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想到

很多时候是要把心中的想法写出来的,但又总觉凌乱,还不够到表达的时候。

我一般是比较排斥引经据典式写文章的。这一来是因为我能把我要引用的内容完整记下来的不多,另一方面是觉得如果我要引用的内容便是我要表达的,那我为何不直接将它说出来省事呢?可这便显得没有涵养,比较“低端”了。

这世界上人几乎都喜欢故作镇定或故作高深。就好比一场会,十分钟也好,一个小时也好,重要的东西无外乎几句话,但有人认为这是要坐在一起开个会的。所谓开会,就是某个人或某几个人讲话,其他人记录。那么,这本没有必要开会,既然是简单的几句话,一个通知就够了,即便是复杂的一些话吧,一个文件也够了,毕竟大家都认识字。可是,对于组织者而言,开会是重要的,因为他看中的或许是这个形式。以至于,没有这个形式,他要讲出的话便毫无意义。

而我最厌倦的莫过于面对庸众。他们众口铄金,以传统为师,以共同价值观念为万世不移的宪章。个个苟且,却崇拜权力;卑鄙,又满口仁义。他们张口闭口“自古以来”,仿佛一件事一旦形成,一旦开始就不能停下来。既不要问为什么开始,也不许讨论是否应该停下来。可笑的是,从他那儿开始就万事大吉。由你这开头,你便落下个离经叛道,罪不容诛的过错。

没有人看不懂假大空,但更多的人从事假大空,服务假大空,屈服于假大空。面对任何人,你几乎不能说一句真话,你只能假大空,假大空安全。尽管你与听者或说者与你都心底明白,假大空依然持续。甚至你以为你厌恶它,离了它也寸步难行。

我更讨厌小题大做,自以为是者。很多时候,人喜欢从一堆细枝末节中去求证自己是重要的或自己是否被看重。却不想,这重要和被看重背后是什么?是巧合?是利用?是另有所指还是什么?都不去想,只觉得自己重要。感觉重要了还好,感觉不重要了又要怄气,乃至翻脸。岂不知,重不重要并不重要,一味在意外在的,他者的,不可控的细碎才是大问题。

于是就有人就愿意舍本。为了让自己看起来重要,每天按时给领导倒一杯水,端一碗菜,拍两句马屁,擦两把屁股。领导看到他,凡有事都让他处理。于是他觉得自己是重要的,面对那些“不重要的人”他就好颐指气使。却不愿明白,这所谓的重要值几毛钱?有一天,你那杯水忘记了倒,也还是要为别人挪挪屁股了。但这在他看来并不重要的,重要的是能不能在那个位置上坐他一坐。坐上那个位置,就要享受那个位置的福利。享受了,便以为是自己了不起,看不到屁股下坐的是哪里。

而此间世界荒唐的事实在是太多了,令人窒息。太多了,也就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举例。好比教育吧,教育者以为自己在教育人,其实他们在扼杀人。立一堆让人不能好好做一个人的规矩,然后以此为据立为标杆,让人遵守。我见过很诡异的事是一个老师抽着烟骂一个抽烟的学生,那学生的父亲急的往这老师手中递烟,那老师还是气愤的说要将他开除。我更见过一些道德不高,行为不检,学行不佳的人在少年面前愣作师范,硬谈师德。很多东西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装也还是没有。没人去戳,是因为这儿的人要么崇拜权力,要么崇拜财力。管你有什么陋习恶俗,能为我所用即是英豪。他们不谈你对不对,但凭你站不站我。不是我的人,你对也是错,是我的人,你错也是对。你有权你就是对的,你有钱,也能勉强算对,至少得个半对。万般事体,根上就烂透了。

皇上没有错吗?君权社会,大错小错,都要捅到皇上那去才有意义。笑话就笑话在,君权社会里,谁都可以有错,皇上还是好的。脏水哪儿都可以泼,泼到皇上身上,一泼一个死。不仅不能泼,还要哄着,护着,瞒着,天塌下来谁都去顶了,皇上不去,然后他说自己是天下万民的君父。再不济下个罪己诏,来一句“万方有罪,罪在朕躬”,一切都抹干净了。就这还有下贱人让你体贴皇上的不易,他有什么不易?他要这套制度,他要坐在那个位置,他容易了,谁也别想容易!

