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薛】好觉睡醒「中篇丨一发完结」


17:18。

卡个点,也算是纪念一下入坑一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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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伟隐退这事儿,在圈里也算是一个传奇。

   前些年他倒也在访谈里提过,说等赚够了钱,就啥也不管去做自个儿喜欢的歌。可等回头再问他,他又说节目上说的话没准下了节目就不那么想了,您可千万别放在心里。

   也有粉丝儿仍不死心,机场送他时问了一句,他捧着绿茶瓶儿装糊涂,又被问了一遍才终于开了金口,说哎哟您何必呢,趁早忘了得了,我的音乐梦都已经碎了。

   歌手出道这么多年,没想到居然是靠着段子才重新出现在公众视野。翻红之后也没人盼着他的歌儿,他一天天录着综艺节目,眼瞅着自个儿的梦慢慢暗淡,还得拿娱乐至上来安慰自己。

   感觉时机不错的时候他也曾经垂死挣扎过两把,结果全被诋毁给逼了回去。就干脆认命了,也没再费力去攒专辑。

   之后几年就老老实实上综艺,直到有一音乐节目另辟蹊径,找了他去做常驻嘉宾。张伟来者不拒,照着录制时间乖乖到场,开机之后就窝在椅子里尽绿叶的本分,偶尔抛点梗活跃气氛增加素材,也算是对人家付的通告费有个交代。

   主持人介绍嘉宾的时候照常是往天上捧,而且意外的一视同仁,说这位是歌坛天后某某某,这位是天才歌手大老师。

   在座观众纷纷乖巧鼓掌,张伟本来瘫在椅子里浑水摸鱼,突然就跟被针扎似的一个激灵。

   “哎不是,”他摸了话筒凑到嘴边儿,摄像机切过来了也没坐直,“您这消息也忒滞后了,我都多少年没唱过歌了,还歌手呢?”

   主持人没准备,被怼的一愣,反应过来立马就要找话圆场,张伟却没给他这个机会,劈头盖脸甩过去一个问句。

   “我上次在台上唱歌什么时候您知道吗?”他问他,但也不是真想着要让他答,顿了半秒钟就自个儿接了话,“三年前的事儿了。”

   演播厅里一片寂静,不明白这是怎么个发展,气氛三分尴尬七分茫然。

   张伟听着音响里的电流噪音,突然觉得没意思死了。

   “你们也别有什么想法,我对你们节目没意见,就是突然觉得这明星当的怪没劲的,估计是到了该退的时候了。”

   他站起来,撂了话筒往门口走:“你们继续吧,我在这儿赖得够久了,就不留了。”

   身后哗然,张伟却一点儿没管。经纪人追上来扯他他也没停脚,就觉得哎哟真好,这辈子都没这么感觉这么好过。

   他知道有了变故节目就没法接着录,也知道媒体会怎么添油加醋的报道,但跟他没关系了。不用负责的感觉真是太爽了,太他妈的爽了。

   都关我屁事啊。他想。

   我操,我可太他妈帅了。



   后头的生活倒是过的如鱼得水,攒的积蓄足够,也不用为钱的事儿发愁。早几年说过的回归做点儿摇滚乐,赚钱不赚钱都无所谓的话倒是全都成了真,平时也就是做做歌儿,旅旅游,顺道实现一下环游世界的梦想。喜欢什么地方就多待一会儿,找个酒吧驻驻唱,也能让新歌有个给人听的地方。

   几年之后路过上海,在小吃街里吃的直拍巴掌,一条街吃完了还觉得意犹未尽,叼着蟹壳黄找附近的酒吧招牌,打算在这儿多留上一段儿。

   不远的地方就正好有家店,外头灯光玄幻的很,进了门才发现原来是个清吧,没有喧哗嘈杂群魔乱舞,最躁动的也不过就是杯底的气泡和往天花板升腾的烟雾。他看了一圈,如愿看见对面大落地窗前的台子,架子鼓拾音器高脚椅,一应俱全。

   有台儿就好说。

   有服务员小姑娘迎过来,张伟冲人家扬了扬下巴颏儿。

   “劳驾,您这儿招人吗?”



   薛之谦算是个标准的生意人,出国留学,回国工作,后来辞了职自己做生意,也还算的上是风生水起。人生最叛逆的事儿也不过就是赚钱之后开了家酒吧,偶尔假冒驻唱上台唱个歌,也算是让自己躁动多年无处安放的音乐梦想有个发泄的地方。

   酒吧里有常驻的乐队,但队里没主唱,薛也没对他们的工作时间有强制性要求。平日里他们不来就放点儿音乐,来了就用用店里的舞台,也好让那个台子不那么单薄一点。

   这天乐队没来上班,薛正好有空,调了吉他打算上台高歌,手下的小姑娘却过跑来敲门,说老板有人来跟你抢饭碗呢。

   薛应了一声拉开门,猝不及防就看见一个人长得跟多年爱豆一模一样。

   “您是老板啊?”那人手里扶着个吉他包,跟没长骨头似的靠着墙,“我看您店里有台儿来着,您这儿还缺驻唱的吗?”

