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梓钰

1 离别和开始是轮换交替的

2016年,赵梓钰22岁,大学还有一年就毕业,对于她来说,这是机会,能够马上挣钱真正离家的机会。她不拜金,但她爱钱。所以,当初考大学选专业时,她选了她认为最为实用的,不用太动脑子,死记硬背的商务英语。

大三下的暑假,她回家了。迎接她的除了远离市区的老房子,弟弟,继父,就只剩能给她力量的妈妈。每次回家,火车上她总是祈祷,妈妈健康,家里没有“战争”,弟弟长大懂事了,尽管不是每次的祈祷都有效,但是好像有人说过,祈祷是为给自己度过困难增添勇气。

“小梓,马上毕业,想好干什么了吗?”

“妈,我想直接找工作。”

“不考虑考研吗?家里你不用考虑太多,妈说了算,有妈呢。”

“妈,我都想好了,我想去北京工作,已经在投简历了。我现在不考研不是因为家里,是我觉得我该出去闯闯,年轻嘛!”

“好,你自己的路自己走,妈支持你。”

每当这种时候,赵梓钰的心里五味杂陈。大学刚开始的时候,宿舍里的姑娘们总会开小会,从男朋友谈到家里各种各样的父母,赵梓钰总是被羡慕有开明的父母。但只有她自己知道,不是母亲有多开明,而是拗不过她想要走出去的执念。

最后的一学期,在大学里的每个人都一样,既兴奋又忧愁。赵梓钰倒还好,也不是因为她有多自信,不过是不怕未来任何一种状况。对她来讲,未来,有一万种可能,不论好坏,她都接受。几个月的论文准备,几个月的投简历求职,有一家公司答应她允许以实习生的身份工作一年。最后2017年3月份的答辩过后,咔嚓一声照过相后,赵梓钰的学生时代就真的结束了。走的时候,她没哭,不是她冷血,不是她不留恋,只是,人不能总活在过去,她早已习惯了离别。



2 如果我遇见你是命中注定

那家不算大,离家不远收留她的公司在她实习满一年之后,并不想让她走,因为,有个热情满满,能量满满,愿意熬夜加班,多做工作还不用多给工资的人恐怕难找,但她决定离开。钱少是一方面,真正的原因是:想去北京。带着一年的积蓄去北京,如所有人想,她当然不会顺利。

2018年,第一年去北京。本来以为,有一年的商务英语的工作经历,赵梓钰可以很顺利的找到与专业对口的工作,钱多少先不考虑,可真的到北京后她才知道,不是有工作经历就可以顺利找工作的。以前大学时,舍友总泼她冷水。“北京哎,帝都,你以为那是哪儿,宿舍啊,你想待就待着,想的美!”这是橘颂说的,那时,不,是比那时还早的时候,有句话叫做: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那时梓钰就笑着说“那我也撑下去”,现在,境遇真的如此,她还是只能笑着撑下去。

在没有顺利找到工作,去做服务生的日子里,赵梓钰决定她要努力学习商务英语口语翻译和写作,大学四年学的知识,在这中国最发达都市之一的北京根本不够用。于是,在北京第一年的日子,就是坐地铁从六环到三环的“ONE MORE”打工,去北京市图书馆看书,偶尔逛逛北京留下来的老胡同,买个冰糖葫芦,看看她想买却可能永远也买不起的四合院。

“ONE MORE”这样一家小众却有情调的西餐厅,每天都会有许多的精英人士,小情侣光顾。赵梓钰喜欢观察别人,然后找到对应的方式武装自己。一次,一个五官精致立体,酷似外国帅哥,能被放在微博上的那种西装男精英进来点了一杯卡布奇诺,东西是赵梓钰送过去的,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男子有礼貌的看着她温柔说谢谢,她便在心里OS:帅啊,还这么有礼貌。之后还和同事杨梅在吧台嘀咕,正眉开眼笑高兴中,一转头,男子对面坐下一位外国帅哥,俩人正纳闷儿今儿真是大饱眼福,下一秒却站成了雕塑,那位刚坐下的外国帅哥温柔的给男精英用面纸擦去嘴角的咖啡沫,要不是新来的客人点餐,估计杨梅得晃死赵梓钰。她对此也不是特别见怪,毕竟上大学那会儿,那个城市G&L特别多,想来,有一段时间,她差点被误以为是L。

那时宿舍里有个和梓钰很好的朋友,李沐雨,高中初中的姑娘手拉手走不奇怪,但两个20岁的姑娘在大学校园里拉手是不是有点奇怪,何况还是在那样的城市,于是有一次,一个和学生相处融洽的随性的老师问她俩是不是……当然不是,但其实李沐雨对梓钰说过:你要是男生,我早就有男朋友了。后来没过多久,沐雨有了男朋友,而梓钰还是一个人。恐怕时代到现在会有人笑梓钰,从来没谈过恋爱,但梓钰却觉得,谈恋爱不代表爱过,爱过也不一定非要谈恋爱。

其实赵梓钰能这么想,是因为在大一的时候,她有过一段让她知道,感受到什么是爱的经历。对方是她打工地方的领导,30出头,看着年轻,既幽默又温暖,有妻子。但赵梓钰不是小三。他们没有开始,同样也谈不上什么结束,只是因为这个深知世事的男人懂得如何对待一个没谈过恋爱,单纯,努力工作,重组家庭里长大的长得不错的女孩儿,而这个女孩儿却不知不觉的陷入了一种并不存在的感觉中,直到男人的妻子带着孩子在情人节出现,她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便不再多想。打工结束离开时,赵梓钰吹着冷风泪流满面,她知道自己没奢求过什么,但毕竟是感性动物。他们的联系一年之后才断,这也是赵梓钰断的,因为只要还有联系,过去就不会过去。