说来说去,都是些言不及义的话,因为说出来的话不及本意之万分之一。谁让这是个说几句话就能掉脑袋的“文明”国度。可凡事顾左右而言他的社会说再多都没意义。《论语》《道德经》堪称言简,毫不意赅。绕来绕去所有事都没有说明白,却因为这个说的不明不白大为人爱,以为据此可以治国理政。读两本书能治国理政吗?行万里路能治国理政吗?归根结底治国理政不需要什么不得了的学问。慈悲,果断,开放,融通,谦卑,知止就够了。你要认为这些远不是治国理政的品性,那也只能说你根本不想要一个好的国度,你想要的是“强国”而“民弱”,权谋与腐败横行的国度。你当然以为你知道你要的国度有什么好处,其实你已深受其害。你光看到他在人前显贵,看不到他背后受罪,这是不行的。但说不通的事说了也是不能通,因为你坚信,而且你也恰好见证了,要尊严就别想在这里活好的道理。

我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了这些。我打第一行字的时候,并没有想过会说什么。说出这些也没有深思熟虑,我只是觉得,千般事,万般事,依赖隔靴搔痒,终要落个无济于事。更何况,我们连隔靴搔痒的事都没有做呢?有一次我后背很是骚痒,便让同伴隔着衣服给我抓,有点用,但不多。我最终还是把手伸进去,指甲抠着肉,才解了这个难。这可见隔靴搔痒既没用,便不用提,痒了,既不许抓,又不许谈,该当如何?你能想像,一个孩子流落街头叫喊着饿的时候,一群人嚷着“你怎么不去吃饭啊”这种荒谬么?你也不能想象,一条路积满了雪便把路封起来,停在路上的车也不许走,也不能走,却没人管路该怎么办的荒诞吧?

这个社会病得太严重了,严重到什么地步?以我看,回光返照的劲都没有了。一群又一群人硬能唱出盛世繁华的赞歌。有人违心应和也还罢了,罢不了的是真心实意的人也大有人在。那么,对于一个病入膏肓的人来说,他坚信自己没病,也就不可能有救了吧。

我分析,中国人大致只能分成两类,一类是想当皇帝的人,一类是当不了皇帝便拼了命要做太监的人。看上去还有第三类逍遥派,他们任性洒脱,但这类人基本都是没当上皇帝,又弯不下腰做太监,就只好去当自己的皇帝去了的人。想当皇帝便免不了伤及有辜无辜,这还好,皇帝毕竟只有一个。相当太监麻烦就大了,皇帝虽然只有一个,可一个皇帝生,千万亿万太监就跟着来了。因为皇帝见不得完整的人,完整的人跪不下去,舔不好鞋底,端不好屎盆。对于皇帝来说,你有用也就有罪了。这样下来,哪有完整的人?

就像这些东西,有什么高深可言呢?应为通识,但就这,也通不了。因为通了的话,这些东西就连常识都不配是。在成不了常识的时代,说者有心,听着有意,一不留神祸从口出,未必远矣。

想起我起笔的本意,原想谈谈我的学生。

之所以想谈,是因为在我看来我的学生都是不应该,至少是不适合读书,或者不应该读这样的书的人。我当然没有信心和能力透彻明了他们为什么不适合、不应该,可我至少看得出来这个结果。如果一个人学唱戏,学了十几年戏还是五音不全,谁能说他们是能把戏唱好的么?天生万物,自有安排。人得自个成全自个,但凡一个人指望别人成全,谁也成全不起来。所以,一个人一会埋怨这个不好那个不行,谁都能耽误他的前程,那谁也能把他的前程毁弃。现在的学生,热衷打游戏,那么便不需要任何人去提醒他打游戏,他自己就去了。那他不应该明白打游戏和学习好相抵触吗?他太明白了,但他依然要打游戏。所以,说什么都多余。

但我并不是说他们是不可教育的。

我是说,他们或许也知道自己不适合这样的教育。但是没办法,因为没有别的教育。有人把学习的难度从高级降到中级,再从中级降到低级,这有什么用呢?如果一个事情需要具备 A等级能力的人去做,那么你拥有了 C 等级,给你做你也做不了。因为你就不应该做这个事,你为什么要用 C 等级的能力去干 A 等级的事?你就该去创造提升自己的禀赋和能力。可现实是通道太狭窄了,因为皇帝觉得这样子简单而公平。所以,不适合的人依然在做着不适合的事,学着不适合的习。

可退一步我还想到,有些人不适合这个道理。因为他什么都不适合,他只想打游戏,只想混吃等死,也许没有任何缘由。可热衷游戏也好,热衷别的什么也好,又整的不伦不类,不足以慰平生。那这种人,你要说什么都是多余。自然孕育了苍鹰也孕育了麻雀,天生猫,也便生了鼠,可鼠也有鼠的吃食。只是相对而言有人是猎手,有人必须是猎物。有些事本不是执着便能强求的。如果有什么人恰好是因为强求而有所扭转,那我以为那也只是他命运的齿轮发生了扭转,而非外在之人力所能强为。有人因一部手机实现了滕飞,也有人因一部手机彻底报废。事由人为,业有己造,何必为难。

而我对自己的检讨是抵抗的不够强烈,更有甚者我可能还是刽子手之一。我以为我在做教育,可到头来我成了帮凶。我常常想育人,一照镜子却发现自己褴褛披身,漏洞百出。监狱里的狱卒以为自己在改造人,却不晓得被改造的人只是渴望着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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