   哎哟,声音也一模一样。

   这操蛋的生活哦。

   薛之谦心里一万匹草泥马飞奔而过,一箩筐念头化作弹幕光速刷屏,嘴上却一句话都不敢说。此刻千般情绪全部混在一起,他在嗓子眼里堆着的对话框里挑挑捡捡,最后拎了最不出错的一个。

   “那个……”他飞速瞟一眼张伟,又飞速把视线移开,“不好意思…请问你是……张伟老师吧……”

   “嚯!”张伟吓一跳,“到现在了还有人认识我呢?”

   薛努力拦住蹿到嘴边的尖叫,尽量自然地鞠了个躬,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我是您的……粉丝来着。”

   这下张伟是真的吃惊了。

   他压根就没想过他还会有粉丝,毕竟已经隐退挺久,那些当年说他一走了之太狠或者夸他决然抽身太帅的人都早就慢慢消失了。他驻唱过的酒吧也算不上少,从一开始的有人特意来找,到后来基本没人认识,算算其实也没用上多长日子。

   所以到了现在,他都基本快忘了自己也是曾经在那个圈子里待过的了,有时候想想还能一拍大腿,说嚯,要论起来我也是过过好几回气的德艺双馨老艺人来着。

   于是到了现在有一迷弟活生生的站在他跟前儿,他居然又有点儿刚出道第一回遇着粉丝儿时的不好意思了。

   “哎哟谢谢您谢谢您……”他有点手足无措,拿脚蹭了两下地砖,难得主动跟人握手,“您贵姓?”



   定个劳务关系也不过就是三两句话的功夫,为人偶像的大老师兴致高涨,拎着吉他就溜达到了台上。薛坐在舞台正对的吧台旁边儿,吸溜着可乐听他唱歌,怎么看都是一副标准的迷弟脸。

   张伟扫弦的间隙抬起头,第一眼就是薛之谦亮闪闪的眼睛。

   青春期那种躁动的虚荣心不知不觉又冒出了点儿头来,得到满足却又持续空虚,于是用更好的表现来博得更多的注意。

   他本来就是容易影响别人的人,他在台上活力四射,于是原本安静的酒吧也被他带的热闹非凡,薛跟着人群一起尖叫欢呼,感觉有点像在做梦一样的云里雾里。

   张伟终于从台上下来的时候已经是满头大汗,不知何时挤在台前的客人们边涌向他边给他让道,有大胆的姑娘直接把电话号码塞进他兜里。张伟花了挺久才终于挪到吧台那边,薛之谦早问调酒师要了块毛巾,他一过来就赶紧递了过去。

   张伟一边擦汗一边在毛巾缝里咕哝谢谢您,薛笑了笑,说大老师您辛苦啦,我这里上班时间不规定的,要是累了的话随时都可以回去休息。

   张伟说嚯您这儿员工福利可真好……对了附近哪儿有酒店啊?我房还没定呢。



   薛平日里一般跟爸爸同住,但也并不是没有自己的房子的。只是三室两厅的屋子挺少有人过夜,比起人气,估计还是积灰要更多一些。

   脑子一热就说了要不来我家住,话出口才觉得太过唐突。好在张伟累疯了也不挑,问清楚没什么金屋藏娇之后就心安理得的上门打扰。

   “这里平时都没人住,空着也蛮浪费的,”薛开了灯,把身后的人让进屋里,“您要是不嫌弃的话,干脆在这儿长住都行。”

   “那多不好意思啊……”张伟本来觉得不合适,但想想他就算住也住不了多久,再来酒店也确实没有屋里自在,就转而应了下来。“……不然算我租您的,您就别给我发工钱了。要两边儿不够抵,我就再添添。”

   “别吧……”薛明显不肯,但别啊别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要怎么拒绝。张伟看他支支吾吾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位还是自己的粉儿,于是想了想,提了个折中的方案。

   “不然您再管管饭?”他说,“工钱就真别给了,白住您的我良心不安啊。”

   这事儿就算这么定了下来。张伟蹦哒了一整晚,也没多的力气再跟他多唠,背着吉他包就进了卧室瘫着。薛站在客厅里看着他东倒西歪的进了房间,还是感觉像在做梦一样,于是干脆坐在沙发上把今晚的剧情捋了捋。

