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诘问
白浅姑侄俩在石阶上一直坐到日渐西斜，地上已经被白浅扔了许多瓜子壳。白浅随手将身上带的最后一包瓜子递到凤九手中，凤九却呆愣愣的，始终回不过神来。
十年光阴，凤九实在是觉得自己“死”得时间太久了。这期间，四海八荒发生了许多事，让她一时半会儿有些接受不了。姑姑与太子夜华婚事告吹，来自天族的阴谋，西荒翼界的动荡，央措夫妇被贬黜，皓德天君的陨落……其中最最让她惊诧的是，如今与她姑姑两情相悦的人，竟然是姑姑的师父——战神墨渊！听闻墨渊上神还要向她爷爷求娶姑姑白浅。
一只手在她的肩上推了推，凤九回过神来，望着白浅问道：“姑姑说的话虽令凤九震惊，可细想下来，若换作是凤九也是没办法原谅太子殿下，不成想当年竟是他亲手剜去了姑姑的眼睛，这样狠心的人怎能与他成婚呢。”
白浅侧过头，莹白的脸迎着阳光，淡淡地说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我的心里只有我师父一人。”
凤九有些困惑地问道：“那姑姑为何不想嫁给墨渊上神？还将爷爷奶奶骗离了青丘？”
白浅瞪了凤九一眼：“我师父是何等样的人品？怎能因为一段儿女私情坏了他的名声？若是寻常女子也就罢了，我当年可是与太子夜华订过亲的，化身为凡人历劫之时又生下了阿离，何况我还是他的关门弟子，无论哪一条单拿出来，都会让天下人诟病于他。还不如维持现状的好，我青丘在婚嫁上也没那么多俗礼，二人两心相知便好。”
凤九猛然听了白浅的话觉得有几分道理，但经过自己仔细琢磨一番后，又觉得她姑姑的想法有些傻：“姑姑的前尘过往，墨渊上神再清楚不过。他既然决定要娶姑姑，便丝毫不会介意。姑姑又何必与自己过不去呢？”
白浅笑了笑道：“你这个小丫头倒是看得透彻。若是我自己的声名，自是不会在意，可我师父的声名却容不得半点损伤。若是这两天见到你爷爷奶奶，你要帮姑姑尽量把这件事找别的由头敷衍过去，知道吗？”
凤九有些不情愿，却不敢忤逆白浅，只好答应下来：“凤九记住了。可找什么由头好呢？咱们家再也没有比姑姑的婚事更值得大家关注的了…”
白浅勾起食指，在凤九脑门上的凤尾花上一敲，笑嘻嘻地道：“怎么没有？！你和东华帝君的婚事，在你没醒过来的时候就被他们定下来了……此次东华帝君将你救回来，你便又欠了他一次救命之恩，若不以身相许，恐怕无论如何也还不清他这笔账了。你爱他也爱了上千年，此番可算是心愿达成了。你可以拉着你爷爷奶奶帮你们筹措筹措婚事啊，这样大家一高兴，也就顾不得其他事了不是？”
“姑姑！！”凤九听了白浅的话，又气又急，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救命之恩怎能和婚姻大事混为一谈？以前纠缠东华帝君，那是凤九不懂事。堂堂东华紫府少阳君，岂是我一只小狐狸可以妄想的，也太自不量力了。如今凤九是真的想通了，以后会努力修炼，日日都去族学读书，好好作个帝姬，再不会给青丘丢脸了。”
白浅见凤九一脸严肃的样子，并不似玩笑，也收起笑容：“小九，你……你可是认真的？”
凤九笃定的点点头：“自然是认真的，比珍珠还真。我干嘛要骗姑姑？”
凤九自醒来后，对东华帝君的态度就与之前的态度不尽相同，白浅有些搞不懂问题出在哪里，却也觉得若是凤九能从一场痴心苦恋中抽身出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在白浅心里，东华帝君始终不是凤九的良配。即便此次是东华帝君先向白家提的亲，但若凤九不愿意，就算将来会得罪帝君，她仍然选择站在凤九这边。她还那么小，走过的情路却与她这个作姑姑的一样波折。难道真如四哥所说，白家女子情路坎坷？