人生,有时也就是因为断的太早,于是错过了。

那天,赵梓钰的生活一如往常,就是“ONE MORE”人多,有点忙。人手不够,服务生不能去每桌为客人点餐,有的客人只能去吧台先点,服务生再送过去。高效率在帝都是不分场合的,西餐厅里也是,还好赵梓钰比较瘦,能往来穿梭在人群里。吧台里的杨梅在收银,只能用比平常高一倍的声音叫梓钰送一份奶油玛格丽特给客人,“哪一桌啊?”梓钰在后厨门口问,“离吧台近的,一对情侣,俊男靓女!”杨梅叫好看点儿的男的都是帅,到不怎么夸女的,女的也漂亮,那估计是真的漂亮了吧,梓钰想。端着玛格丽特小心的出去,眼看甜点快要到达桌上,那句“慢用”刚说了一半,赵梓钰就被一个猛跑进来的小男孩撞倒了,后果就是甜点没到桌上,全到她衣服上了,她没喊,一个敦实坐到地上,倒是那个等着甜点的女客人轻呼了一声,而女子对面,离赵梓钰两步的男子却立马站起来,扶起了满身都是奶油的梓钰。“谢谢。”赵梓钰说,“不用谢”,男子递了张纸巾过来,接过纸巾后,她抱歉的说“我马上再送一份过来,不好意思,还要麻烦你们再等一下”,“没关系”男子清冷的说,回头走的时候,梓钰瞟到了女子不耐烦的表情,对男子做了个可爱的泄气状。还没迈开步,小男孩的妈妈对梓钰道歉说对不起,梓钰只笑着说小孩子嘛,没什么事儿。回去催着甜点师傅又做一份玛格丽特,送出去的时候,桌边的男女已经换了人,赵梓钰想,算了,大不了就扣工资吧。

于是,满腹无奈的她只能在下班之后约杨梅去唱歌减压了。赵梓钰喜欢周杰伦,点的歌全是他的,杨梅看着这个不认识的赵梓钰,要不是唱的能听,杨梅早走了。回家的路上,杨梅问了赵梓钰一个让她摸不着头脑的问题,“赵梓钰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认识那个扶你的男的?”“不认识啊,干嘛还用老实交代啊!”“不认识,他走出去以后又进来问我你叫什么……”听着杨梅这么怪声怪气的说,她更奇怪了,“他问他的 ,和我认识他有什么关系吗?”这下杨梅也不说话了,“是哦,可能他想认识你呢,哇,赵梓钰,你的桃花运要来了!”越说越激动,梓钰也没办法,杨梅爱看言情小说,剧情她能倒背如流,估计这时也把赵梓钰带进剧情里了。自那次经历后,赵梓钰知道,她不会再把自己代入什么幻想中,这个更不会,先不说自己和那男子差多少,光是和那个女人比,就差远了,她不是那种妖艳的人,虽然人家也不是妖艳到不可方物的人,但就是比她漂亮。



3 诸多问号

时间过得很快,赵梓钰的北漂生活也一样随着时间流逝,幸而时间给了她一些赏赐。2018年的冬天,北京还是很冷,但手里那张热腾腾的证书却让脸上冻得红扑扑的赵梓钰感到温暖,这可是辛苦了一年的果实,过年时,赵梓钰第一次没有回家,尽管离家不算太远。“one more”过年时还在营业,工资是平常的好几倍,在没找到合适的工作之前,她不能错过这样的机会。气候变暖越来越重,下场大雪不容易,北京也一样。这天雪下得很大,西餐厅里的人不是特别多,却也称得上是人头攒动,一对对小情侣让外面的冷气和雪变成浪漫的代名词,屋里的热饮冒着热气,赵梓钰在这样的气氛里感受到了幸福。晚上快打烊时,进来一个穿长风衣的男人,围的两圈围巾松松的,微微喘气,可能是着急跑过来的吧,赵梓钰在心里猜想。“给我打包一份奶油玛格丽特。”“不好意思,已经没有了,您看换其他的怎么样?”“没有了是什么意思?”“西点师下班了,买完了。”男子微皱眉头,叹口气从外衣口袋拿出手机,拨了个号换个与刚才与赵梓钰对话时不同的语气,对电话那头说“没有了,要不吃别的?”“真的没了,怎么办呢”“我下次买给你好吗?”“真的……”赵梓钰看着单手撑在吧台上踌躇的男子,觉得好笑,她大概猜出他为什么搞不定电话那头的人了,忍不住扬起嘴角。

