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七惠《窗灯》--繁夏的窗灯,遥远的巴黎

《窗灯》是日本80后女作家青山七惠的处女作,也是其成名作。国内认识她的读者大多是通过她的另一本作品《一个人的好天气》开始接触青山七惠,我很庆幸在几年前在二手书店偶然初遇青山七惠,《窗灯》就是我拥有的第一本青山七惠作品。青山七惠(1983-),日本新锐小说家,生于埼玉县熊谷市,毕业于筑波大学图书馆信息专业。2005年,凭借小说处女作《窗灯》获第42届日本文艺奖,在文学界崭露头角。2007年,以《一个人的好天气》荣膺第136届芥川龙之介奖。2009年,更以《碎片》夺得第35届川端康成文学奖,成为川端康成文学奖史上最年轻获奖者,青山七惠成为了“迷茫的80后”的代表作家。

    《窗灯》收录了青山七惠的两个短篇作品:《窗灯》和《村崎太太的巴黎》,这本只有38000余字小书可以用精巧细腻来形容,在短小清新的篇幅中,以单纯的人物关系,渗透在日常生活中的淡淡的情绪,不动声色却震动人心的笔法,带着传统美的风韵,探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人的存在。相比于国内80后作家作品的自顾自怜,青山七惠作品在琐碎描写中种种矛盾冲突更值得让人细细品味,这其中体现的对现在年轻人的关怀和指引确实可以当作当代80后作家的标杆。

    《窗灯》讲述的是一个不善与人交流的年轻人重新认识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故事。从没上了一年的大学退学的绿藻过着无所事事的生活,每天在一家咖啡店里读着“连小孩都能看的文库本”,直到某一天在咖啡馆睡过头了被咖啡店老板娘御门姐收留,在店里面打工。小说从绿藻卧室窗户对面的房间新搬进一个男孩为开端,原本在二楼房间的无所顾虑的自由被新搬来的住户打破,绿藻抱怨的同时也开始对窗户那边的男孩起了好奇心,一次次从窗户偷窥对面的房间里发生的事。

    跟绿藻同住的御门姐是一个感情生活随意的、极具女人味的咖啡店老板,在经营着一家名叫“香猫”咖啡店的同时,在明里暗里还有着十几个情人,从大学生到暴发户,夜里心情好的时候就带一个男人上楼睡觉。绿藻一直认为御门姐对待每一个人都是“极其诚实、洒脱、平等”,“绝不会对某一个人另眼相看”,御门姐实际上成了绿藻的心理投射对象,从最初出乎意料地提出请绿藻来帮忙并收留她开始,便是绿藻将御门姐作为日后的自我“想象的能指”的起点,对于对未来充满迷茫的有不善于同人交流的绿藻,御门姐被她自觉不自觉地当成了精神支柱和人生标杆。

    这种情况被御门姐的老师的来访打破,御门姐为了接老师还娇羞地躲避他人,以及放下平日的冷傲姿态,精心装扮、提前打扫好店面准备招待那位学生时代曾经暗恋的老师,这些让绿藻对御门姐产生失望,同时也对这位能让“绝不会对某一个人另眼相看”的御门姐迷恋的老师起了无比的好奇,这种好奇日益膨胀不得满足的绿藻开始不满足于只偷窥对窗的男孩,绿藻开始在夜里像梦游一般偷窥街上一间又一间房间。

    在观察御门姐和老师的过程中,绿藻发现他们来两人有一种相似的淡然,这种淡然是不善与人交流的绿藻难以触及的,绿藻越发明白自己无法介入御门姐和老师之间,同时他们也不会对她有所偏倚,这种失望而嫉妒的情绪在一次打翻糖罐时爆发了。

“我想要把这一切都破坏掉。我想瞧瞧这两个人痛苦不堪的表情。”

    为此绿藻对御门姐说“带那么肮脏的大叔去自己房间,怎么还能笑得这么灿烂呢?实际上你每天晚上都干着娼妓般的勾当”,见不到御门姐脸上有一丝自己期待的表情,她又对老师说“像老师这样的人,阿姐要多少有多少呢,所以请不要以为自己特殊”。但这些话语并没有伤害到他们,反而是绿藻被自己辱骂别人的话给伤害了,绿藻也终于认识到这两人之前的淡然其实是一种冷漠。

