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边城我的爱

一:

在湖南西北边界,有一座小县,叫做桑植县。县处于武陵山脉上,又有澧水发源于此。山连绵无尽头,水绕山,曲曲折折。山中多葱茏古树,也有奇形怪石、山野小兽,水间则清澈透亮,鱼虾戏于其中。住在这山水中的淳朴人民,就或把木屋修在山间的丘陵上,或沿河修筑吊脚楼。

澧水从地底泉水发源,浩荡往东北方向而去,约一百公里后,就到了澧源镇,这里就是县城所在地了。整个县城沿澧水而修,只孤零零一条长街。长街上,布满了商店、酒楼、银行等,还有一家新华书店、一家转角报刊亭、一家‘桑植电影院’。在县城,唯一的1路公交车来回奔走,若是路上有乘客招手,司机就立马踩了刹车,乘客缓缓上了车,还和司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些家长里短。出租车也有,两元钱上车,乘客可以随意到县城内的任何地方。长街走完,过一座孤桥,孤桥左手侧,有一所新修的高中,叫做桑植一中。

在桑植一中的行政楼一楼的最右边,有一个书店。书店只有二十来平米,由两个二十五六岁的女孩开办。书店里除了书,还卖一些文具和小饰品。书的大部分是和高考有关的试卷、资料等。剩余的,则是我的‘精神家园’。我第一次阅读到纪伯伦、亨利·米勒、纳博科夫、大江健三郎等作家的作品都是在那里。

二:

我叫南子。十五岁的时候,我就在桑植一中读高中。那时候,是2003年。

高一上学期将完的时候,天猛地就冷了,来书店一边享受空调的温暖一边看书的学生也多了起来。我常常待在其中,后来,发现一个女孩也总是在那里。大多时候,她都蹲在墙角安静地看着书。偶尔,她会拿着笔,在纸上胡乱地写着些什么。

不多久,在教学楼的三层,我也看到了她的身影。她从我隔壁教室欢闹地走出来,后面跟了好几个男孩女孩。她们打打闹闹,又进了教室。那时候,我在1班,隔壁就是2班。这之后,我向同学打听到了她的姓名,她叫兰诗雨。后来有一次,我在教室外面的走廊的廊檐发呆,又看到了她,她也碰巧看到了我。我们惊奇地笑了笑。

再次在书店碰到,两个人会彼此打招呼,在教学楼的三层碰见,彼此也会微笑致意。她个子小巧,活泼好动,和她们班上的男孩女孩都玩得欢快,在走廊常常能看见她笑着闹着的身影。有时候我在走廊,故意看她,她就害羞地扭着头,一径小跑就回到了她的教室。

到了高二,文理分科,我选了文科。按学校的安排,三个实验班分成两个理科班,一个文科班。理科班为1班3班,文科班则为2班。于是,我就去了2班。当我走进教室时,我看到了兰诗雨。我心里喜了一下。她看到我,也回我以微笑。而更加巧合的是,那天晚上,班主任分班,我和兰诗雨竟成了同桌。

就像许多学生时代的故事都从同桌开始,我和兰诗雨的故事也因成为同桌而快速往前了。我和她日渐亲密起来。我们还时而开些玩笑,打打闹闹。不到一个月,两个人就熟如兄妹。

等我们从学业中空闲下来,我们就常常一起结伴去书店里看书。后来我读到李清照《金石录后序》里有写:“余性偶强记,每饭罢,坐归来堂烹茶,指堆积书史,言某事在某书某卷第几页第几行,以中否角胜负,为饮茶先后。中即举杯大笑,至茶倾覆怀中,反不得饮而起。”,心中窃喜。这是李清照与丈夫赵明诚曾有的幸福生活。我与兰诗雨当然要简单的多。当时她16岁,我17岁。我们既非情侣,也想不出‘赌书消得泼茶香’这样的戏。我们只是静静地坐在一起,痴迷一样地看书,等看累了就相互说书里的故事,一直到上课铃声响起,两人才匆忙往教室奔去。

我们还常常走很远,沿着澧水河岸散步。河两边并没有什么特定的风光,政府也并未修筑风光带,河岸沿途还有一些大石块或不好走过去的烂泥。但我们就那么欢快地走着,笑着,直到日头落下来,就回到长街。我们去‘桑植电影院’看电影。电影院已经很破旧了,里面大约能待一百人。电影院会放一些上映了许久的新电影,没有影片可排时,就会轮番地播放老式的港片、经典的好莱坞电影。

看完电影,两人走在街上,一起模仿电影里的场景和对白。在这方面,兰诗雨极具表演天赋,无论何种角色,她总能刻画得惟妙惟肖,而且在角色转换中自娱自乐。我们就这样走到转角报刊亭,我买一份《参考消息》、她买一份《读者》,两人再搭乘1路公交车回到学校。