“你笑什么?”清冷的男声响起,“啊,没什么。”赵梓钰立马收起嘴角,“可以换别的吗?”“不用了”男子转身准备出门,“我们明天最早7点开门,你可以过来”赵梓钰好心的提醒,男子在拉开门时回头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走了,什么嘛,好心告诉你,还这样的态度,梓钰在心里腹语。不料那男子又回来了,快步走到赵梓钰面前开口,“明天7点半,我女朋友8点坐飞机走,所以要麻烦你在7点半之前到机场”,这人也真是奇怪,梓钰淡淡的打断他“我为什么要帮你呀,我明天不上班”,“我另外付你钱,只是送一份奶油玛格丽特过去就好,我开车来再去机场可能会赶不及”,“我……”“我多付你一天工资的5倍”,“好吧”,反正明天不上班,买一份送过去就是了,还能多拿钱,“你的手机拿来”“干什么?”“我没有你的手机号怎么联系你呢?”梓钰不情愿的把手机递给他,脸上却还是一贯的平静。一切商量好後,男子再一次推门离开,梓钰也收拾东西准备下班。梓钰裹得厚厚的,走到公共汽车站等车时,程佑仁在车上看到了来回走动的赵梓钰,他减了下车速,随即又迅速开走了。

第二天是年前的倒数第二天,赵梓钰早早的去买了东西,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机场。当然没迟到,还早到了几分钟,看看这儿看看那儿,看到了走过来的男子,赵梓钰微笑打了招呼,然后听到细长的呼唤声,“佑仁,在这里”,梓钰回头循着声音,看到了漂亮的女人,男子也走了过来,对赵梓钰说了谢谢,接过她手里的甜点朝着女子去了。赵梓钰可不傻,没付钱她可不会走。7点40时,女子走了,走时恋恋不舍,抱着男人撒娇,全没有昨天电话里的蛮横无理。“走吧”“去哪儿?你还没付钱。”“这就付你钱,走吧”看他这样子,西装革履的,还这么着急,应该不会是什么骗子,算了,走吧。上了车,男的问梓钰去哪里,顺路送她,梓钰说去人才市场,“你不是有工作吗?去哪儿干什么?”“那只是临时的,我要找一个与专业对口的工作”“你什么专业?”“商务英语”“能做翻译和文案吗?”“能啊”。没了下文,车里安静的听得见人的心跳。

大厦的地下停车场里,保安很尽职,要了很多男人的停车手续,他也不嫌烦,只有条不紊的把东西拿给保安,终于可以进去了,赵梓钰出了口长长的气,身边的男子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我们这是去哪儿?”“给你拿钱。”他身上没钱?!鬼才会信。跟着男子坐电梯到大厦的中部,还是太高,25层,电梯里静的有点暧昧,听得到彼此的心跳声,年前的公司,大家都回家过年了吧。

25层都是一个叫Z&Y的公司,程佑仁打开玻璃门,梓钰跟在后面。

“喝什么?”

“不喝了,谢谢,你付钱就好。”

他看她一眼,淡淡开口“你不想找个关于你专业的工作吗?想就坐下说喝什么。”

她抬头看向他,闪过一丝疑问,忽的坐下说“白水就行”。

他起身接了水给她,她双手环抱着青瓷的杯身摸索上面的花纹。“你在西餐厅的合同什么时候结束?”就在梓钰魂虚太空的时候,程佑仁低沉的声音响起,将她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没有具体的时间,如果要走,提前一周打招呼就行。”“嗯,这里有一份外商企划,你拿回去把它翻译做成中文资料,一周后拿来给我。”他递给她一份厚厚的写满英文的资料,“这算是入职考核。”“好。”她有太多疑问,但现在,实在没法问出口。从25楼坐电梯出来的这一路上,赵梓钰的脑子里所有的问题都像星星一样,闪啊闪的,数不胜数。



4 只能是“无缘对面不相识”吗

一周的时间在不停的修改中度过了,打电话给程佑仁是为了约定拿资料的地点的,不是像现在这样,在老城区里逛庙会的……

“想吃什么?”

“啊?”她抬头充满疑问的看他,他却眼神没变化的再次问“想吃什么”。

“糖葫芦。”

程佑仁低头看了眼走在身边的梓钰问:“你们女孩子都喜欢吃这种酸酸甜甜的东西吗?”用了你们女孩儿,看来是女朋友也喜欢,梓钰淡淡的回答“大多数是的吧”。就这么,握着糖葫芦沉默的走了两条街。

程佑仁拿了资料翻看了一下,就告诉梓钰过完年上班第一天到公司报道,薪资当然不错,虽然还不到理想状态,但起码步入正轨了。

初入公司的梓钰干劲十足,辛苦了五年的学习在这个地方得到了极大的发挥,公司对内对外的业务非常宽广,自带吸引体质的她人缘儿也不错,感觉工作很是开心。对于莫名其妙来公司的过程没有再去细细研究,只做自己的事情,但树欲静而风不止,她在快工作满半年的时候解开了之前那些诸多的疑问。

起源就是每个中午公司休息室女员工们八卦。

“哎哎哎,你们今天看没看到程总的女朋友啊?长的好漂亮啊”

“啊?!他都有女朋友啦!我还说我努努力上位呢。”

哈哈哈哈哈……扬起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随后想起一个严肃的声音,“算了吧,到时候被扒得什么都不剩,然后被一脚踢开,哭都没地方哭”

“这是什么意思啊?”

“你们不知道吗?我们程总以前是小混混的,听说不学好,经常打架斗殴,还给有钱的老女人当那个。”

“不会吧,可是他现在的女朋友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闺秀,他要是真那样儿,那老丈人能同意他们在一起嘛!”

