给我打！秦世杰高喊一声，乞丐们扬起棍棒挥向我。

我看了看铁匠铺周围，老铁匠仍在慢悠悠地烧火，炉子内有烧红的铁块和炭，炽热的炉火烤得我全身发烫，我立即抢过老铁匠的火钳子，将通红的钳头对准面前的乞丐们，一时竟把他们震慑住了，无人敢近身。

我挥动火钳走出重围，十来步后，发现身后飞来一阵火雨。原来，几个乞丐用木棒把火炉内烧得通红的铁块和木炭挑起，往我的方向抛投而来。

这熟悉的一幕，如同师父授我武艺场景重现，条件反射下，我丢了火钳，腾跃而起，施展擒龙功，抓住几块通红的铁块，但红铁的温度毕竟高于木炭，我双掌顿时被烙成焦肉，巨痛中我迅速弹开手，高喊一声，将铁块抛了出去。铁块撞击空中其他的炭木，火星四起，落地的轨迹，宛如一条火龙。

“天啊，这就是失传已久的……”

“降龙十八掌！”

众丐停止了对我的攻击。

我双手严重灼伤，没了还手能力，落地后只能闭上双眼，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属下恭迎新帮主。”一个声音带头响起。

“恭迎新帮主。”上百个声音齐声响起，震得我双耳生疼。

我睁开眼，映入眼内的是上百个屈身下跪的身影，一个个低着的头颅像极了掉落一地的松果。

四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内心涌起数个问号。

“孙帮主有言，凡降龙十八掌的传人，不论出身年龄，皆可直接接任帮主之位……”一名乞丐道。

我看了看人群中唯一没有下跪的秦世杰，想起这厮口中确实透露过此事。

秦世杰仿佛一时接受不了眼前的现实，惊诧中带着一丝不甘，在人群中呆如木鹅。

比他更呆的是我。才下山第一日，突然成了天下第一帮的帮主，老天给的这份礼，隆重得让人难以置信。

没等我反应过来，一帮人已经把我抬起，浩浩荡荡地穿过树林，穿过闹市，穿过一路围观的人群，把我抬到了丐帮总部。

四大长老为谨慎起见，让我当他们面耍两招以自证。我故伎重演，示意旁边的乞丐烧燃炭木，又表演了一次空中舞龙接炭。

这一次，比上次更顺手，舞出的火龙栩栩如生。

对于这帮没见过降龙十八掌的人来说，绰绰有余。

孙帮主不情愿地交出打狗棒，将帮主之位让给了我。

当晚，全帮上下烹羊宰牛，万人大宴，庆贺新帮主就位。同时四大长老书信联名昭告武林，新帮主由我朱熊飞接任，孙帮主退任荣誉帮主。信内着重强调了我是百年武林中，降龙十八掌的唯一传人。

真不知道师父看了这封信会怎么想。

海吃豪喝三天后，我抽个空，回嵩山给师父师娘报信。

嵩山派众师兄弟听说我当了丐帮帮主，均投来异样的目光，师父师娘在大殿内接待了我。

师娘一直拉着我的手，激动得流出了泪水。师父端坐不动，露出欣慰的笑。

感谢师父师娘的栽培，才有徒儿的今天，徒儿一辈子不会忘记二老的恩情。我再次给师父师娘叩了几个响头。

师父走到跟前，扶起了我：“徒儿，为师以前一直让你抓热点，看来你没有忘记为师的教诲。”

师父，什么是热点？

凡是让大多数人疯狂的就是热点。

哦，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还记得我送你的八个字吗？师父突然问道。

记得，豕立风孔，挟愚扶摇。这八个字，我至今不知其意，但已经倒背如流。

嗯，你既然已经另立门户了，也是时候给你改名了。

改名？师父，为什么要改名？

你已成功出道，出道就得有艺名。你叫朱熊飞，我就把熊字底下的四个点去掉，赐你一能字，此举除了是表示对你能力的认可，也暗含你将来的命运啊。师父捋了捋胡子，话里充满了玄机。

朱能飞？我暗自揣摩这名字和师父所赠八字之间的关系。

“豕立风孔，挟愚扶摇……”我嘴里念叨不停，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不由惊呼起来：“站在风口里，猪也能飞起！”

“是的，徒儿，飞去吧……”

“谢师父，师父师娘，徒儿告辞！”

五

第二次下山。

昔日懵懂无知的嵩山弟子，如今改头换颜，一路上，我脚底生风，仿佛被风刮回了丐帮。

风口带来的红利，已经全面渗透到我的生活中。

我择了个良辰吉日，召开了动员大会，要求全帮上下深入贯彻落实“站在风口学猪飞”的重要精神，树立端锅等肉、挖坑等苗的风口意识，做好天下掉黄金的充分准备，以新思维、新格局，在以逸待劳的思路中，完成称霸武林、登顶江湖的目标。全帮上下一片欢呼，表示拥护支持新帮主的决策。

