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咪西’走失于8012

‘咪西’走失于8012

10月31日,傍晚。

杭城的夜幕来得特别早,六点半,天已经黑尽了。

昏黄的路灯,高高的照出三三两两散步的人影。路边的草坪上,偶尔亮出一盏幽幽的小灯,柔柔的照顾着我的脚下。两三层楼高的橙子树上,挂满了硕大肥美的果实,在某户人家桔黄色的窗前兀自沉默。隔着半人高的灌木丛,能望见明亮的厨房里忙碌的女人。转角处开阔的地方,红的、蓝的、绿的……景观灯带不停的闪烁着,和着哗哗啦啦的流水声,交织成一座人造的童话森林。对人类来说,这是一个住宅小区。对宠物们来说,这是它们冒险的失乐园,是自由广阔的天地。

时不时的,会有轻盈或沉重的脚步,越过我的身旁。迎面也许会碰上一只边牧或者金毛,欢快地摇摆在主人前面。茂密的灌木丛中,偶尔会有胆子大的喵穿出来,找你要吃的。胆子小一点的,就坐在石头上,怔怔望着你。

有时候,走着走着,也会走到空无一人的寂静。凉风拂过,带着花鸟鱼虫的窃窃私语。

夜凉如水,这已是深秋的夜晚。而这时候,一只喵骄傲地翘着尾巴,静静的站在路中间,仿佛在等我。等靠近了一看,惊得我心里猛的一颤。

这是我家的猫啊,这是我家走失了半年的‘小花’啊!

……

来杭城之前, 我们就商量好要养一只猫,要养一黄色的猫。

她说小时候,养过一只很聪明的黄猫,每天早晨都会跳到她床上,把她叫醒,然后开始美好的一天。

所以,她笃定地告诉我要养一只黄猫。我说,好。

我小时候,家里也养过猫。印象最深的,是一只黑猫,跟着我们家生活了许多年。冬天的时候,我们看电视,它就趴在电视机顶上一动不动。

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还是托了朋友,才打听到杭城动物保护协会有一只黄猫在找领养人。朋友发过来的视频里,一只不到两个月的黄白相间的小猫,一摇一晃地跟着人的脚步。据说,它是从办公室天花板上掉下来的,好心的人们把它送到了动保协会。

五月的第一天,我们怀着激动的心情去领喵。

在送养人的家里,一只同样大小的黑白花猫无比眷念地依偎着这只黄猫。送养人说,它们是兄妹俩,两小只都特别可爱。要不是家里已经有了七八只喵,她是想自己养的。  我们赶紧各种表达诚意,送养人说干脆两只都一起收养好了,你看猫哥哥多么护着猫妹妹,实在不忍心让它们兄妹俩分离。

养两只?这有点打乱我们之前的初衷。当我还在心里犹豫着,你已经一口敲定,两只一起带走。当即赶到旁边的超市,买了猫奶膏,幼猫粮,羊奶等一系列物料,再倒回去接了毛茸茸的两小只。原来你一眼相中了,小花猫的美貌。

“买鱼穿柳聘衔婵,裹盐迎得小狸奴”

我洋洋得意,引经据典,给猫妹妹取名‘衔婵’,猫哥哥取名‘狸奴’。你却不理会我的自娱自乐,直接‘小花’、‘大黄’的叫了去。它们互相依偎着,蜷成一团睡着,像蜷在我的手心里。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

四季轮回,已经是第二年的五月。一岁的它们,已经长成大猫了。

‘小花’像你,骄傲又任性,但当它依恋在我怀里的时候,又像一团绒绒的鹅毛般轻柔。

‘大黄’像我,心思细密胆小谨慎。它爱护着小花,像哥哥一样,敦厚可靠。

慢慢地……

我们之间的争吵越来越频繁,太多琐碎的小事,背后都是价值观的错位。

你发泄的方式歇斯底里,而我的安慰,已经变得苍白无力,一次比一次没用。

冷漠把我们推向相反的方向,直到我们形同路人。

5月20日晚上,小花失踪了。

我在第二天早上才发现它不见了,找遍了家里的每个角落,只剩下大黄呆呆的看着我。我摇着它的脑袋问:小花呢?小花去哪儿了?在这个特别的日子,小花它毅然决绝的离开,去寻找它自己的失乐园。

每天每夜,它在阳台上看着楼下这片斑澜的丛林,纵使纠结过挣扎过,也还是没能摆脱丛林深处,它生命本能的召唤。它选择这样的日子离开,或许是想对大黄和我们说:我爱你,但我必须得离开。

每天每夜,我们在楼下找它。从春天找到了夏天,许多别的喵都认识我们了。但小花它始终不曾出现,像从这个时空消失了一样。从此以后,只剩大黄一个喵孤零零地生活着。它会感到寂寞吗?它会经常想起小花吗?它已不再那么活泼好动,它常常是一个喵静静地望着窗外。

10月31日,傍晚,在这寂静的道路上,是‘小花’消失后第一次出现我眼前。

我无数次的想像过,它挨饿受冻被欺负,可能早就不在了。可是眼前的它,分明还是一模一样的,那么骄傲,那么任性。我一把把它抱进怀里,激动得老泪纵横:“小花……,小花……,是你呀,真的是你呀。走,我们回家,我们回家。”

抓出电话,打给你。“我找到小花了,我找到小花了,你快回来,快回来!”

它使出全身力气在挣扎,拼了命地要挣脱我的怀抱。我不得不把它放下来,按在地上。一边安抚一边念叨,“小花,是我呀,小花,是我。小花……”

如此反复,最终,我还是没能抓住它。

它像箭一样的逃进旁边的灌木丛中,我用了最快了速度跟上去。它躲在草笼里,在手机灯光的照射下,默默的和我对视。我不动,它也不动。可一旦我想要靠近,它又钻进更深的丛林。我只能站在路边,打着手机电筒,一遍遍地叫着它的名字,小花……小花……你出来,你出来啊。我们回家呀,回家。”像个傻子似的。

它分明是记得的,谁说的猫的记忆只有21天?

它开始喵喵的叫着,出现在我能看到的地方。当我一靠近,它又跑远。过一会,又喵喵的叫唤着,把我引向更远的地方去。这是一排别墅,有些无人居住的院里,长满了杂草,上着锁的铁门,隔着我无法前进。还能听到它的声音,我焦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告诉它等着我,我去楼上拿吃的下来给它。

等我把猫粮拿下来,小花已不见了。

猫粮的香味,引来其它三两只喵。胆子够大的一只不停地在我脚下蹭来蹭去。我分了一些给它,又好担心,小花若是瞧见这一幕会不会生气。它果然再也没有出现了,我把猫粮倒在它最后消失的围墙顶上。转到院子的另一边,转到它最初出现的路边,围着小区又转了两圈,再转回来,墙上的粮并没有动。

突然地,心里一紧。我意识到,我还是失去了它。

小花它不属于我,正如你不属于我。

它不属于我们家,它属于这片失乐园。

我抓不住它,正如我抓不住你。

失而复得 ,得而复失

我最终还是失去了它,正如我最终还是失去了你。

……

咪西,走失于8012。

5月20日,出走。

我爱你,但我必须得离开。

10月31日,出现。

也许是它想告诉我,别担心,我没事,你看,我活得好好的。

没挨饿,没受冻,也没被欺负。你回去,过好你自己的生活。

……

翻看朋友圈,看到许多人的鬼脸,才想起原来今天是万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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