高中二年级的那个暑假,两人商议了都不回家,就跑去新华书店打零工。书店活少,我们倒是能常常闲下来看一些书。等两人都能休假时,就骑着自行车在街上吃早餐,然后骑车到西界山下,把车停在农户家里,爬上山,看山上的风景。整个西界山把县城和外面的世界阻隔。我们一起坐在山顶上,看太阳一点一点地移动。

“嗳,南子呀,我好想快点去到外面的世界看看啊。我还一直没离开过这个破落的小县城呢。”每次登上西界山顶,兰诗雨都会这样感叹道。

“我也是啊。”我回答。我和兰诗雨都是湘西边陲大山里的孩子。读书,考到外面的大城市,似乎是我们那时候知道的唯一光荣的出路。

“你说,大城市会是怎样的呢?我们能不能在大城市里成功呢?”兰诗雨仰着头看天。

“你肯定可以,你这么欢快热闹,就跟大城市一样。”

“那你呢?”

“我呀,我倒是很喜欢这里。沈从文的《边城》你喜欢吧?我不时就会觉得,桑植就是我的边城。”

“喜欢是喜欢呀。不过,我还是想到外面的大世界去闯闯!”

那时候,我们就那样一边看山那边的风景,一边谈论着外面的世界。

那时,我们还年轻,我们和未来,就只隔了一座高山。

时光很快就到了高三,我们的学业压力陡然增大。我和兰诗雨丢掉所有的小说,一心一意投入到了学习中。散步和看电影的次数越来越少,直至取消。西界山也没有再爬过。

高三的第一次月考之后,我和兰诗雨经过考虑,决定无论如何,得有一个坚定的目标,于是,我们便相约共同考北大。

那时候,我的成绩在620分和650分之间波动,处于学校所有文科班的前几名,考北大不再遥不可及,学校领导也有意在做这方面的培养。但兰诗雨的成绩却一直起伏不定。特别是她的数学成绩差,于是我便常常给她辅导数学。

那时候,每个中午,我们都趴在桌上午休,但都规定只能午休十五分钟。我先睡,时间到了之后,诗雨叫醒我。每次我醒来,都能看到诗雨给我写的纸条,上面写着‘南子,加油哇’‘南子,你最棒!’这样类似鼓励的话语。我醒后,去卫生间用冷水洗脸,清醒后回到座位,诗雨就开始睡觉。在她睡觉的时候,我也会给她写上一个纸条,也是各种鼓励的话语。等十五分钟到后,我叫醒她,她看看纸条,我们彼此一笑。

每晚我们都复习到很晚。上完晚自习,还要自行再复习一段时间。有时候疲倦了,就去到学校的体育场散步。散步累了,就并排坐在体育馆的看台上,望着宁静的夜空。

“有时候觉得考北大真是一件遥远的事呀。”有一晚散步的时候诗雨对我说。

“其实也没有那么难。掌握诀窍了,学习也就变得简单了。”我说。

“我总是为成绩考不到那么高而焦虑,可是,只要一想到你在身边,又觉得一切都是可能的。”

“北大之约,未名湖畔,一定要坚持啊!”

“嗯嗯。”兰诗雨一个劲地点头。

“嗳,南子,等我们都考上北大之后,我就做你女朋友,好不好?”隔了好一会儿,兰诗雨一边看我,一边说。

“好哇好哇!”我回答。

“真的?你真的愿意我做你的女朋友吗?”

“当然愿意!要不我对着月亮发誓?”

“不用了啦,我相信你。不过我们都得加油哦,为了男女朋友关系而加油哦。”说完之后,我们两人都笑了起来。那晚是十月中旬,月正皎洁,月光照在诗雨的脸上,使她如仙子一般动人。我望着那侧脸,心里升起阵阵柔情。我不禁希望高中快些结束,大学快些到来。

高三第二学期刚开学,班主任要调座位,我和兰诗雨被调开。当兰诗雨要搬到最前一排的座位去时,她一边拖动着座位,一边频繁地看着我。等终于搬好后,她趴在桌上哭了。开始时声音小,到了后来,终于大到全班都可以听见。所有同学都把眼睛看向她,然后看着我。我的新同桌用手指戳着我,示意着我。我终于站了起来,走到兰诗雨座位旁边,轻轻地拍她的背。班主任看到后,无奈地又把我和兰诗雨调成了同桌。我去帮她拖座位,她羞红着脸,带着哭红的双眼,一步步地跟在我的身后。我帮她摆好座位,两个人对看着,全班就都拍起了掌。