   之后果断把“我这辈子最奇幻的经历”排行榜更新,把酒店惊魂夜给从榜首上踢了下去。

   按亮手机之后发现都已经是夜里两三点,这才想起来屋里那位大爷闹腾了一夜,既没洗澡也没吃饭的,于是进了浴室烧上水,又播了万能的12580。

   外卖送来的时候薛爸爸打了电话,问他怎么现在还没回家,他赶紧答曰马上马上,挂了电话跑去敲卧室门,张伟在里头昏昏沉沉地应了一声,明显正忙着跟周公下棋。

   薛隔着门叮嘱了两句,又找了便利贴给他留了纸条。备用钥匙他给放在了茶几上,可乐和炸鸡一起塞进冰箱,走之前他还看了微波炉一眼,确定能正常运作之后才动身回去。



   怎么说也都是三十多岁的成年男性了,就算是跟多年偶像朝夕共处,习惯之后也不至于再跟刚见面似的拘谨忐忑。过了一个星期之后两人也算是熟悉了不少,关系比普通的老板和员工要更近一点儿,但也还够不上说是朋友的级别。

   张伟在酒店驻唱之后,店里就很少再有安静的时候了。他什么歌儿都唱,流行摇滚重金属,来了兴致还插上电脑打个碟,但他就是不唱情歌。店里之前的乐队也混摇滚圈,自然都听过张伟的名字,但一个个都是心高气傲的半大小伙子,每次见了他都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直到有一次他们演出完之后张伟后脚就接着上场,一首《欲望》唱的他们目瞪口呆五体投地,之后就一直吵吵着要给张伟前辈伴奏唱歌。

   张伟乐于提携后辈,他们有时候演出有点儿小瑕疵,他听见了也都给他们指点指点。一来二去的,关系也就算得上还不错。

   一次演出完了几个年轻人出去撸串,正好张伟也在那摊儿,就干脆拼了个桌一起。聊天的时候鼓手提了句最近都没听薛老板唱歌来着,张伟明显第一次听见这说法,抬头问他:“薛老板还能唱歌儿呢?”

   “能啊,”贝斯手在旁边插嘴,“都是他自己写的,还挺好听来着。”

   “哟,不错不错。”张伟埋头继续跟羊肉串奋斗,“那他怎么没试试出道啊?这年头但凡有点儿天份的不都想方设法的往圈儿里钻吗?”

   “我也想过这个事!您说薛老板长得也不差,他要出道肯定能红啊!结果上次我这么跟提了一下,他居然说我还小,说没我想的这么简单。”

   “他好像挺抵触娱乐圈的,我上次跟他说想出道的事儿,他也不赞成,说那就是个漩涡,跳进去了连梦都给你吸走,没有单纯做爱好那么自由。”

   张伟叼着签子愣了一会,回过神来才发现他们在问他关于出道的意见。他扭开绿茶瓶子喝了一口,发紧的喉咙这才好受一些。

   “这圈子能别进就别进了,”他说,“你们薛老板说的没错,没你们想的那么轻松。”

   不信你们看看我。



   自此,张伟就对薛之谦的歌存了几分好奇的心思。能让那群心比天高的小伙子都点头说不错,那说明是真的相当不错的。

   但薛之谦最近好像工作上挺忙,好几天才有空来一次店里,来了也是急匆匆地吩咐两句事情,连坐下来喝杯东西听他首歌的时间都没有。每次都是急火火冲进来再急火火冲出去,出门之前还特别怨念的回头看他一眼,跟想打游戏又必须写作业的小孩儿没什么区别。

   直到半个多月以后,张伟有一次睡过了点,顶着一头鸡窝冲进店里,却发现台上已经坐了个薛之谦。

   天色擦黑,上海才刚刚入夜。落地窗外头还有点夕阳的余晖在苟延残喘,整个世界都是混着黑与金红的光。薛在舞台上头装了射灯,店里灯光都还没开,就只有那一束光照下来打在他身上。

   张伟扶着门框听完了一整首歌,薛可能是有点感冒,声音还带着有点病态的沙哑,但并不影响其中饱含的感情。最后一句歌词落下之后张伟揉了揉胸口,脑子里就只有两个念头。

   一个是那群混小子诚不欺我,另一个就是哎哟我这果然还是不能听情歌儿。

   那边薛之谦捂着话筒咳了两声,估计是嗓子不太好受了,于是鞠了个躬下了台。张伟扒拉了两把头发,晃晃悠悠的过去找他。

   “刚那首歌挺好听的,叫什么啊?”他在薛之谦旁边的高脚凳上坐下,管吧台里要了一杯可乐,“之前都没听过,是您自己写的?”