    “他们是在你眼前,但他们又在某个地方。扔过去的话语中流露出的情感,枉然地漂浮在空中,没有被任何人抓住就消失不见了。他们对此从来都是熟视无睹的。一想到这,我突然觉得这两人看上去就像是假人,不由得脊梁骨一阵发冷。”

    夜里御门姐带着老师上楼,两人的喘息声从隔壁房间传来,绿藻一如既往的听着,在窗台上第一次看见了对面房间的那个男孩的脸,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隔壁御门姐的窗户。绿藻第一次向这个素未谋面的房客招了招手,而对方也是一脸茫然回了礼。故事在这里也就结束了。

    《窗灯》一直是我认为最有青山七惠特色的作品。青山七惠的作品中的描写多是平凡琐碎生活事件,写法上细腻而朴实,很少见华丽的辞藻,这些奠定了她的写作风格——安静,这种写作风格让人很容易让人在阅读时投身其中,然而在这种安静的表象下有着许多锋利的思索和细腻的情感,值得人去一遍遍捧读,特别是这本《窗灯》。

     “那种人与人之间的不和谐,无论如何描述,都有言之不尽的感觉。”青山七惠说,“我之所以倾力于短篇小说的创作,就是想尽量用简单的写法、简短的文章来展现那些微妙的感觉。”

    这种人与人之间的不和谐体现在了对未来迷茫失措、不善与人交流的绿藻,在渴望得到御门姐信任,又对御门姐和老师的亲密难以介入的失望和嫉妒中得以体现,作者用残忍的手法将绿藻这些矛盾、欲望展现给两个当事人,绿藻因为惘然而产生的冲动与渴望完全地剥离了伪装,在试图用言语伤害他人的时反过来被自己伤的遍体鳞伤,这些都是由于绿藻对自己内心的无助,和对自己应该有什么样的生活的困惑。直到那个下午,绿藻才真正体认到自己的状态:一个诸事不顺,守在窗边只能偷偷看对窗男女、永远得不到御门姐信任以及这世界应该给予的爱的孩子。

    青山七惠选择了窗作为绿藻对自己之外世界认识的来源,这种窥探他人一直贯彻小说至终,从偷听夜里从隔壁房间里传来的叫声,再到偷窥对面房间的男女,到最后在街上窥探各种人的生活,绿藻对于这种“既伤害不到别人,也节省了情感交流那套麻烦事”的认识方法乐此不疲,在窥探别人的过程中,也意识到“完全陌生的他人在那里存在着,在没有我的地方照常过他的生活”。互相分隔的窗其实也是体现人与人之间的孤立和隔阂,而偷窥则是绿藻对人人交往方面的稚嫩和胆怯的表现。绿藻自己说过:

    “人哪,做的没有想得多。大家一动不动的。突然间一动起来,突然间就像个人了。”

    这种窥探到最后并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了,而是发现别人隐藏起来的一些秘密,借以平衡绿藻自己内心的孤独和无助。

    “说到底,我最想要看到的,或许并不是人们平平淡淡的日常生活,而是潜藏在淡漠表情下的矛盾、欲望、因悲伤而扭曲变形的丑陋面孔吧。”

    当绿藻在御门姐的房间偶然发现了御门姐昔日的相片——跟她一样留着齐肩短发,羞涩地露出笑脸的照片——自己觉得找到了御门姐的秘密想要占为己有,却又感到内疚地放了回去。想必她心里隐约明白得到这些秘密也不能改变他和别人之间的关系,并不能改变自己孤独无助的现状。

    故事的最后,在御门姐和老师的喘息声中,绿藻向对面正在窥探的房客招了招手,虽然尴尬但还是得到对面的回应。

“ 是啊,真是的。这太容易了。只要我想那么做,我也能从那扇窗户里招手啊。

    小夜曲的旋律渐渐加快了。”

   《窗灯》讲述的就是这样一个道理,勇敢的走出这第一步才能与他人建立联系,不然永远只是互相窥探。

    这是一个讲述在人与人关系间迷失的故事,她包含着80后的失落与惆怅,她可能存在于任何人的生命之中,因而,她能引起很多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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