白浅心头有些苦涩，不知该劝慰她些什么，只好将凤九抱在怀里：“小九，但愿你是真的因为经历了一场生死而将一切都看开了。”
凤九将脸在白浅手臂上蹭了蹭，轻轻地说：“姑姑，过去的事对凤九来说好似做了一场梦，这场梦到今天方醒过来。”白浅不再言语，只望着天边快要落山的夕阳，眼中酸涩。
凤九是第一次看到昆仑虚的晚霞。那晚霞云蒸霞蔚，映着火红的落日、巍峨的昆仑大丘，落在眼中甚是壮美。太阳在落山前发出万丈金芒，将晚霞染成赤金色的绸缎一样，十分耀眼。凤九却觉得眼前的景色有些蒙胧。
姑侄二人在石阶上静坐，默默无语。此时从山门外沿着石阶渐渐爬上一个人来，瞧那人的衣着，并不是昆仑虚的人。待那人爬到半山腰，凤九才看清来人正是狐狸洞的迷谷。凤九将刚刚莫名的伤怀瞬间抛得一干二净，忙站起身来跳着向迷谷挥手大叫。迷谷久居地势平缓的青丘，偶然间敛去仙法爬上几千级台阶，已快累得要断气了。
白浅笑着打量坐在一旁喘粗气的迷谷道：“你在青丘也太享福了些，这才走了几步路，就累成这样？”
凤九只早晨躲回狐狸洞匆匆与迷谷见了一面便跑到昆仑虚来，眼下又见迷谷，自然格外亲近：“迷谷，你可是想我了？也追到昆仑虚来？”
迷谷好不容易将气喘匀些，才开口道：“这昆仑虚走路上山的规矩也太严苛了，姑姑能否和墨渊上神提一提，尽早改了吧。”
白浅并不理他这话茬儿，只问他：“你不好好守着狐狸洞，跑到这里做什么？”
迷谷搔了搔头，有些委屈，一片小小的迷谷树叶顺势飘落下来：“姑姑，并不是迷谷不好好守着狐狸洞，是小殿下回来，迷谷也跟着高兴。再说狐狸洞和青丘边界的禁制，上个月狐帝又亲自加了几道，牢靠的很。”
凤九从迷谷绿意盎然的衣衫上摘了朵小小的迷谷花别在了发髻旁，开心地问道：“迷谷，那你同我在昆仑虚住些日子吧，听说阿离和小离应也在昆仑虚，我们可以一起去昆仑虚的后山玩儿一玩儿！”
迷谷突然想起什么事来，立即摆摆手道：“万万不可，小殿下，我是来给姑姑和四叔送信的，哪有时间玩儿啊？”
白浅翻了翻白眼，她向来晓得迷谷说话从来抓不住重点，由着他绕了半天圈子，总算说明了此行的来意。
“既是来找我和四哥的，那咱们便上去吧，他们应该在大殿里。”
凤九撇了撇嘴，十分不情愿再见到大殿上的某人，于是化作了九尾红狐的原身，跳进了迷谷怀里由他抱着一同上了山。
昆仑虚大殿中，墨渊和东华，折颜和白真，分坐在大殿两侧饮着茶，两两对弈。白浅带着迷谷走进殿中，迷谷向众人行了礼后，刚要开口说话，一旁坐着的东华帝君便站起身来走到迷谷跟前将他怀中的红狐狸揽到自己怀中抱着。红狐狸凤九被这尊神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忙挣了挣身子，就着一身皮毛油滑水亮，便从东华帝君手下滑脱出来，窜到了白浅怀里。
一旁的折颜不禁笑出声来：“看来我们家小丫头是嫌弃了你这块老石头，连抱都不让抱一下。”众人也皆想笑又不忍笑出声，一时忍得着实辛苦。
迷谷敛了敛神色，向白真白浅兄妹二人道：“今天青丘地界上聚集了许多四海八荒的小仙，都来观看异象。小殿下醒来的消息传遍了青丘五荒，各部族长老都来了，大家都商议着要大肆庆贺一番。可是姑姑和四叔都不在家，没人主事。”
白真点点头道：“知道了。你先回去，有事先让长老们先拿个主意。”
迷谷行礼刚要退下，首座上的墨渊忽然开口道：“迷谷，我且问你，前些天我派仙鹤送去桃林的书信，你拿去了哪里？”
首发于2017-10-12
修改于2019-02-2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