   薛像是没注意到他已经来了,他突然在旁边坐下还吓了一跳。听了他问的话之后有点儿被撞破的害羞,但又有点被认同了的成就感:“叫《绅士》来着,是自己写的。”

   “那想必您感情生活够曲折的,”张伟眉毛都扭成八字了,“可太苦了,听的我心脏疼。”

   “但确实是首好歌儿。”



   张伟难得主动跟人搭话。主要薛确实挺有才华,性格也相当不错,心眼不坏三观正直是社会主义领导下的健壮花朵,跟他相处是种挺舒服的感觉。但说到底这样的人大街上数数也算是挺多,所以张伟愿意跟他交朋友,主要还是因为那天从乐队小伙儿那里听到的话。

   这世界向来是旁观者清,但娱乐圈却并不如此,太过光亮的外表会吸引外人全部的注意力,根本注意不到它的本质,里面的人就更是云里雾里。张伟从前也不过是个被猪油蒙了眼的糊涂宝贝,是这些年横冲直撞鲜血淋漓才终于悟透这个道理。

   其实也总有前辈会苦口婆心的告诫一点儿,但所谓由奢入俭难,又所谓高于一切的自尊和虚荣,所以包括他们自身在内的大多数人,到最后也仍然是在那儿死撑。张伟浑浑噩噩的撑了几年,也是多亏了那股子叛逆劲儿才终于从漩涡里抽身。

   他跟薛聊到这一点。说娱乐圈是个太迷惑人的地方,你看见的人都得过且过的活着,于是你也就自然而然的得过且过着了。你最开始的那些梦想不仅会被夺走,它们还会被你自己忘光,能坚持的人太少了,能一直记得的也太少了。可是因为大家都是这样的,所以你甚至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甚至都不会去想想,我为什么必须得留在这里,为什么不能去做我想做的事去。

   “但你不是想了吗,”薛作为一个粉丝,对当年那场轰轰烈烈的事自然是了如指掌,“你还这么做了。”

   “那不一样啊,那是我啊,”张伟说完仰头笑一笑,像不好意思似的,“你看我叛逆完之后,也有挺多人跟我说佩服我,说羡慕我。但为什么要佩服我羡慕我呢?因为他们也想清楚这事儿了,但他们舍不得。”

   “我闹出来那事儿您也知道吧?”他问薛,“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薛说,“你是问我怎么想那件事呢,还是问我是怎么想你的?”

   张伟的心跳突然停了一秒。

   从张伟隐退到今天,已经过了好几年。期间有很多人跟他提起这事,或者他也难得跟别人提起过这事。但会追其根本到张伟本身的人,薛之谦还真的是第一个。

   “您……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呗。”

   张伟其实想听后者,但又不好意思直说。看起来一副对他说什么不太关心的样子,但其实心里还是挺忐忑的。

   薛有点犹豫,他有挺多想法的,但他毕竟又不是张伟本人,那些猜测到底是事实还是他的自以为是他也拿不准,说出来他怕张伟觉得他自作多情。但转念一想这些乱七八糟的都在心里琢磨了这么些年了,现在正主就在面前,不说出来求证一下,难道还要把那些话都带到坟墓里去啊?

   “其实我一直觉得,”他心下一横,“你单飞之后的那几年,是不是太寂寞了点。”

   张伟本来预备了一万句烂话在嘴里,这时候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薛没发现他的沉默,开了口就一鼓作气的往下说:“你也知道我是你的的粉丝嘛,你的节目我都看过的。之前在乐队里的时候,你明显要比之后要开心的多。后来你慢慢不再出歌的时候我就想,是不是没人在你身边告诉你你能行,你就开始不相信你可以了?”

   “我看你上节目,或者看你访谈,有时候觉得你看的特别透彻,但有时候又觉得你就跟个小孩子似的。什么事情你都懂,知道这么做可以,这么做不会有问题,但你每次都不愿意主动去试试,总得有人在旁边推你一把,告诉你可以啊,没问题的,给你点勇气。或者得站出来个人先你一步试试水,你才能确定真的可行。”

   “你隐退之前的那几年,感觉你都有点抑郁了,所以虽然挺多人都说你最后那一出挺朋克挺帅的吧,我却老觉得你是落荒而逃的。其实你自己也舍不得吧?你多喜欢在那舞台上唱歌啊,刺眼的镁光灯和黑暗里的观众才是最适合你的。你刚才说佩服你羡慕你的那些人舍不得,其实都是在说服你自己,想让你自己相信你真的没有舍不得。”

   张伟埋着头,不置可否。

   薛有点忐忑,一大段话噼里啪啦说完才觉得后悔,但他看不见张伟的表情,也就摸不清他到底是什么反应。可转念一想又觉得管他的呢话都已经说出口了,亡羊补牢哪有破罐子破摔痛快。

   他咽了咽口水,抛出致命一击。

   “但你就是舍不得。”

   “这些年我总在想,”他说,“要是在你翻红的那段时候有人能拉拉你,你会不会正在开着巡回演唱会唱着歌呢?”