“嗯嗯,所以说还有其他的内幕啊。”

这个时段的八卦在程佑仁助理的轻咳声中止住了,梓钰从来不八卦,也不喜欢听八卦,只是……

后来,每天的这个时段,梓钰从那些女孩儿们口中了解了程佑仁从小混混到总经理的大概。

一个下雨的工作日,下班了梓钰却没走走,在公司坐着发呆,因为中午听到大家说程佑仁以前是h市的,据说小时候很聪明,只是后来因为某个女孩儿不打招呼的离开了,本该继续装作是一个好孩子的他,终于不再伪装成一个好男孩儿,抽烟,喝酒,打架,几乎都做过,直到父母把他带离那座城,他才重新开始,就是在那个时候遇到了现在的女朋友,女朋友的父亲很赏识他,于是给了机会让他成为现在商圈中的佼佼者。

赵梓钰在听到这些事儿的时候,脑中不自觉的想起过去某个人曾经带给她的种种,那些微微闪光的过去只是因为有他才让少年时代的女孩不至于一直处在痛苦中。心跟着止不住的揪着疼。

一如既往的忍耐能力涌上心头,看似平复心情,却是无法回想过去,陷入长久的沉思,然后就走神了。

就在发呆到什么都不想了的时候,一个沉稳有力的声音在耳边想起。

“怎么还没走?”

以为是同事,她抬起头准备说马上就走,结果在看到程佑仁的那一刻,出口的话却是带着悲伤的“不想走”,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程佑仁楞了一下,“为什么不想走,没带伞吗?”

“不是,马上就走。”梓钰收敛情绪,只想逃离现在阴郁的天气和空间。抓起包就跑出去的后果是没带伞,梓钰在公司楼下踌躇了很久,刚决定要冒雨跑出去的时候,那个让她无法镇静的声音再次响起,“我送你吧”。“不用,谢谢”。自以为克制的回答不会让对方起疑,却不料程佑仁用了比她还要坚定不容置疑的声音说:“还是我送你吧,顺路。”

也许是车里放的那首《晴天》在赵梓钰耳边怂恿她,也许是太安静了,“听说程总是h市的人。”“嗯,是。”又是一阵沉默,“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说起来,我以前有个朋友和你名字一样”,短短的一句话,她却觉得自己重新活了一遍,美好和痛苦交织的记忆一起袭来打击她,终于承受不住,泪决堤而出。“最近怎么了,眼睛总是很酸”,拿出纸巾擦干眼泪,转头看向窗外。她没看见,车里的男人一直透过后视镜看她。

后来的日子和以前总归不太一样,她总是主观刻意,不漏痕迹的避开和程佑仁的接触。除此以外,她开始重复以前那个时不时就会做一次的噩梦,梦里她将吵闹打架的父母杀死,颤抖着身体被另一个人抱在怀里,但她就是看不清那个人是谁,只是安心的将自己交给他。每次醒来前都会经历那段俗称“鬼压床”的过程,满身大汗,呼吸不畅。她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不再做这个梦的,只觉得记忆直白,绕过那些苍白的时间,直达刻骨的过去。



5  千禧遇上“诱人”

2000年,赵梓钰失去父亲两年,母亲改嫁后随继父一起搬到n省的省会h市,在一所私立小学入学。从第一天坐到程佑仁旁边起,赵梓钰就感叹为什么这个男生这么多话,像极了青蛙。只是,书里那只坐井观天的青蛙不会像程佑仁一样,给她讲题,催促她快些写数学。

“你快点儿写,写完了我们对答案”,男生轻快的声音在她耳边不断响起,她很想回一句:你这样催,我怎么写得完。但这句话饶是没有说出口,题也在男孩儿的催促声中写完了。从此以后,对答案成为他们之间谁都插不进来的事。

那个时候,赵梓钰有非常好的女性伙伴,当然,还有这个怎么都甩不掉的男性伙伴。小学里的小团体比任何时候都来的厉害,赵梓钰有了自己的“小团体”,就是因为有这个从不和别的女生玩儿的程佑仁和死党静及她的爱慕者。如果说大一那场莫名的“卷入事件”彰显了赵梓钰对感情上的后知后觉,那么,这个成天围着她转的程佑仁的热情,怕是给她磨没了,这应该是死党的想法,不是主角们的。

入冬的北方下的雪都会冻住,上学的早上,赵梓钰结结实实的摔了一跤,摔在教室门前的台阶上,磕掉了半个门牙。扶她起来的人,身上有洗衣粉的清香味,不用抬头她都知道是谁。

“格格,您可小心点儿,摔坏了奴才可担当不起”,听到压着嗓子学公公说话的人开口,本来很尴尬的她被逗笑了,结果,更尴尬的是一咧嘴露出的半颗门牙让男孩儿笑了一个上午。她气不起来,因为他看到其他同学笑赵梓钰的时候,就义正言辞的说人家,不能嘲笑同学,并且施以严威和恐吓。但他自己呢,又在课上不停的对她小声说话,然后发笑。她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看,他以为她生气了,正要说我不笑了你别生气这句话时,却看到她扬起嘴角,弯了眉梢,他突然就愣住了。那一整天,梓钰都在想为什么旁边的人没像早上一样笑她了,连对答案都是梓钰提的。

这之后的冬天早上,教室门前的雪都很干净。元旦节的时候,程佑仁送了赵梓钰一个在那个时候非常惹眼的礼物:立体贺年卡。那天梓钰问他这是什么,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说他姐姐说今年是千禧年,要好好地纪念一下。

