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舍--大雨将至,我愿意随时和你一起死去

一直以来,我觉得我都是个音乐品味很差的人。

因为我真的难以忍受一个嗓音沙哑的男性,用我听不懂的语言哼五分钟我没体验过的情感。

所以,如果我喜欢上一个外国摇滚歌手,肯定不是因为他唱得好。

但我有一本像圣经一样厚、像三体英文版一样贵、像哲学一样无用的书,叫做《人间,地狱和天堂之歌》,收录了黄金年代的英语摇滚歌词。

我记得我在书店看到这本书时,只翻看了五秒钟,就被蛊惑了。

我更愿意称其为一种精神高潮的体验,因为这样让我喜欢的诗和句子,对我来说绝对是一种致命的引诱。

大概就是那种小时候在作业本和练习册的掩护下偷看顾城和海子诗时的震撼感觉,是第一次读到博尔赫斯的诗时呼吸被夺走的感觉,是看见纳博科夫玩弄比喻和意象时失去魂魄的感觉。

也许在我的空窗期,乌青作为我的备胎曾经短暂地给过我这种感觉,但只有几首诗不错,剩下的对我来说更像废话。

所以,必须肯定的是,这种感觉不是经常便有,于是当时的我在书店,面对这样一本厚厚的,突兀的摇滚歌词集时,我感觉我重生了。

Bob Dylan便是集子的第一部分。

看完他的几首词后我觉得我开始坐立难安,没有带耳机的缘故,当时的我有一种欲火焚身的念头,迫不及待地想回家,把自己关在房里听歌。

在回家的出租车上我在想,无论这个男人唱得多难听我都要爱他,谁让他词这么好。

下面是我爱上他的一瞬间,也就是我在开篇放的那首歌。

你们不要手指划一划就把这首词略过了,我会伤心的。

A Hard Rain's A-Gonna Fall | 大雨将至

噢,你去过哪里了,我那蓝眼睛的孩子?

Oh, where have you been, my blue-eyed son ?

你去过哪里了,我那亲爱的孩子?

And where have you been my darling young one ?

我蹒跚爬过十二座雾锁的大山

I've stumbled on the side of twelve misty mountains

我匍匐前行过六条翻滚的公路

I've walked and I've crawled on six crooked highways

我穿过悲伤森林的深处

I've stepped in the middle of seven sad forests

摆在眼前的却是一打死亡之海

I've been out in front of a dozen dead oceans

我已前行了万里,却仍身处墓园

I've been ten thousand miles in the mouth of a graveyard

那呼啸的、急骤的、暴烈的、凶猛的

And it's a hard, it's a hard, it's a hard, and it's a hard

大雨将至

It's a hard rain's a-gonna fall.

你看到了什么,我那蓝眼睛的孩子?

Oh, what did you see, my blue eyed son ?

你看到了什么,我那亲爱的孩子?

And what did you see, my darling young one ?

我看见一个新生婴儿的周遭饿狼环视

I saw a newborn baby with wild wolves all around it

我看见一条钻石铺就的公路却无人踏上

I saw a highway of diamonds with nobody on it

我看见黑色的枝头上鲜血欲滴

I saw a black branch with blood that kept drippin'

我看见一屋子的人手持滴血的斧头

I saw a room full of men with their hammers a-bleedin'

我看见一把白的梯子浸没在水中

I saw a white ladder all covered with water

我看见一万个有话要讲的人舌头皆被割去

I saw ten thousand talkers whose tongues were all broken

我看见年轻的孩子手里攥着枪械和利剑

I saw guns and sharp swords in the hands of young children

那呼啸的、急骤的、暴烈的、凶猛的

And it's a hard, it's a hard, it's a hard, and it's a hard

大雨将至

It's a hard rain's a-gonna fall.

你听到了什么,我那蓝眼睛的孩子?

And what did you hear, my blue-eyed son ?

你听到了什么,我那亲爱的孩子?

And what did you hear, my darling young one ?

我听见雷声轰鸣发出警告

I heard the sound of a thunder, it roared out a warnin'

我听见巨浪掀天似要吞噬整个世界

I heard the roar of a wave that could drown the whole world

我听见一百位双手痉挛的鼓手猛烈地敲击大鼓

I heard one hundred drummers whose hands were a-blazin'

我听见万人低语却无人去听

I heard ten thousand whisperin' and nobody listenin'

我听见一个人忍饥挨饿,旁人对他狂笑

I heard one person starve, I heard many people laughin'

听到倒毙在臭水沟旁的诗人的歌

Heard the song of a poet who died in the gutter

听到街角的小丑哭泣

Heard the sound of a clown who cried in the alley

那呼啸的、急骤的、暴烈的、凶猛的

And it's a hard, it's a hard, it's a hard, it's a hard

大雨将至

And it's a hard rain's a-gonna fall.

你遇到了谁呢,我那蓝眼睛的孩子?

Oh, who did you meet my blue-eyed son ?

你遇到了谁呢,我那亲爱的孩子

Who did you meet, my darling young one ?