   张伟本来是不相信这世界上有知己这种东西的。

   什么高山流水,什么白首同归,都是人们为了拔高自个儿品行才硬造出来的词语,他一直都是这么觉得的。可是现在他坐在凳子上埋着脑袋,却死命的咬着下嘴唇想,操,老祖宗说的果然都有道理,四字成语全他妈是真谛。

   他觉得自己不该这样,身边那人才认识他多久呢,看他再深又能深到哪儿去呢?可他偏偏就是看透自己了,憋了这么多年的心事被人戳穿的感觉真是糟糕透了。他心说我操张伟他扎你心啊,他扎你心你揍他丫挺的啊,你在这怂了吧唧的憋眼泪算是怎么回事儿呢?可是他都憋了这么多年了,憋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遇着个能懂的,他总得做点什么来抒发一点儿心里纠结复杂的小情绪啊。

   “薛老师,”他叫了一声,鼻音重的藏都不用藏,“我听那帮小伙儿讲,您都写了十几年歌了?”

   薛愣住,手足无措又云里雾里,只能的单薄的应他一句:“是啊……”

   “我要能早两年遇着您可多好啊。”

   张伟说,抬起胳膊揉了揉眼睛。



   张伟本来是打算过两天就走,但经过那一晚,又改了主意决定回头再说。

   他随身的箱子里东西不多,再加上快要换季,只好给家里的皇太后打了电话,让帮忙寄点衣服过来以供生存。周裁缝说难得有个地方让你待那么久的,是不是在上海谈了朋友了?

   张伟哼哼唧唧答曰哎哟对啊,就是不好意思让您失望了,不是您想的那种能USB互传的朋友。

   他不清楚薛之谦屋子的具体位置,就拿了酒水单给报了酒吧的地址。快递到了是薛给他签收的,搬着箱子给他送到家里来,随口问了一句是什么东西。

   张伟一边撕胶带纸一边说是衣服啊,我那小箱子最多也就能装一季。薛坐在沙发上看他把花花绿绿的外套啥的拎进房间,突然意识了到什么之后问他,说张伟你是不是本来没打算在上海久留来着?要这样你就回北京呀,又不是你走了我们就不能做朋友了。

   张伟没答他,哎哟哎哟的哼了半天,换了个话题。

   其实他也觉得薛之谦说的在理,但他不知道怎么的,跟鬼迷了心窍似的就是不愿意走。



   薛之谦工作上的事儿都是一阵一阵的,没过多久就又忙的脚不沾地。他自己的屋比跟父亲同住的屋要近点儿,于是跟父亲报备了一声,干脆带了衣服过来跟张伟一起,就睡在张伟隔壁的房间。

   张伟这人看起来怎么都无所谓似的,但其实极其护短,自从那天晚上谈完心他就自动把薛划分到了亲友团里,平时老是逗他怼他欺负嘴炮一样不少,但他要真受了什么气他铁定第一个跟人家急。

   这几天每天唱完歌回来两三点了都还能看见薛之谦在书房里打电话安排事情,眼瞅着他的黑眼圈一层层加重,张伟心里着急又没有办法,只能每天陪他熬着好监督他早点休息。

   薛之谦忙完出来就看见他瘫在沙发里,边看静音节目边生闷气。张伟跟他熟了之后就不怎么遮着掩着了,平时里一不留神就暴露小孩子心性,薛觉得好玩,坐过去拐拐他胳膊:“怎么了?酒吧里有谁说你唱歌不好听了?下次他要再来我们把他叉出去?”

   张伟哼哼两声:“哪儿能啊,倒是我们薛老板,一忙起来简直命都快不要了。我之前还奇怪说您是怎么搞的怎么还能把自己折腾到感冒发烧呢,这真见识了您这种势必把夜熬烂的拼命法也不觉得稀奇了。”

   他越说越觉得生气:“您说您也不是二十郎当岁的元气满满活力小薛了,能不能多注意一下自己身体啊您。”

   薛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他老说张伟没人陪着,其实他自己也挺少有人会来关心,这突然有人这么半骂半劝的说他两句,他有点儿窘,但心里又觉得挺高兴。

   “每年十一月都得这么忙上一段的嘛,马上就能闲下来了,不用太担心我啊张伟哥,”他拱了拱张伟的肩膀,“我这不是还得赚钱给家里人嘛,而且要是工作做不好,也开不动酒吧来给我们唱歌呀。”

   张伟拿他没办法,薛之谦这么努力的生活,他只能既心疼又为他骄傲着。他有自己缺少的那种执着,他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哎哟,您可赶紧去睡吧。”于是他说。



   张伟睡的晚,把薛之谦赶进卧室之后他还琢磨了会歌儿。薛之谦出声的时候他还没睡太死,一听到响动他就睁开了眼睛。

   他一个挺身坐了起来,屏着呼吸听了会,确定刚才不是自己的错觉。可等了半天也没再听见声响,张伟想了想,还是决定过去看看情况。

   薛的房门没锁,张伟推开门,看见床上一个隆起的鼓包。他走过去,轻轻推了一把:“薛?”