高三第二学期兰诗雨的成绩提高了,但并不到能考上北大的程度。我的成绩达到一次全校第一后,领导找谈话,父母也说了许多,我的压力反而大了起来。到第二次月考,又垮到了全校第五。我开始失眠,焦虑越来越大。

六月到来了。我们迎接着属于我们的高考。考完语文,我就知道我的梦破碎了。我的语文作文没有写完结尾。考完后,我没敢把这件事告诉兰诗雨。我们各自默默地考完了整个高考。

三:

高考之后的那个夜晚,班上先是在南门院一起聚餐吃烧烤和喝酒,然后又到一个大型Ktv唱歌。去唱歌时,已经是午夜了。我和兰诗雨唱了几首歌,觉得闷,就先逃了出来。

我们在整个县城不停闲逛,又沿着河流一直散着步。夏日夜晚的河边微风习习,我们才慢慢醒了酒。梅家山上的灯光像是梦幻城堡般闪耀着。我们在街上手舞足蹈,大声唱起了歌:‘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这样唱了一路,就这样来到了广场,找了一个台阶坐下。广场以前是大草坪,后来政府规划,建成了水泥地面。因为举行过一次盛大的桑植民歌会,也就成了‘民歌广场’了。广场的左沿是澧水,在暗夜下,能听到流动的水声。夏日的夜晚星辰密布,各种闪烁的星悬在天际。热气也渐消了。空气是热溶解之后的舒畅清爽。

“南子。”诗雨轻轻叫我。

“嗯。”

“我突然感到害怕。”

“怕夜晚吗?”

“不,我害怕你会离开我。”说完之后,诗雨把头埋在自己的膝盖上。

“为什么想这么傻的问题?”

“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吧?”

“要相信我呀。”

“我相信你。可是还是害怕。如果...我是说如果,没有考上北大,我们势必要分离的吧?”

“成绩都没出来,干嘛太过担忧呢?”我这样安慰她。但又想到自己的语文,内心里一阵酸楚和茫然。

“我又害怕又好奇。”

“好奇什么呢?”

“好奇命运会把我们变成怎样,又带向何处。”

“无论身边出现怎样的人,我们的亲密都一如往常,永不割舍。”

“真的吗?真能那样吗?”

“嗯。”我一个劲地点头。

“谢谢你。谢谢你给我这么美好的承诺。我呢,我觉得,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永远不会忘记你的。”

“我也是呀。”

我们在广场坐了半个多小时,已是凌晨两点。我们无处可去,便一起去了附近的一家旅馆。房间是双人床,我们进去后,各自躺倒在自己的床上。

高考的紧张和疲累终于在棉被上放松了下来。我们各自歇息了一会儿。我侧过身,看着另一张床上躺着的诗雨,心里有了一些莫名而杂乱的情愫,挥散不去,又倾泻不出。

“嗳,这就叫做孤男寡女吧?”诗雨发现了我在看她,问我。

“可别干柴烈火哦。”我说笑。

“你真这么想吗?”说完之后,她也侧起身,一本正经地看着我。

“没有。”我掩饰住自己的慌乱。

“一点也没有?”

“现在没有。也许是高考太累了吧。”

“以前有过?”

“偶尔。”

“偶尔想过和我睡觉?”

“类似于如此的。”

“哼。你们这个年龄的男孩子呀。

“我......”

“不过无论怎样,今晚可不行哦。”

“噢,好。”

“我也不是那种保守至极的女孩,以前也跟你说过的,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合适的人,一起睡觉也可以哇。”

“一直记着呢。”

“所以,在正式成为男女朋友之前,不愿意做那件事,能理解?”

“嗯,大致理解。”

“有时候会想啊,我们彼此那么熟悉,脱光了做那事,肯定羞得一塌糊涂。会不好意思的吧?。”

“只怕会吧。”

我们这样说了一些话之后,诗雨便去浴室洗澡。我打开电视,不停地调换着台。眼里看着电视,心里却一直想着诗雨。自己毫无疑问正处在只想把女生衣服扒光干那事的年纪。一见到陌生的漂亮女子,就总会幻想着和她搂在床上扑哧扑哧干个不停。但对于诗雨的幻想,却从来没有深入过。难道是因为诗雨所说的太过熟悉?还是因为太美好而不忍触碰?

就在我这样一直胡思乱想的时候,诗雨已经洗澡出来。她跳也似地蹦上了床,躲进了被窝,用薄薄的被套裹住了全身。她的身体在被套的掩映下曲线毕露,更见得美了。

“怎么样?我的身材好吧?”诗雨笑着问我。

“好好好,和苏菲·玛索的身材一样好!。”诗雨的身材是典型的东方女子的,娇小玲珑中带着含苞待放的性感。

“最喜欢听你这样假假地夸我了,哈哈。”

“那让我再夸夸。”

“我好看吗?”