我遇到了一个孩子守在死去的小马旁边

I met a young child beside a dead pony

我遇到了一个白人在悠闲的遛狗

I met a white man who walked a black dog

我遇到了一个年轻的女人,她的身体在燃烧

I met a young woman whose body was burning

我遇到了一个小女孩,她给我一道彩虹

I met a young girl, she gave me a rainbow

我遇到了一个在爱中受创的男人

I met one man who was wounded in love

我也遇到了另一个在恨中受创的男人

I met another man who was wounded in hatred

那呼啸的、急骤的、暴烈的、凶猛的

And it's a hard, it's a hard, it's a hard, it's a hard

大雨将至

And it's a hard rain's a-gonna fall.

你将来要做什么,我那蓝眼睛的孩子?

And what'll you do now, my blue-eyed son ?

你将来要做什么,我那亲爱的孩子?

And what'll you do now my darling young one ?

我将要在雨来之前离开

I'm a-goin' back out 'fore the rain starts a-fallin'

我将走进深深的黑暗森林的深处

I'll walk to the depths of the deepest black forest

那里会有许多人,他们两手空空

Where the people are a many and their hands are all empty

那里的水中全是毒药

Where the pellets of poison are flooding their waters

那里的房子紧靠着肮脏潮湿的监狱

Where the home in the valley meets the damp dirty prison

那里的刽子手总是隐藏在暗处

Where the executioner's face is always well hidden

那里饥饿是丑陋的,那里灵魂被遗忘

Where hunger is ugly, where souls are forgotten

那里黑是唯一的颜色,那里零是唯一的数字

Where black is the color, where none is the number

我要讲述、要思考、要琢磨、要呼吸

And I'll tell and think it and speak it and breathe it

我要在山巅讲述这些,以让所有的灵魂都看得到

And reflect it from the mountain so all souls can see it

然后我站在海面上直到开始下沉

Then I'll stand on the ocean until I start sinking

但我知道我的歌将会传唱

But I'll know my songs well before I start singin'

那呼啸的、急骤的、暴烈的、凶猛的

And it's a hard, it's a hard, it's a hard, and it's a hard

大雨将至

It's a hard rain's a-gonna fall.

天哪,他符合我所有的审美。

所有的。

这种大规模的有野心却又不经意似的排比,把我迷得合不拢腿呀。

我还庸俗地喜欢“堆砌意象”的快感,我特别佩服那种能把意象堆砌得特别好的男人和女人,能用象征主义的方式不刻奇地,欲说还休地,不咄咄逼人地表达一种情绪或者观点。

他只是淋漓尽致地表达,而不一定逼听者去感同身受;他只是不动声色地勾引,而不一定要你与他共焚。

文字游戏也是高智商的游戏啊,还绝对是性感的游戏。

我想,文学无用的并不是素养问题,而是智商问题。

听Dylan的歌要忍住穿越时空的冲动。

忍住跑到楼下大喊的冲动。

忍住流泪的冲动。

忍住刚刚萌生的去北欧的森林里隐居的念头。

忍住想从北京徒步到重庆的冲动。

忍住拥抱一个陌生人的冲动。

忍住性冲动。

乐评人说Dylan是美国60年代的精神领袖,给摇滚注入灵魂的大师。

大卫格雷斯比说,我愿意随时和他一起死去。

我说,大雨将至,我愿意随时和你一起死去。

最后,分享一首我今日写的诗:

《写在五四青年节》

我想哀悼如今一无所有的日子

两手空空 满怀心绪

孤独地坐在旧板凳上

双腿茫然地蜷缩着

总有无法辨认来向的风

挟着沙尘和怒气

不容置辩地扑面而来

像是嘲讽 像是惩罚

也许未来我仍然一无所有

仍然会在深夜徘徊

放弃交通工具一个人徒步前行

直到最后一家龙虾馆也熄了灯

那些死去的神秘和险恶啊

那些只在少年时代才有的忧郁

都被掩埋在二十二岁的风沙里

如果一种失落连诗歌都无法安抚

那就没有什么可以治愈

天马死了 行空消散了

寸草不生的土地

可怜那些亿万年的兽骨和草木

本应成为纯洁的灰烬

本不应沾染胶皮的腥臭

只有在你身边 时空是静止的

只有在你身边 有逃不出的永恒

我们错过了很多日出却没有错过夜晚的星星

可星星和红旗挨得太近太近

在灼眼的红色面前

所有意象都失去了韵律和记忆

趁着黑暗

趁着稀薄的氧气

趁着神经衰弱的麻木与痛苦

趁我们都还拥有只属于彼此的自由

让我们扮演中世纪的两块废铁吧

湿润的凝视 沉默的爱意

趁着僵硬又清晰的确定性还在沉睡

让我们抛弃自己吧

让我们在生物多样性里挣扎吧

最后的审判已经降临

让我们摘掉青年的头冠一起老去吧

by  封寒紫

作者 :封寒紫 ,有个酒馆掌柜,三观比五官还要正的小女子。微博@掌柜封寒紫,微信公众号:有个酒馆(ID:yougejiuguan),已出版新书《不好意思,刚认识就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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