纪念什么呢?纪念母亲因为继父赌钱,两个人在家打了一架,女孩儿流着泪束手无策,耳膜里一阵阵嘶吼和乒乒乓乓的砸东西的声音,最后在邻居的劝阻下,战争结束。千禧年那张诱人的贺年卡被泪打湿到看不清里面的字,梓钰只是用手紧紧的握着,生怕他们误伤到她的礼物。



6  桃子是拿来吃的,不是拿来揉眼睛的

“年关”赵梓钰过得很艰辛,《西游记》里的九九八十一难到底有孙悟空帮唐僧渡劫,可孤零零的女孩儿只能一个人渡。好不容易熬到开学,眼睛却肿了。

“嗨,过年好!”男孩儿欢快地说。

“过年好。”梓钰没有扫兴,也提不起多大的精神来招呼他。

下午上课,梓钰的课桌上多了一个桃子,洗的干干净净,上面一点儿会扎人的毛毛的刺都没有,旁边的人严肃地开口:“我姐说眼睛肿了,用圆的东西揉揉就会好了,不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你试试吧。”梓钰现在才用鼓起来的眼睛好好看这个男孩儿,是因为眼睛肿大的缘故吗?还是本来男孩子长的快,几个月没见,他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桃子是拿来吃的,不是拿来揉眼睛的。”梓钰看着不停搓手止痒的程佑仁闷声说,说完就用桃子揉眼,坐在边儿上的人本来要把话还回去,看她揉眼的动作,就只是牵了牵嘴角。放学後梓钰急着去了厕所,回来后那个皱了皮的桃子不见了。

开学一周后,梓钰的眼睛恢复正常,每天一个桃子揉眼,可每天那个桃子在放学都会不见,谁拿了去,梓钰也不好问大家,不就是个桃子,还那么皱巴巴的,兴许是值日生给拿去丢了吧,只是心里有些遗憾,该留着的。

仿佛做了个长梦,在桌上趴着午睡压痛了胳膊吗?梦醒时眼睛怎么会有些肿呢。到卫生间洗把脸,淡妆遮不住肿了的眼皮,下午还有会要开。会上赵梓钰只负责听和记录,为了不让人看出她眼睛的异样,从头到尾她都低着头奋笔疾书。好容易会议结束,也快下班了,同事问她眼睛怎么了,她反问人家很明显吗?对方说当然明显,杏仁一般的眼睛肿的像桃子。没办法又去卫生间洗洗,回来时桌上多了一个桃子,同事们都走了,她看着干干净净的桃子,愣神很久,小心翼翼的装好带走了。



7  总是大声喊你名字的那个人

小学二年级的孩子们,开始知道了竞争的重要性,不是为了吸引谁,就是单纯的想要拿到第一。活泼了的赵梓钰也不例外,跳皮筋儿、打沙包、弹玻璃珠、打洋片儿、样样都会,样样都有模有样,不输别人。

每次有人组队玩儿这些的时候,问谁要和谁一对,程佑仁总是大声喊“我和赵梓钰一对!”连分黑白牙膏的时候,他都知道梓钰会出什么,万年不变的手背。那个时候的程佑仁又开心又担心,同桌是个这么简单的女孩儿,一点儿防备心都没有,什么习惯都那么明目张胆的暴露在人面前,不像自己,除了喜欢她明目张胆,其他的习惯都藏得好好的。

赵梓钰能在很多场合听到自己的名字,比如:儿童节的联欢会上,台上唱歌的她能听到下面欢呼声中最大的那个人的声音喊自己的名字;课间广播体操结束后人群里的那声“赵梓钰,这儿,在这儿!”男孩儿挥手,梓钰笑着跑过去。

“赵梓钰……赵梓钰!”,杨梅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喊醒这个睡踏实到微微颤抖的人,突然惊醒睁眼的梓钰倒是下了杨梅一跳。

“你再不起,要迟到了,回来都睡好几个小时了,不是晚上有工作吗,快起来好好打扮一下。”推搡着梓钰的杨梅发挥了女性的所有感,然后推断出梓钰的工作得来的非常异样,已经编出好几种版本的小说等着梓钰去演绎,只是没有一种是符合现实的。

偏瘦的梓钰穿了还算正常的露背吊带真丝裙,那是毕业时她忍痛自己花钱买的毕业礼物,想着总有一天用的上且喜欢就买了。今天的场合有点儿大,因为全公司的人都在场,各司其职,谁都逃不了,大家都很正式,梓钰心里腹语还好没穿仔裤和帆布鞋。

有点儿惊艳了众人的赵梓钰当然会很不自在,却不得不泰然自若的和场上的老外交流,阐述自己公司的状况,然后和第三方翻译。来公司已经近一年,自是毫无阻碍。昨天的会议就是在说这件事,听说第三方是程佑仁未来岳父介绍的,不能得罪,要做的漂亮获得其中最大利益。但当第三方的老板在听赵梓钰翻译越凑越近时,她还是有些忍不住想得罪他离开这个嘈杂的地方,直到那个沁人心脾的味道过来。洗衣液的清香吗?不是,是淡香水的味道。

“说的怎么样了?李总是还有什么地方不理解吗?要不我来帮帮忙?”程佑仁走过来站在他们中间不咸不淡的开口。

“不不不,赵小姐说的很好,程总真是有福啊,翻译小姐这么美,带出去长脸啊~”中年油腻的男人谄媚奉承道,眼睛却是不停瞟着梓钰的。

“我会英语,当然不能像李总这样,随时随地都能带着各种翻译小姐谈合作,不过长脸您到是说对了,我还是第一次发现我们公司有其他谈判人才”,说完看了梓钰一眼,梓钰感受到一种莫名的情绪在那双眼里,是什么也说不清,也不愿多想。