“好看,像百合花。”我说。

“哈哈,可惜不是路边的野花,不然你就能采摘了。”

“这......“

“好啦,不开玩笑了。我困了,先睡了。高考累了,你也早点休息。”

“噢,好好休息。”

“晚安。”

“噢,晚安。”

“记住,最多只许乱想哦。”话从她那边飘来。

“遵命。”

我说完,我们都笑了一下。

我关掉电视,又去关掉灯,之后便不再言语。夜里就突然极度地静了,唯有我的心,以一种只有我自己能听懂的方式跳跃着。

“对了,南子,我一直有个奇怪的想法,想不想听?”诗雨的声音猛地从黑暗中传来,倒吓了我一跳。

“当然想听。”我说。

“以后想和你结婚。”

“真这样想?”

“一直这样想来着。可是后来又觉得应该先找一个自己敬仰与爱慕的男人去谈一场疯狂的恋爱,然后分手,再来和你结婚。这个想法,怪不怪?”

“有些怪。头脑暂时难以理解。那,北大之约呢?”

“所以啊,心里矛盾极了。不敢去想。真考上了北大,那就是上天注定了。”

“没考上呢?”

“那就等着多年之后结婚吧。啊哈,幸福吧?”

“最幸福的了。”

“我把我们结婚之后的很多生活细节都仔细的想过的。”

“比如?”

“比如我们的儿子们就叫‘南兰一,南兰二......”

“啊。那,不怕我结婚之后变心或者其它的吗?”

“一切都相信你。”

“为什么呢?”

“就是相信你。原因我也说不上来。”

“那,你不怕被那个疯狂恋爱的男子吸引得不可自拔?”

“那也没事。我总会对其他人厌倦的。除了你。”

“因此想和我结婚?”

“嗯,就是那样。”

说完之后,诗雨依旧躺下安睡,不久就睡着了。我轻手轻脚地去浴室洗了个澡。回来躺在床上,却久久不能成眠。我想起了和诗雨在一起的无数温馨场景。我犹豫着,终究还是从床上爬起来,轻轻走去诗雨的床边。我静静地望着她,抚摸她的脸。诗雨细滑的肌肤从手里滑过。我将手放下来之后,心里的企图却又更大了。开始一直不能弄明白这种企图是什么,就呆在原地。然后一个声音慢慢从心里响起,“吻,对,我需要的是吻。”。我像是给自己壮胆似的,心里念着,但又犹豫不定,内心很是挣扎了一番,然后把上身趴了下去,看了诗雨几秒,就将自己的唇贴在了她的唇上。一股甜甜的淡淡的味道停留在我的唇间,随之便扩向了全身。清泉似的感觉萦满整个身体。我停留了几秒的时间,抬起了上身,然后呆呆地回想。肌肤之亲,是一种清淡,不含一丝的肉欲。吻,轻轻的吻,嘴唇相接的吻,像是秘密的爱,终于得到了实现。我慢步回到自己床上,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清泉慢慢扩散。想到这孤独的一吻,就像是给整个高中岁月的最后一首挽歌。一首清泉般的挽歌。

四:

查到高考分数的那天夜晚,我和几个同样高考失意的好友一起在县城一家破旧的小旅馆里喝酒。我们歪斜地躺在床上,酒瓶倾倒在床脚。我们大骂教育制度。我高考只考到617分,语文只考到96分。北大梦当然就这样醒来了。那个夜晚,我第一次喝醉了酒,之后就沉沉睡去。

知道兰诗雨的成绩是在第二天,她竟然和我考取了同样的分数!617分!高考完后,兰诗雨随着她的一个亲戚在广州惠州打暑假工。查成绩时,她没有来到县城。她的成绩还是班上另一位同学帮她查到,然后我问到的。

我问到了她亲戚的电话(那时候我们都还没有买手机),和诗雨通了电话。两人第一次出现了尴尬的沉默。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彼此,也不知道未来会是怎样。我问了她一些打工的情况,就挂了电话。那晚,我继续回到小旅馆喝酒。

填报志愿的那天上午,我像要结束任务一样急匆匆地就填了三个学校。也非刻意,但填完之后才发现,所填的三所都是南方的大学。下午,我看到了兰诗雨。她正独自一人在班主任的办公室默默地思考。我想着上前去和她打招呼,但站了一会儿,又作罢。我一个人走到体育馆的看台,发了许久的呆,然后就离开了学校。

