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沫蹲在路边，整个身子蜷缩着，像一只失魂落魄的刺猬。

脸颊上挂着两条泪痕，眼睛空洞的望着前方。嘴角却带着一丝坚毅。

当她摔门而出的那一刻就决定这一次绝不回头。

曾经兴高采烈的来到他的城市，如今却失魂落魄地想要逃离。

-01-

杨沫和大华的相识是在一次聚会上，同学有意撮合，两人也都有点顺杆爬的意思。

金钱、物质从不在杨沫的考虑范围，而性格、人品、才华这些方面，大华是中等偏上的。

有时候，女人的眼光有时候是蒙了一层纱的。

大华不挑，单身多年的他的要求只有一个，女的就行。恰巧又遇到安静乖巧的妹子，恨不得赶快据为己有。

大概是在对的时候相遇吧，两人暧昧的过程像加了催化剂一样很快结束，迎来了炙热的恋爱。

认识的时候，杨沫的大学生活接近尾声。

提前一年毕业的大华，早已适应了循规蹈矩的码农生活。

大四本应该是一个惜别的季节，杨沫却像一个叛逆的孩子渴望离家出走，奔向有大华的城市。

心里向往的生活，像夏花一样灿烂。

-02-

终于她踏上了南下的列车，向着自己的幸福前进。

这是杨沫第一次来上海，到站的时候已是傍晚，在出站口，她第一眼就看到了伸头张望的大华。

那时，她对上海的第一印象是熟悉和亲切的。

二人惊喜地四目相对，大华拉过她的行李，把她夹在腋下，向着地铁方向滑行。

两人还处于各自的兴奋中，对话中带着娇羞。

坐了一个小时地铁，又转乘半个小时公交，终于来到了大华租住的小区。杨沫像一个乖乖的孩子，跟在大华身后，爬到了六楼。

钥匙在锁心里咔嚓一声，门开了。

进去之后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玄关，玄关两头有两个门，而大华的门在中间。

一套房子用木板分割为三户，租给在上海漂泊的异乡人。

租客之间互不相识，但对每个住户的声音很熟悉。

一张床占据了大半的空间，床和柜子之间的空间很窄，刚好可以穿过一人。

卫生间、厨房也是只能容下一个人。

本来就很高的床上又放了一个厚厚的床垫，房间里满地要溢出来了。

大华帮杨沫煮面，杨沫开始动脑思考怎样改造房间。

终于，杨沫和心心念念的大华相聚，望着窗外没有尽头的马路，渴望在这里扎根生长。

-03-

刚开始的日子清新美好。

大华每天出门之前，都会亲亲还在睡梦中的杨沫。杨沫伸出手勾着他的脖子，告诉他路上小心，声音像是梦呓。

每天在微笑中醒来，开始充满激情地海投简历。

看着相应职位的工资，杨沫渐渐意识到，一个人在这个城市很难生存下去，但是她不怕，她有坚强的后盾。

充满幻想的人，总是被现实打醒。

两个月下来仍没找到合适的职位，自我怀疑、焦虑开始笼罩。

所有的人都以为她过得很好，只有大华知道真相。

杨沫庆幸自己有大华的陪伴，可很快发现，这陪伴变了质的。

一天，下班回来的大华饥肠辘辘地闯进家门，以为会有温热的饭菜等待自己。而杨沫还没开始做饭，大华的兴奋一下被浇灭了，忍不住抱怨。

生气的时候，无法判断语言轻重。

大华一脸不耐烦地说：“你这一天天在这干嘛呢？不挣钱，也不做饭”。

杨沫没有回应，躲进厨房做饭，不吱声。

这是大华第一次撕破脸皮，看到杨沫落魄的背影他有些自责。跟进厨房，从后面环抱住杨沫，轻轻在他耳边承认错误。

“亲爱的，我不该那么说你，我错了。我刚刚是太饿了。找不到工作也没关系，我养你“。

杨沫一面怪自己找不到工作，一面也真心觉得自己做得不好。于是就原谅了他，但是从此在心里处于弱势的一方。

因为没找到工作，杨沫承包了所有的家务，渴望通过这种方式得到爱人的理解和肯定。

-04-

要一个心胸狭窄的人，假装宽容，堪比从针线里穿大象。

乖巧安静的优点已经被无能懦弱取代了。

大华是一个务实的人，也是普通人中的一个，想要通过买车买房证明自己的价值。而杨沫在他眼中就是一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人。

大华已经由含蓄变得不留情面了。

“我看你是找不到工作了，你这能力也太差了吧”！

杨沫仿佛又听到了小时候妈妈对她的责备，“你真笨，考这点分，丢人”。

新伤旧痛交加，委屈从眼睛里喷涌而出。

她理想的爱人，应该是安慰而不是责备她的。

她没有等来温暖的拥抱，反而是责骂。

“x，我工作累死，回来还要听你哭，滚！“。

除了小时候被家人骂过，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别人骂她。她多想夺门而出，可是望着外面漆黑的天空，她能去哪？她连出门的勇气都没有。

卑微到了骨子里。

那晚睡觉的时候，大华从背后抱着她，可是一个拥抱怎么能治愈心里裂开的口子呢？

每次妈妈打电话的时候，杨沫都会撒谎说自己找到工作了过得挺好。

没有人知道她现在的遭遇，她不想得到别人的同情，不想听别人指手画脚。一个人，默默挣扎着。

-05-

终于，杨沫收到了一家小互联网公司的offer，职位是运营。

迫不及待地将结果分享给大华，结果大华嫌弃的说：“这么点工资，又这么远，凑合干吧“。

就像洗了个冷水澡，忍不住打颤。

“他可能不够爱我吧？”，每当这个念头出现的时候，她都会停止思考。

杨沫开始加入挤地铁一员，成为一名上班族。她很很珍惜来之不易的工作机会，十分的用心负责。

每天早出晚归，和大华的交流越来越少。

仅有的周末相处时光，也很难体会到快乐。逛街时无论杨沫想要买什么，大华每次都会说：“你不是有吗？“。看电影要买桶爆米花也会被数落一通。

杨沫是从一个普通家庭里出来的女孩，从小就被迫学会压抑自己的欲望，可是她内心很不开心。她想要对自己好一点，想要自我一点。

她渴望被宠爱被关心，她需要一个肯定自己的人。

可是大华的每一次数落，都会让她想起妈妈，让她看到自己内心深处的自卑。

尽管这样，杨沫从未想过放弃大华的陪伴。

她没有勇气离开一个人，更无法接受别人的离开。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她最熟悉的就是大华。

一个残缺不全的灵魂想要去拯救另一个灵魂，很难。

她把自己想要得到的理解、爱和肯定加倍给大华，她以为大华至少会给她一点点回报。

努力了很久，她在大华眼中越来越拿不出手，依然不屑于她的工资。

大华也很没有安全感，他想从一个有能力、干练的女人那里找到安全感。

而这个人不是现在的杨沫。

在一次次的妥协后，当大华再次喊出“滚”的时候，杨沫再也忍受不了，夺门而出。

跑不动了才蹲在马路边。

默念了很多遍：我先去住酒店，然后明天回去收拾行李，搬到公司的宿舍。

听着车呼啸而过的风声，远处天空和地面结成了一条线。

她对这个城市还是如此的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