各分堂清点人数时，发现少了一个人。

本来几十万人的大帮派，少个人不是什么奇怪事。

但据下属报告，失踪的是秦世杰，一下引起了我的注意。此人立场不稳，意志摇摆，恐为我帮后患。我立即传令全帮：追擒此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丐帮不断派出弟子追寻秦世杰的下落，但接连数月，非但没有秦世杰的消息，连派出的弟子也一去不回。

一天，一个身穿蓝衫的乞丐跌跌跄跄地闯入我的卧室，高呼：帮主，秦世杰找到了……

“人呢，赶紧押上来！”

“帮主，我等动他不得。今日的秦世杰，已经不是昔日的小乞丐，他的武功突飞猛进，很多帮内的兄弟，现都改投他门下。”

“突飞猛进？秦世杰得了什么奇遇？还是练了什么神功秘笈？”

“属下不知，只是发现，他昔日用的武器是一个破碗，现如今换成了一根链条……”

“链条？什么样的链条？”

“属下不知道怎么形容，这根链条看似有形，又似无形，看似无限长，又似无限短，越多人用，发挥的威力越大，每个碰过这根链的人，他的武功都传输到链条上，链条里面记录着每个人的武功来源、招式缺点…………”

“天下间竟有这么神奇的链条……”

“为今之计，恐怕……只有帮主出马，才能将其制服。”蓝衫乞丐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我。

城郊铁匠铺，那是改变我命运的地方。我想起了那个老铁匠，那个始终一言不发的老铁匠，难不成这是位老神仙，给秦世杰打造了这么神奇的一件宝贝？

我越想越后怕，我清楚自己的“降龙十八掌”，绝不是秦世杰的对手。丐帮这么大一个摊子，可不能就此毁在我手里。

我飞鸽传书，向师父求助。师父连夜快马启程，少林的若智大师、武当的低眉道长、峨眉的灭火师太也纷纷闻风赶来，据说他们门下不少弟子也改投了秦世杰。

六

丐帮总部大堂，各大门派首脑进行了紧急会晤，这是我当上丐帮帮主后的第一个高端峰会。

“那根链条到底是什么东西，竟把整个武林都搅翻了。”我紧皱眉头，期待各位前辈给出答案。

“朱帮主说见过打造这根链条的老铁匠，不知道长什么模样？”若智大师问道。

我努力回想，拼凑出一些印象：“很苍老、胡子很白很长、背驼、腿脚不是很方便……”

“照你的形容，这位老铁匠很像一位武林前辈，叫冯默风，曾是东邪黄药师的徒弟，如果尚在人世的话，按照年纪也有300多岁了。”低眉道长说道。

“300岁，对于一些隐居世外的高人来说也不是不可能，但那个老铁匠，我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身怀绝技的高手，而且，师父，您不是说过，冯默风早就死于金轮法王之手了吗，怎么还会……”冯默风的鸡汤我喝过，为其人的高风亮节所感动。我边说边看着师父，从小到大，所有的江湖秘闻、武侠历史都出自师父之口，如今恐怕他也难以解答了。

师父静默半晌，才缓缓说道：“有些人可以为时代而生，有些人可以为时代而重生。每一个风口到来之时，就是各种神话奇迹诞生之时。”

师父的话永远那么深奥难懂，我实在不知道如何接。

一直默默无言的灭火师太开了口：“朱掌门说的风口，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哈哈哈，”师父突然朗声大笑：“区块链的时代终于来了，我要去追热点了。”

没等我们明白过来，师父已经站起身，径直走出大厅，豪放的笑声在厅内一直回荡。

七

我与若智大师、低眉道长、灭火师太相互看了一眼，不再发话，似乎都在试图理解师父的话。

师父说过，站在风口上，猪也能飞起来。既然这是个风口，那早点拿下总没错的。

“新生事物，总带着迷惑性，大家要冷静啊！”低眉道长说道，眼眉下不经意露出了一丝狡黠。

我眼内冒火，心底涌起了杀机，正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决不能让他们先抢到了风口。

不料，若智大师、低眉道长、灭火师太也竞相挺身，三人目光如炬，急促的呼吸驱散厅内最后一丝和气，火花刹那从地砖溅起，拳掌纷飞。

我掌心发麻，怒气直顶天灵，头上的毛发有如野猪的鬃毛，一根根竖起。

“别和我抢风口，我是猪！能！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