之后的整个暑假,我都陷入到一种懊恼之中。我想起在整个填报志愿的过程中,我对待诗雨就像对待班上一起读了三年书却说话不超过十句的同学那样,对她的未来置之不问。我没有走上前去,对她说‘那我们报同一所学校吧’。甚至,连这方面的暗示都没有过。为什么不走上前去,告诉她,尽管没有考上北大,但依旧可以待在同一所城市同一个学校呀。或者是轻声一问,你报的哪些学校呀,然后自己再回去修改下自己的志愿,报取和她完全一样的学校就可以了。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做。甚至,连内心里那样确定的想法都不够明确。明明两个人亲密至极,彼此需要,却不声不响地去了不同的城市。

后来她告诉我,她那时候一心渴望去北京。她报了三所北京的大学。最终,她去了北京邮电大学,我则留在了湖南,进入了中南大学。

五:

大学后不多久,我收到兰诗雨写给我的信,我们就这样开始了写信生涯。我从南方给她写信,我的信总是写的很长,字迹狂野潦草。她在北方给我写信,信短的多,有时只是一个断裂的思绪。

大一的下学期,我和兰诗雨又确定了电话‘二六制’。‘二六制’是指每周星期二与星期六的晚上都是我们相约打电话的时间。那时,我们无所不聊,总觉得时间不够。后来我们终于说起高中时的那些往事。

“南子,我心里曾经有过你。”有一次她在电话里这样说。

我在电话这头长久的沉默。

那时年少,我心里又何尝不是有过你呢?

大学一年级结束后的夏天,我从长沙坐火车前往北京,看望诗雨。火车行驶到武汉长江大桥的时候,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来。微红的光渐渐泛红了天际。太阳在长江投入倒影,武汉三镇一派肃穆。凌晨美丽而寂静。

那时候,我不可阻挡地回想起和诗雨共有的点点滴滴的往事。莫如说,当我望向窗外,那些往事也随着太阳的升起而慢慢复苏。我把头倚在窗口,那一刻,我觉得我在爱着。爱像阳光一样慢慢从我心底升起来。

火车驶离武汉,驶上华北平原,直到北京。

诗雨来到北京西站接我。我们彼此微笑,然后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我们乘坐地铁回到了她的学校。这个假期,她选择留在北京。上午为一个富人之家的小孩做家教教英语,一个月有三千元的工资外加一千元的伙食补助。下午则回到学校,稍作休息,然后骑车去国家图书馆看书。

我们在一家湘菜馆吃完晚饭,之后沿着西土城路散步,最后在学校外面的公园里停下来。这是我第一次来到北京,诗雨像是一个在此世代居住的主人一样接待我,她给我介绍北京的风土人情,说有关北京的历史故事。

“这里,就是你所曾幻想的大城市啊。”我不禁感叹道。

“是啊是啊。”

“终于从那个小小边城逃了出来。”我说。

“可是,你知道吗,城市这么大,人却越来越孤单了。特别是刚进大学时,身边没有了你,一下子就手足无措起来了。”她说完,哀怨地撑着自己的头。

“对不起,不能陪在你身边。”

“当然不能怪你呀。而且自己也明白了,你不可能永远陪在我的身边的。无论我们怎样亲密,这都是不可能的呀。所以,我就想着我必须做一个独立的女孩。”

“怨过我吧?”

“不,不怨你。我想我们要温柔地相待,像亲人一样。”

“像亲人一样?”

“嗯嗯。”

那晚,我们聊到很晚,我把诗雨送回宿舍后,去到诗雨为我订好的酒店。我夜里醒来了三次。我想弄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凌晨升起的太阳、我和诗雨的拥抱、诗雨说我们要像亲人一样,这一切,都像是一个虚假的夏天里的梦。

第二天,我们去了北京大学。走到未名湖畔时,两人找了一块石头坐了下来。这是我们当初约定的北大梦的地点,这是幻想中诗意而神圣的未名湖。可是,我们与之失之交臂。我看着湖面,那不大的湖泊,那有些脏的湖水,我却爱不起来。我的思绪飘回了那个小小边城,那澧水清澈的水。

诗雨凝神静思,望着湖水发呆。风吹过湖面,泛起点点涟漪。

“我们,终究还是失败了。”我终于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都过去了,南子,都过去了呀。”

“是啊,过去了。过去了就无能为力了。可是,本来一切都不是这个样子的。我们......”