   薛之谦没反应。张伟等了一会儿,觉得八成是自己多想,于是打了个哈欠准备回去找周公去。结果哈欠打完,嘴都还没来得及闭上,从被窝里又传出来一声闷响,像是呜咽的声音。

   张伟立马急了,赶紧伸手扯他被子,扯开一大半才看见薛睡的极不安稳的脸,紧闭着眼睛,满脸大汗淋漓。他赶紧叫他,一边喊他名字一边轻轻拍他脸,想把他从噩梦里给拉出来。

   “薛啊!薛!”

   薛之谦总算睁开了眼睛,但他像是被梦魇住了似的,眼神半天对不上焦,眼泪扑漱扑漱的往下掉。

   “我梦到我奶奶了。”他说。

   “我梦到她来接我下课,捏着我的手说做了咖喱鸡给我,走到门口小卖部她还给我买了一瓶汽水,陪我一起站在路边喝。她兜里有吃不完的大白兔奶糖,然后她躺在病床上。”

   “我知道是我的错,我不争气,所以没钱找最好的医生。但后来我赚了好多钱呀,我很努力很努力的,可是她为什么不回来呢?”

   “她说兴趣班上完来接我的,为什么不来呢?”

   薛之谦几乎是在胡言乱语,一段一段的没有半点逻辑。张伟觉得他的情绪太不对劲,即使是做了噩梦也不至于这样,他伸手把薛抱在怀里,然后突然看见床头柜上的曲唑酮和安定。

   操。他低声骂了一句。

   “死掉的人为什么不会回来啊?”薛仍然在自言自语,每个字都刺在张伟心里,扎的他心脏一抽一抽的疼,“我还有好多事没做呢,还没带她看电影,没给她买衣服,约好的给她做红烧肉也还没来得及,她为什么不回来呀?”

   张伟不忍心再听下去了。他鼻子发酸,可是及不上哭的话都说不太清的薛之谦一星半点。他不停的拍着薛的背,希望这样就能让他好受一些。

   他一向不擅长安慰人,大概是生来就缺了这条信息链,要让他表达情感简直难于上青天。哪怕是最简单的担心他都得披上一层刺来讲,也幸亏能让他担心的人都清楚这些。

   在这些清楚这些的人中包含着薛之谦,但却不包含现在的薛之谦。这个死咬着唇安静流泪,脆弱到不堪一击的薛看不穿也受不住他带刺的保护层,张伟清楚的知道这一点。

   “你奶奶有没有告诉过你,她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张伟试探着开口,如此直白的表达情感让他有点不自在,但他拼命的把他躁动的小刺收拾起来,“您想想,她要是看见你现在这样,她得多心疼啊。”

   “所以你别难过。”

   “你别难过。”

   张伟不敢再说什么,怕说多错多,于是一句话反反复复念叨在嘴里,说薛啊别难过了薛,别难过。好在薛也慢慢冷静下来,半晌之后长呼一口气,脱力一样的靠上他的肩膀,把手环在了他的背上。

   “我不想让别人觉得我是那种用过去换同情的人,”他抽气,仍然带着含糊不清的鼻音,“但我真的太难受了,你别讨厌我。”

   他停了一会,又说了一遍。

   “你别讨厌我,张伟哥。”

   张伟点头,把胳膊又收紧了些。



   怎么可能会讨厌呢。

   总会在夜里转醒,然后抱着被子坐到天明。脑子里的念头转来转去,有时候自己都觉得矫情。所以不讲,不敢讲,不好意思讲,也没人能讲。想有个人能疼疼自己,又怕别人把自己看轻。

   张伟再清楚不过。

   我要能早几年遇见您可多好啊。他抱着他,突然又想起这句自己说过的话。

   他叹口气,在心里给它换了个主谓宾。



   第二天醒来薛有点尴尬,但好在张伟也体贴的不提。但有过的故事总还是会留下痕迹的,两人的关系终究还是又亲了许多。

   张伟后来想方设法的到处打听,也总是是对薛缺失的亲情有了完整的了解。薛的奶奶祭日将近,这大概也是薛那天崩溃的至少一部分的原因。

   十一月上旬过完之后薛终于空闲不少,偶尔也会上台唱唱歌。他和张伟正好相反,除了情歌什么都不唱,就坐在灯下安安静静的唱和你有关观后无感,唱少了不甘多了太烦。

   张伟每次听了都是一副被捅了一刀的表情,但到了下次还是忍不住再听。他老说听不了情歌,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太容易感知到那些藏在歌里的东西。

   之前他对于这种自虐式的自我救赎向来理解不了,觉得过去的事情就应该让他过去,干嘛非得要写成歌,谱成曲,一遍一遍的拿出来唱,唱到鲜血淋漓?而一旦发现这么自虐的人里也有薛的时候,他就觉得心疼的没办法,想着这孩子是受过多大的挫折,才能用这样的方式来麻痹自个儿?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太过双标了点。双标这毛病他向来都有,但能让他这么双标的人还从来没有过。