摆脱老男人后的赵梓钰还是没能逃离这里,被同事们和一众不认识的老外轮番敬酒,酒量本来就不好,酒红果然上脸了,胆子也跟着上来,踩着高跟鞋走到程佑仁面前的这段路很轻,很快乐,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控制不住的心。

“恭喜程总,今天的谈判很成功。”梓钰微微一笑,灌下半杯红酒。

程佑仁盯着这个酒红色脸庞笑颜如花的人,缓缓开口“谢谢你,辛苦了”。

转身快速走远,梓钰怕控制不住自己,亲上那双温暖的眼睛和薄薄嘴唇。来到场外走廊醒酒。遇上了那个李总,酒瞬间清醒,却不知如何逃离魔爪,困兽犹斗的时候,走廊想起一声赵梓钰,梓钰和那个李总同时转头,一个脸上挂着不满,一个脸上带着惊讶和欣喜。

“我说你去哪儿了,威廉说还有地方不明白,找你呢”,这借口找的有点儿低级,但还是很感谢他来救她,他没和李总说什么,抓起梓钰的胳膊就走。到了只有两个人的地方,她能感觉到他有怒气,却不知怎么开口解释。

“刚才你为什么不喊呢?他都那样了,还在犹豫什么。”他压着心里的怒火问比自己低了多半个头的女人。

“不能得罪他嘛,你好不容易要谈成的生意,我不能把它给毁了吧,没事儿这不是没得逞嘛!”梓钰以为装作欢快的样子能让他的怒火减少一点儿,却没想到刺激了男人。

“赵梓钰,我会因为你一个人失去一桩生意,就不会招你进来了,你的安全重要还是生意重要,你一个女孩子……”后半截话是什么谁都不知道,程佑仁感觉一个柔软温暖的嘴唇凑上来把他后半句话堵住了,连同呼吸,还有心跳所需要的氧气都堵住了,眼前的人是醉了吧,不然怎么会做出这样不理智的事。

是醉了,才会如此大胆,出于什么原因要这么做,是为了堵住程佑仁的责备,是不想彼此尴尬,是不想他自责,这些都不是,只是想吻他,这就是当时赵梓钰心里想的。



8  夏天的白衣少年“骗人”总是能得逞

他们分开后都有些不自然,但都没有过多解释和询问,关于那个李总也闭口不提。

天气转热,好像又回到那个也同样炎热炽烈的夏天。

三四年级的男孩女孩天真灿烂,玩儿起来毫无顾忌,认真起来也天地可鉴。那是四年级的下半年,程佑仁和赵梓钰在烈日炎炎的夏天感受到了和志同道合小伙伴们在一起努力的快乐和隐隐凸起在心底的不知名悸动。

北方没有蝉鸣,夏天的标志只有被风吹起的白色衬衫和湖面一样平静的蓝天。被选入当校园广播角做主持人的赵梓钰重新认识了一帮和她一样喜欢广播的孩子,其中一个名字非常特别:朱彪。热情的男孩子太多不是好事,梓钰在他出现的时候是这样想的。起步的广播角需要孩子们太多的付出,梓钰和朱彪忙前忙后,总顾不上程佑仁各种各样约耍的邀请。起初男生认为她只是因为喜欢的事儿而付出她近乎除在校的所有时间,直到有天,他在本来想约赵梓钰玩儿的地方看到了刺眼的画面:朱彪骑车,梓钰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他们竟然有说有笑。程佑仁没有叫梓钰,只是他旁边的一个破了的垃圾桶在那时更加破碎不堪。

学校里的女孩子们开始观察同年龄的男孩子,赵梓钰的脑中再次被程佑仁占据就是因为,那个原本粘着她的人竟然出现在其他女孩儿的口中和游戏里。一天下午放学,梓钰叫住程佑仁,请他和她一起到朱彪家准备广播站开播的素材。居然都要到朱彪家了,那他一定跟着去看看他们能找什么素材。

后来,程佑仁心里排演过的“看好戏”在一帮广播角成员的到来破灭了,原来不是单独在一起啊……忙完这些,程佑仁送梓钰回家,晚霞将他的脸印成了番茄红。他们并肩而行。

“你很喜欢广播吗?”

“是呀,声音能够穿透很多,直抵人的内心。”

“那我一定帮你完成做广播节目的心愿!”

“切,骗人~”

“真的,不骗你!”

他那么坚定,梓钰也在一片灿烂的景象中笑了,这个笑好像在期待什么。那之后的每一天,程佑仁重新“属于”赵梓钰了,谁都没法从她身边带走他。广播角开播的非常成功,梓钰开心的不仅仅是那天自己将自己喜欢的文字和声音分享给大家,更因为那个在广播室窗外站着的男孩穿了闪闪发光的白色衬衫,几只不知道哪里来的花安静的捧在怀里,不让骄阳晒,不让其他人偷窥和觊觎。

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来了,梓钰拼命的想睁开眼,一次次失败,一次次挣扎。是的,梦境里除了美好还有绝望:她躺在狭小出租屋里的床上,周遭是一片黑暗和可怕的欲望,将被子拉到头上蒙起来,然而事与愿违,那种声音更大了。她开始恨自己为什么没有睡熟,她没法怪别人,可是年少的孩子所拥有的少年气让她理所当然的觉得,无论怎样,背叛就是背叛,没有理由。