“南子,你看,那边是博雅塔!快看呀!”还没等我说完,诗雨嗖地站了起来,指着近处的塔。

我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看见了博雅塔,而我心里想要说出的话,慢慢又更深地沉入了心底。

那个夜晚,我和诗雨在她学校校道旁的藤椅上,背靠着背坐着。北方的夏日深夜,还是有丝丝冷意。我和诗雨都只穿短袖,晨雾令手臂上的汗毛微微竖了起来,像是散落在树林里的细细软软的松枝。

“冷吧?”我明知故问。

“还好。”她答完后,顿了下,又紧接着说,“有一点点。”

我把背更紧地靠着她的背。背与背之间有着微弱的温暖,轻轻地传递至全身。

“要送你回宿舍吗?”我问。

“不想回去。想就这样待着,好吗?”

“我也想就这样待着。要转过身来抱着你?”

“也不要。抱着我,会感觉是你在温暖我,而这样背靠着背,是互相温暖。大学这一年,我就学会了一件事,就是独立。所以一个人去图书馆、去上课、跑去大草原,去家教。不会再想没有了南子可该怎么办,不会再觉得自己在这样的大城市孤孤单单可该怎么办呀。”

“我……”

“这和你无关。我总得学会这些,才能成长。”

听到诗雨的这句话,我一顿感伤。

我开始明白,尽管我们一如往常的亲密,但我们都变成了两颗独立的耐寒的树。根在地下紧紧相连,但枝干树叶等都各自生长着。高中岁月里,我们还是小树苗,彼此依偎,一同吸收阳光和雨露,而到了大学,我们已经长成大树,各经风雨。

“你早上就要离开了啊。”诗雨感叹到。

“嗯,九点钟的火车。”

“好舍不得你。”

“我也是。”

“不过,虽然如此,有一个决定还是想现在告诉你。”

“怎样的决定?”我问。

我来北京看诗雨,希望获得的当然也是一个决定。现在,决定终于要来了。

“我们各自恋爱吧。”诗雨缓缓地说。

“各自恋爱?”我的心一下沉了下去。

“嗯。就是我们现在不做情侣。相反的,我们要鼓励对方,勇敢去追求别的人。你去追求你看上的女孩,我呢,则答应我看上的追求我的男孩。我们要各自拥有各自独立的爱情。但要告诉对方,连细节也要告诉。这样,我们的关系就能一直维持着现在的这种亲密。”

“真这样想?不容改变?”我压低嗓音。

“你来之前,我就想好了要这么做。不如此,我们的生活势必一直难以扩展。不能总活在过去,你说呢?于是,我下定决心,无论你来之后我们发生了什么,决定仍旧不会改变。”

听完后,我长久地沉默着。早上九点即将离开,又是漫长的车途。而各自恋爱,又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你还好吗?”隔了好久,诗雨问我。

“我......”

“坚强起来啊。”

我点点头。

“诗雨,我也有一个想法,无论如何想和你说。”我说。

“听着呢。”

“以前你跟我说过要嫁给我的话,我一直深藏心里。说实话,我也很想娶你。可是我们现在都还太小。如果,如果当我三十岁的时候,我还未娶,你还未嫁,我们就结婚吧。”

我说完后,空气中的沉默简直令人无法忍受。诗雨转过身来,睁大了眼睛看着我。

“是不是有点像电影里的场景呢?”她问。

“这是我的真诚的想法。

“为什么是三十岁?”

“三十岁的时候,我们就认识了十五年,刚好是已过去生命的一半时间。如果在这一半的生命中,我们都并未和另外的人结婚,那么我们就该相信我们是上天注定的。”

“你真的考虑好了?”

“无比确定。像你的决定一样,丝毫不能改变。”

她再次沉默,像是寻找合适的词语。隔了近一分钟,才回答我。

“好,我答应你。”

六:

大学二年级的圣诞,收到了兰诗雨的一封信。信的内容是这样的:

南子:

你好哇。

有多久没有给你写信了呢?实在是想不起来。自从你上次离开北京后,我们之间发生了许许多多微妙的变化。我时常为这些变化担忧,可是能怎么办呢,人总得向前嘛。

其实不写信的另一个原因则是摆脱青春期那种湿嗒嗒的伤感之后,对于日子的流逝,也就没有那么在意了。那么说,写信原来是为了留住逝去的日子,是这样的吗?或者,确切地说,是为了留住时光里的那样一种感觉吗?以前填写表格的时候,总有要填写‘爱好’一栏。而我总是填上‘写信’。你可以想象,看见我所填表格的那些人会面露怎样的惊讶之色。他们心里或许在想,这女孩的神经肯定有些问题的。而我则明白,只是他们不懂写信的快乐而已。写信与年代无关,而只是心境。

你知道吗?我每次收到你的信,都会先闻一闻,好像你的气息还停留在信封上一样。一边看信,一边想象着你写信时的样子,好像你就出现在眼前。那时候,就多想轻声叫一下你呀。你的名字从我的嘴里蹦出来,充满着喜悦。就在这一刻,又仿佛回到从前。一切仿佛从未变过。以前我问你,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现在慢慢感知到,过去是永恒的。它在那里,就将一直在。