   于是一瞬间福至心灵,醍醐灌顶。



   自从张伟开了天灵盖儿以后,对薛的事就愈发的上心了。

   直了这么多年的性向突然拐了个弯,他倒也并没有什么接受不了的。毕竟他一向是个叛逆的主,哪怕是在圈里沉浮的那些年里,也依然与乖顺二字沾不上边。他的人生信条一向都是随心,反之想做什么就去做啊,想爱谁就爱着吧。

   总归都是自个儿想的,无论结局怎么样也都是心甘情愿的。

   但他也没想着要有什么进一步的发展,平时也就是跟薛一起吃饭北京瘫,或者微信唠嗑逗闷子。薛之谦对他的笑话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再冷的段子也能把他给笑趴下,于是他手下的员工纷纷反映最近老板老是看着手机笑到发疯,也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有毒的东西。

   李晨来找过他几次,每次都被他拉住了左一句大老师又一句大老师,到后来不堪其扰,只要一听到“大”字就立马举双手投降。薛也乖巧,后来再跟他还有朱桢一起出去吃饭的时候就不再老提,只是坐在那里不停的抠手机。

   朱桢没体会过他的“大老师”轰炸,不明所以的探头看了一眼,挺认真的问了李晨一句:“谦谦是不是谈恋爱了?”

   薛小手一抖,亏了地上铺了地毯,手机才不至于再次阵亡。



   薛倒是没有大老师那么轻易接受现实。毕竟也是在社会主义的引导下直了这么些年的,突然一下发现自己变成了回形针,怎么说也还是有那么一点小苦恼的。吃完饭闷闷不乐的回了家里,结果张伟一见他耷拉的脸就开始着急。

   “怎么了薛啊这是?受什么委屈了?”

   平日里天塌年前也不过就是“嚯”一声的大爷急的抓耳挠腮的,生怕他是有什么天大的冤屈闷在心里。他拉着薛之谦在沙发上坐好,又为了方便观察表情而蹲在了薛的面前。薛之谦由上至下看着他藏不住担心的小狗眼,突然一下就认了命。

   算了。栽就栽了呗。他想。

   HE血赚啊,BE也是不亏的。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薛之谦老觉得,张伟对他应该也是有感情的。

   至少在张伟向他提出那个请求之前,他都是这么觉得的。

   作为张伟的资深粉丝,他自然知道姜曼玉是何许人物。他薛之谦目前的暗恋对象曾经为其神魂颠倒,并且在如今其即将成婚之际,还要拉上他陪他一起挨刀。

   他想是不是他感知失误,从而在两人的相处中显得太过逾矩了点。不然张伟也不至于怎么接完电话想了一会,就用邀请他一起去难忘的前女友的结婚典礼来表示他的婉拒。

   被捅了一剑就反手给我一刀,张伟,你非常可以……

   薛之谦没力气挣扎,反正人是他自己要喜欢的,也没人规定他喜欢的就必须得喜欢自己。答应了之后就老老实实跟张伟一起去了北京,难受再憋屈也都忍着,整场仪式陪在他身边看他嬉笑怒骂,就算再了解他也透不过那层面具看他心里。

   终于结束之后两人站在酒店门口,张伟杵在那儿,薛也不主动走。半天之后张伟叹口气,说薛啊,要不你还是陪我喝一杯吧。

   记住了薛,再难受再委屈也得忍着。薛揉了揉发酸的鼻子,说行。



   酒吧是在地下,喧哗嘈杂群魔乱舞的那种,两个人都不太喝酒,但都说了是喝一杯也就各要了一杯低度数的马提尼。

   张伟端着杯子抿了一口,受不了酒精味儿似的皱了皱眉毛。薛倒是觉得确实该醉一回来哀悼一下逝去的夕阳红了,灌下去小半杯也不过只用了一口。

   “您知道我为什么要您陪我一起来吗?”张伟问他,他不想听,敷衍着摇了摇头。

   “其实我自从分手就特别见不了姜曼玉。”他说,“姜曼玉那段儿您知道吧?您不是看过我访谈来着。当时真的是觉得轰轰烈烈非她不可的,半夜三更在大马路上哭到脱力现在想想我都觉得唏嘘。头几年见不得她是因为放不下,后来就不是了,后来我怕见她,因为看见她我就老想到那个十八岁的自个儿。”

   薛看他一眼,犹豫着往他身边坐近了些。

   “其实后来想想,也不过就是十八岁,真论起爱来又能有多少呢?”张伟戳戳杯沿儿,“但十八岁就活该是个坎儿,什么能过去的事儿在这儿都得卡上一段时间。我也说过我从没追过人,姜曼玉也是她主动追的我,等于说我是站在坎上随便挑了个人,然后不得善终,这事儿跟我找的人是谁没关系你知道吧,重点是不得善终。”

   薛点点头,表示理解。

   “后来再想起来的时候,其实对于她这个人我都没什么太大的印象了,就只对那些轰轰烈烈还记得点儿。薛啊,你再想你的初恋的时候,还会想起那个姑娘的脸吗?”