醒来的时候被子是潮湿的,像情欲过后微微出过的汗水,令人厌恶。



9  她终于变成她不喜欢的人了

和李总的那桩生意当然没有因为赵梓钰而黄掉,不但没黄,而且三方举行庆功宴时,她也被邀请去参加。不好拂面,只能硬着头皮过去。昏黄的灯光,五光十色的舞池里,艳丽的舞女们扭动身体,青春洋溢,仿佛是神话里那些不喜世事的仙女。

有了上次的教训,她没有顾忌会被人说的后果,穿着略显职业的套装衣裙。那里认识的,不认识都来和梓钰喝酒,那个吵闹的地方让梓钰有些难受,酒精的催促更加翻江倒海。她接机去了卫生间,酒吧KTV都有的宴会场所,就是会撞上些让人不适的场景,比如说现在:卫生间的隔间里传来的微微喘息呻吟声,梓钰快速跑出门外醒酒,提醒自己忘掉近来总是出现的真实噩梦。

她没想到程佑仁会在外面打电话,她出来前,他还被很多女人围着敬酒,难以脱身的样子。他在和谁打电话呢?是那个女孩儿吗?说什么呢,也会坚定的许诺他不会喝多,会早些回家还是什么。不能再想了,头很疼,很胀。

“进去吧,外面很多蚊子。”

“好,我等下就回去。”

他进去了,她也收拾好自己,缓步回到超大包厢。大家在唱歌,刚进门的梓钰不幸被要求唱一首,再三推辞过后,梓钰唱了那首妈妈说过爸爸在这首歌刚出来的时候就唱给梓钰听过的王菲的歌《人间》,她自然没什么印象,只觉得父亲是个品味不俗的男人。安静下来的包厢让梓钰不自在,但依然唱完,喝彩和掌声响在她周围,她在心里把这些送给了那个远在天国的男人和少年时期的那个男生,那个站在人群中凝视她的男生。

嘈杂的环境和所谓靡靡之音,让人醉了,醉的彻底并不愿意醒来,梓钰想要逃脱的时候,程佑仁喊住了她。他在她耳边低低说道“帮我”,梓钰便大声说道“程总,明天早上的会议对方说提前了。”程佑仁借此和周围的人推脱道“不好意思各位,改天我做东请各位好好喝,今天就先走了,各位玩儿好。”他摇摇晃晃的挤出人群,然后叫上梓钰一起走出去了。

“会开车吗?”程佑仁微红的眼看着梓钰问道。

“有驾照,但自从拿了就没开过。”梓钰答,从唱《人间》开始,梓钰的酒就醒的差不多了。千万别让她送他回去,别……

“那麻烦你先开个车,王司机家里有事儿,我让他完事在我家楼下等着,我叫他送你回去。”他没什么其他的目的,只是希望她先送他一下,那就送一下吧,就当是补偿他过去那么多次送她回家。

赵梓钰开的很慢,旁边的男人看起来睡着了。到程佑仁家所在的小区门口后,她请门卫送他进去,门卫却说他不知道这位先生住哪一栋哪一单元哪一户。查过户主名字,找到对应的住所,梓钰和门卫一起扶着走路不太直的程佑仁上楼到门口。然后,门卫就走了。梓钰试图在他的西装口袋里找钥匙,可掏了好几次就是没有,在西装里兜吗?她一手搀着他靠在墙上,一手尽量不碰触他的去找钥匙,赵梓钰的脑子已经开始混乱了,她不知道找钥匙的过程会不可避免的碰触到他发热的身体,相比于她的不舒服,他更难受。

他早就感受到那只微凉的小了很多的手不断地触摸自己,他在想为什么她的手在大夏天还会凉,可又希望她的手不要那么快离开自己。钥匙是找不到了,还好可以按密码,密码是什么呢?梓钰问了很多次,对方只是嗡嗡,嗡嗡的回答,什么都听不清。

不知是什么心理,梓钰下意识的按下了自己的生日,然后门开了。

程佑仁好像并不惊讶,任梓钰扶着他进门,躺在床上,配合的脱下外套和鞋子。她要走了,他却又抓住她的手说“帮我…倒杯水”,她慢慢的给他倒水,甚至坐在床边扶起他喂他喝水。他用微微打开的眼皮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儿,很美,很诱人,是那双笑起来弯弯的杏眼,还是紧闭的红唇,他想撬开这个人的唇,里面会是什么味道的。然后,他如愿了。

当他抬头吻上梓钰的嘴,她就知道,今晚的她,注定会变成自己最不喜欢的人,让别人遭到背叛。可是,她不能停下来,也许只有这一次她能补偿他,也许只有这一次她能成全自己。她慢慢的配合他,牙齿不断咬到他的舌头,僵硬的不敢动自己的身体。他倒是很随性,吻得认真,看着一直闭眼的女人,她对这事儿太生疏了,要好好教教她,不然以后很容易被骗的。