可是又忍不住地想给你写信。不知道为什么,你总有一股让别人坦露心怀的本领。而且是没有一丝丝顾忌和害怕。就像躺在浴盆里久久地洗了一个舒服的澡,然后心里宁静起来,就能再次投身到生活的洪流之中。你说这是为什么呢?对于这一点,你恐怕还不自知。或许是你的天赋如此吧。

呆在北京久了,就会越来越感觉到自己的渺小。学校、街道、地铁里到处都是人,走在其中的时候,常觉得自己就像洪流中的一只蚂蚁。记得当时我们在西界山上,展望着外面的世界,如今,这世界就在我的脚下,我却没有了那么大的兴趣。我们终是那小小县城里的人。终是出身卑微的人。这样想,是不是有些气馁呢?于是,偶尔的一些瞬间,像是给自己打气一般地就转念一想,北京这么大,怎么会没有我的容身之所呢。我总会找到一个让我大放异彩的舞台的。是的,一定会。

这些日子,北京总是下着雪。雪很厚很厚,让人看不清城市的面貌。而我给你写完这封信,就会换上鞋跑去外面,爬上双杠架,看那边足球场上锁着的没被踩过的雪。我想要一边看雪一边唱歌,你说浪不浪漫呢?我也想到了桑植的雪,想到了你。此时的南国之冬,是怎样的景致呢?南子,你活在一个怎样的冬天里呢?

圣诞快乐。我生命中的宝贝。

诗雨

2007年12月25日

七:

到了大学三年级,兰诗雨恋爱了。对方是她同学院的学长。诗雨在信里说他足足比她高了一个头,是一个瘦削、沉默的人。

不多久,我也恋爱了。我的女朋友是我在学校骑行俱乐部认识的一个女孩。她和诗雨身高相近,但要微胖些。或许正是因为身材原因,她才选择了骑行,因而认识了我。

我和兰诗雨所打的电话越来越少了,信却因之写得多了起来。诗雨在信里说,或许是因为有些心里的话,不能也不愿给男朋友说,这样写下来,寄给一个故人,反而喜悦。我也只能欣然接受。

后来,南方大雪的时候,诗雨带着她的男朋友来了长沙。我们四人见了面,一起坐在麓山南路的一家咖啡馆里。对于我和诗雨的故事,无论是她的男朋友还是我的女朋友,都不详细地知道。他们都只把这当成是同学之间的聚会。只有我和诗雨知道那是多么尴尬的聚会。两人看着对方和伴侣的亲密,有所怨,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偶有眼神交流,又立马逃离开。有些很私密的话,一句也不能说出来。于是,那次聚会匆匆而散。

我和女朋友不久就分手了,之后,她有了新的男朋友。我伤心了一段时间,之后就开始写起小说来。

兰诗雨和她男朋友也没有逃脱分手的命运。她男朋友出国留学,两人异国恋,拖了一阵子,终于还是散了。

我们两个失恋的人,一个在南,一个在北,想要安慰彼此,却在电话里不知该说些什么。所有的过程,所有的结果,都是我们一路走来,自己所选择的。我们唯有默默承受。

大四的时候,兰诗雨决定考研。她打来电话,说要再考取北大。她准备考北大的新闻与传播学院。我一个劲地鼓励她。然而她的考研成绩不甚理想,她落败了。她一个人跑去了一趟西藏,回去后黑了瘦了一圈。

毕业后,兰诗雨进了北京的一家小翻译所。她一边工作,一边再次复习考研。她告诉我说,她非得考上北大不可!她下定决心要把那个高中曾经破碎的梦实现!可是,那一年,她的笔试成绩过了,面试时却被刷了下来。调剂时,她又不愿意接受分配,于是,一切又成了空。

她告诉了我这个结果之后,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我写她写了信,可是她一直没有回我。我给她打电话,却已打不通。社交网络上也一直联系不到她。这时我才换位思考地想到这两三年她所经历的事会对她造成的影响和伤害。

我急切地向我们共同的高中同学打听,向所有其它知道联系方式的人打听,但是谁也不知道她的消息。

我不安地在长沙待了一小段时间之后,就辞了在长沙的工作,决定去北京找诗雨。车过武汉的时候,窗外一片暗沉。我躺在睡铺上,两手紧紧相握。我就这样一路时睡时醒地到了北京。我一下火车,立马搭乘出租车,去了她的翻译所,去了她的学校,可是无论在哪里,我都没有找到她。

我留在了北京。我重新找了工作,租了房。我一直等待着诗雨的出现。

八:

诗雨终于打来电话,是在2011年的国庆假期。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接通电话,她道歉道。

我在电话这头一听到她的声音却忍不住地哭了起来。她默默地任我哭完。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一声不响地消失?!”

