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想

坐在车上,抬头一瞥,便见长江那边明亮的层云,连着淡淡的黄色,一路烧尽远方沉沉的黑幕里。暮色将至,却还剩那么默默淡淡的稀薄亮光,融进空气里,吸进肺里,好像灵魂也发着淡淡的光。

我不知道过去在我的低头沉睡的时刻里,我是否错过了这样的景色,也不记得是否也有这样沉静冥想的时刻,是否可以有重合的感觉,是否可以,从这刻的感觉里,连接到过去的某个时刻。我唯一知道的是,坐在车里的我,看见桥面上奔跑的车,黑色的道路铺上了一层蓝色的光晕,好像大海一般,我们的车子,好像海豚一样腾跃着向前游去,我们坐在海豚的背上从浪花旁经过啊!如此的幻觉中,我甚至从细微的风中感到一些游丝般的呼吸,轻轻挠动我敏感而又平静的脸庞,像一条条滑动的气体般的钩子,勾进我的皮肤里,便消失了,没有伤痕,只留下一丝丝痒痒的触感。我们的车子就在一呼一吸里向前方的海奔去,在海水的沉溺里好像有一种深层的拥挤感传来,却并非那种逼仄的封闭空间里的恐惧,而是一种广阔的,震撼而呼吸局促的感觉。

此刻桥面上的路灯似乎也亮起来了,一盏黄一盏白的接力着,树摇摇叶子,像迎面而来的山,欲要撞击和压迫却又恰到好处地避过去。路灯笔直的身躯总让我觉得它们有颗躁动不安的心,仿佛随时可以活过来扭曲着身子,跳着奇怪而又深入的舞蹈。

我沉迷于这样的遐想里,支颐着微笑,好像那些忽然间微笑的人们,他们为另一个世界而笑,却不小心流露在了这个世界。明亮的层云已经淡下去了,光吞噬着黑,黑也啮噬着光。光在其中切割,黑在其中绞杀殆尽——终于全都沉进了黑幕里。

自由的风,浮动在城市的霓虹里,发动机扯着嗓子叫嚣着车轮再滚动地快一些,路上的行人轻松的脸庞浮现笑容,三三两两的人们划动着手,仿佛在讨论另一个世界的奥秘。在这平凡的生活里,结束平凡的一天,每个人都稍微轻松起来,静静地享受此刻的安稳——好像没什么比这更真实。尽管我们下一刻要怀疑和推翻自己,但这一刻,我们知道我们想要的幸福就是这样——让我们属于这平淡的自然。

“落下去,太阳,落下去。”这样的声音再度响起。可是这次我终于听到了下句——“睡吧,城市,静静地闭眼,今夜还有安稳的梦和温馨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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