   薛想了想,摇头,:“只记得分手那天上海正好下雪,我踩着雪一个人走了三条街。”

   “你看吧,”张伟说,“所以其实我都不是放不下姜曼玉,我是放不下那个半夜三更哭到断气的自己。”

   薛终于反应过来了,感情这一趟不是张伟在拐弯抹角的拒绝他,而是他真的需要有人在身边陪着。

   “那你怎么不找郭阳王文博他们陪你啊?”

   “都是有家室的人了,而且人一个闺女发烧一个怀着二胎呢,陪我看个仪式勉强能行,完了之后都没空。”张伟扯着嗓子开始呐喊,“感谢天呐感谢地!渡劫之前认识您!”

   薛之谦笑着踢他一脚:“神经病!”

   张伟也笑,笑完之后又有点低落。

   “其实想想也还是有点难受的,”他端起杯子一口喝干,“我一直都说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最后都会离开你,主动离开你或者是不得不离开你,或者是为了他们更爱还有更爱他们的而离开你,都一样,反正归根结底都是离开你。”

   他骨子里是个悲观主义者,薛之谦再清楚不过。

   什么事情他在得到之前就开始考虑失去的后果,也因为如此所以做什么都畏畏缩缩。他还是拿不准张伟究竟是不是喜欢自己,但不管是不是自己,张伟都总会拥有不会离开他的那一个。

   而张伟需要知道这一点。他需要有人来为他确定这一点。凡事他都清楚得很,但只有从别人嘴里也听到同样的观点,他才能放心的给它盖上个戳。

   “总有人会一直陪着你的。”

   于是他这样说。

   “他怎么还不来啊,”张伟趴在桌上,喃喃自语,“我等的太久了,就快要放弃了。”

   薛看出来他是酒劲上来了,于是没再接话,只是又告诉他。

   “会有的。”



   出了酒吧才发现外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雨,极其不痛快的既不倾盆也不绵密。

   薛把张伟在屋檐下安置好,看他哼哼唧唧神志不清的样子,还跟哄小孩儿似的哄了他几句。他告诉张伟不要乱跑,让他在这儿等他回来,然后转身冲进雨里。

   雨天的车不好打,汽车拉着刺耳的汽笛,在他眼前一辆辆呼啸过去。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铺天盖地的水声都灌在他的耳朵里,但他却依稀听见张伟的声音。

   他下意识回头,看见张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后。并不太近,隔着一米左右的距离。

   “薛之谦。”他又叫了他一声,连名带姓。

   薛一愣。他隐约觉得他知道这种语气,但它不应该出现在张伟的嘴里。

   它好像应该是属于那个暗淡,沉默,拧着张脸跟自个儿较劲的张伟,属于那个早该随着时间而被张伟藏好的半大少年。

   “我想清楚了,”少年说,“我不等了。”

   他前言不搭后语,但薛之谦就是听明白了。不明所以的忐忑和没来由的预感在他的身体里冲撞,飙升的肾上腺素甚至让他无法顺利呼吸。他不禁咽了咽口水,绷着全身等待他的下一句。

   他突然想到《泡沫》,想到二十年前的张伟背着吉他唱着歌,唱全世界的雨打到我。

   “薛之谦,你会不会离开我?”

   而如今他站在全世界的雨里,死抿着嘴等他一个回应。



   他突然意识到,原来他们都已经是人生过半的年纪了。

   半辈子岁月都已经喂了狗,凭什么还要再浪费光阴?



   于是他给他回应。



   也不知道是谁先凑过去的吻。

   睫毛相互交叉,鼻尖擦过脸颊,明明都不是未经人事,却偏偏却只敢试探般的相贴,仿佛再深一步都会惊醒这场梦境。

   吹风还在嗡鸣,半干的头发纠缠在一起,向指尖坠下水滴。



   后来是谁先有的动作也不再重要了,肩胛 ,锁骨,腰线,到处都留下了齿印或者是吻痕。张伟真的进去的时候薛之谦疼的一震,但依旧凑过去吻他,只闷哼了一声。

   分明眼神发狠,内壁生疼,嘴上却还在不断地啃。

   张伟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哭了起来,满脸都是乱七八糟的水渍,却还执着的每冲撞一次都要叫薛之谦的名字。像是在发泄过往的失去,又像是在确定往后居然真的能在一起。



   第二天两人都睡到晌午,醒的时候头疼欲裂,第一个动作却是把身边的人抱的更紧一些。

   爱说到底也是个挺玄幻的东西。既说不清又道不明,是非曲直取舍对错,全部在你自己。但偏偏历来又总有人不断地提出四字词语,理直气壮的秉着片面的观点,却妄想给它下全部的定义。

   可什么轰轰烈烈,什么刻骨铭心,全他妈都是狗屁。

   不过就是场好觉睡醒。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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