“当时沮丧极了,只想躲起来,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

“连我也?”

“我也不想那样的。”

“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等我稍微平静下来,她告诉我说,她那段时间失恋、两次认真准备了很久的考研没有考上、奶奶(从小最疼爱她的人)又因病去世,她整个人一下子就垮了。她回家参加了奶奶的葬礼。那段时间,她整天整天地哭。各种噩梦不断。有时候梦见奶奶还活着,醒来后,才真切地感知到奶奶确实已经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于是她又躲在被窝里哭。她的父母看到这种情况,就劝她,要她就一直呆在家里,她就留在了小县城。她那么避世而居了几个月。等心情好歹缓过来了一些之后,她去了桑植一中,找了校长,通过了考核,成为了桑植一中的一名英语老师。

“我要结婚了。”把那些都解释清楚后,她说。

“啊?”

“对象也是桑植一中的一位老师。人挺好的,见了父母,也都满意。”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南子,我累了。我想要好好休息了。对不起。”

“你一消失就是那么久,也不告诉我,也不和我商量!”

“一路来,你帮助我的已经够多了,我不能够再欠你了。”

“傻瓜,哪有什么欠不欠!我不管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呀!”

“我知道你的好。所以......”

“我恨你!”

我愤怒地挂掉了电话。

我终于还是决定回去参加兰诗雨的婚礼。

我回到了桑植。县城在澧水的北侧,又多了一条新街。新街处处盖起了别墅。转角报刊亭已经没了,桑植电影院也没了。公交车增加到5趟。出租车也多了,开始实行了计价。桑植一中新修了‘逸夫’图书馆,行政楼一楼右侧的小书店已经消失了。

我一个人在学校的体育场走,一个人沿着澧水走,一个人在大街上走。城市变了,街道变了,学校变了。可是过去它还在那里,从未变过。我走着的时候,仿佛兰诗雨又那么欢快地、蹦着跳着,和我说着话,散着步。她还是这个小小边城里,我所记得的那个十六七岁的兰诗雨。

我终于做好了见兰诗雨的准备。我打电话给她,我们约在桑植一中的大门口见面。远远地,我看着她走来。她瘦了。眼角眉梢都有疲倦。我们微微笑了笑,然后走近彼此,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南子,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

“你,还恨我吗?”

“我不恨。我要你好好的。”

“谢谢你。这么多年,都谢谢你。”

诗雨把所有的信都还给了我。

“这些年,我一直珍藏着它。那些高中时写的纸条也在里面。现在,是时候让它物归原主了。”她说。她的声音也变得细细的了。

我接过一大包沉甸甸的信,看着她,她点点头。

我们一起在学校里散着步。

“真决定以后就留在这里了吗?”我问。

“是啊。”说完,她叹了一口气,“南子,你说命运这回事谁能想到呢。那时我一心想去大城市闯荡,如今却回到了这小小边城。你那时候说你喜欢这里,如今却在大城市生活着。”

“你还这么年轻,你还可以出去的。”

“不,应该不会了。或许你那时候说的对呢,这边城也是好的。我回来了,就属于它了。”

“只是没有想到,你终究还是在30岁之前嫁了人。”我终于说出了这句憋了很久的话。

“遇到了也就嫁了。南子你就不用担心我了,我现在考虑问题可比读书的时候周全多了呢。一生的事情,我不会糊涂的。”

“可是......”

“南子,你还记得吗,我说过的,我们要像亲人一样。”

“可我也还记得你说过的要嫁给我的话。”

“南子,其实从高考之后填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起,我们的人生就已经,怎么说呀,就已经走向了不同的轨迹。你在走,我在走,可是我们走的路不同。我们的命不一样哇。”

“如果当时报了一样的学校,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人生又哪有如果呢。”

我们就这样聊着,沿着学校走着。过去、现在、未来仿佛也在学校里来回穿梭着。我们走得久了,走得累了,走出了结局。我们在学校门口分手。

“你要幸福。”我哽咽地说出。

“你也是呀。”诗雨回答。

兰诗雨婚礼的当天,我匆匆去了一趟就离开了。之后,我一个人躲在澧水边的旅馆里,喝了半天一夜的酒。第二天,我搭乘大巴车离开。当大巴车驶过孤零零的长街,驶过桑植一中,驶过西界山时,我的眼泪流了出来。我的边城,我的爱,也随着我的眼泪,一起流了出来。

THE END

以此文,献给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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