翻起身慢压下来,他又一次呼着热气在梓钰耳边说了“帮我”,她不懂,睁开眼投来疑问的目光。程佑仁看到染上分红的眼和脸颊,笑着抓起梓钰的手往两人之间,少的可怜的间隙过去。梓钰的脸烧红了,但她没有任何退缩的动作,甚至为了表现自己的大胆,她用两只手去解开皮带。那双微凉的手碰到程佑仁的小腹皮肤,惹得他一身鸡皮疙瘩,心底酥麻一片,然后就迫不及待的吻上身下还在僵硬的人。他那么认真,细致,帮她缓解她的害怕,帮他培养自己想要的地域,然后攻城略地。

她一定很害怕,颤抖不停,他一定很激动,用尽力气。

程佑仁紧抱着梓钰,让她在激情过后不至于感到寒冷。她的头脑里一片空白,身下不断缩动颤抖,还有6年级她离开他之前,他在她生日那天冒着大雪给她买糖葫芦送蛋糕的情景。那时她刚刚经历过一场波及到她的战争,养父和妈妈打架,她看不过去,愤怒达到最高点便动了手反抗,养父怒火中烧,揪掉了梓钰的一大捋头发。如果不是程佑仁,她的生日怕真是一场劫难。

他疲极而眠,呼吸均匀,梓钰也很累,可是她睡不着。



10 又见梓钰

她强忍着痛累,心怀满足的收拾好残局,她当然不会认为他会忘记这样的事,所以,凌晨4点回到家,她写了辞职信发了邮件到公司人事部,理由是要回老家照顾生病的妈妈。所以,那天晚上之后,程佑仁又一次失去赵梓钰了。

2020年的元旦,赵梓钰在老家收到了一张立体贺卡。她用力地打开它,泪水像20年前的那天一样打湿了上面几排好看的行楷:

天上人间,如果真值得歌颂,也是因为有你才会变得闹哄哄。

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

新年快乐!

回家的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写日记,最近才写不动了。然后又变成反复阅读,在这些日记里,过去的赵梓钰与现在的赵梓钰遇上了。她说后悔当时没有和他打招呼就离开,她心疼她是不得已,不想连累他;她说心疼他后来因为自己而变得暴戾,她安慰道但他现在是个好人;她说自己真的很喜欢那个开朗的少年,她回应说是,他也爱了你很久。

赵梓钰是在盛夏离开的,程佑仁是在初秋来看她的。她以前说最喜欢初秋,微凉的清晨和黄昏,好看的晚霞和落日,还有身边温暖的人。最后一篇日记里她写到:我们聊到喜欢的季节,他说他喜欢夏天,花儿很美,天很蓝,所有的东西都在朝他笑,笑得特别好看。其实那时我想说他就是夏天,充满热情,生机盎然。现在我也在夏天离去,如果幸运,也许我们再见时我也像他一样美好快乐,给另一个寒冷的身体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在那天晚上消失以后,他再度陷入了那个不断抽烟,喝酒,无法思考的状态里。他在她重新闯入他生活的半年后确认她的身份,埋怨过,但无法永久介怀,因为很多感觉不单单是无法忘记,还有她重新带给他的吸引力。他开始为他们的未来设计铺路,结果迎来的却是又一次背叛。

公司的体检报告下发的时候,梓钰离职不久,但人事在删除报告的时候还是点开看了一眼,结果患上肝癌晚期的梓钰最后还是在公司“火了”一把,程佑仁是这样知道她为什么离开他的。他找了很多人帮他打听梓钰现在的住处,知道后却不敢来了。

他写了那张立体贺卡寄给她,在她走后来看她。他坐在她的墓前看她写的日记。

“小学三年级我们几个孩子去田地里爬蔬菜大棚的架子,他超厉害,爬的最快。调皮的我们当然会被骂,但是他很勇敢的承担了责任”,是你很厉害,一个女孩子跑那么快,我不追上你怎么征服你,因为有你我才承担那个责任的;

“四年级的冬天,过年他约我逛庙会,我说我喜欢吃糖葫芦,他就排了长长的队去买,我跟在旁边寸步不离,我感觉我是那个地方最幸福的人”,我才是最幸福的那个人啊;

“六年级他来我家找我,我怕他被我父母看见,就没让他进门,让隔壁也喜欢我的男孩子把大门关上了,他很生气,差点儿和人家打一架,辛亏我出去见他了,但是我没有因为他的鲁莽生气,反而更想对他笑了”,那时我才知道我超喜欢你;

“我离开你的时候,家里正在躲债”,我知道了……

程佑仁的眼泪模糊到看不清日记上的字,怎么擦都擦不干净。他记得梓钰第一次离开他消失不见的那天,跑遍了所有他们去过的地方,最后找到她家才知道她们一家连夜搬走了。他躲在她家附近的小巷,哭了一个晚上,从那时候开始,他做回了那个原本的坏孩子,抽烟喝酒,打架,人们又开始不喜欢他了,因为他喜欢的人不见了。后来他的喜欢非常隐秘,他不再接触那些坚毅阳光的女孩儿,她们刺眼也刺心,于是帮助并重用他的老人家的女儿刚好都不符合他喜欢女孩子的标准,那就这样吧他想,反正她不在,谁都一样。

可她竟然出现了,是巧合吗?不,他认为是天意。他已经准备和女朋友说分手,然后和她重新来过,可她生命的齿轮却要停止了,能怎么办呢,他感受过她最美好的那晚,最美的眼睛和笑容还映在他的心里就如第一次初见。

那时,他的家人不喜欢他,调皮捣蛋的孩子不受人待见,没人对他笑。这个明明单薄瘦弱、略微阴郁的女孩子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从那刻开始,他决定永远对她好,永远不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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