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后，路白终于懂得“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什么时候学的《蒹葭》，路白不记得，唯一记得的就是陆双那张放肆的笑脸。
“小白，小白，白露为霜哦！”
“陆双，你给我小心点。”
“白露为霜，你是为我而生的呀！”
“丫头，住嘴。”
“哈哈……”止不住的是陆双爽朗的笑声，以至于很多年后听到学生在念着《蒹葭》，总是不断回忆起那段只有两个人的岁月。那是什么滋味？年轻过，一定会懂。
这样的岁月一直延续到高考后的那个月。此前的很多的时间，他们几乎是在分享彼此的。
路白记得那天的天空透着微微的蓝色，风和日丽。躺在后山的缓坡上，看着头顶飞过的麻雀，一个词就是惬意。
“小白，我交男朋友了。”
路白心跳停了一下。“是吗？我认识不，丫头？”
“我们班同学。你应该不知道吧。”
路白盯着飞过的小麻雀，看不见她的表情。听着语气很是开心，路白心里竟是满满的酸涩。不该为她高兴吗？
“改天介绍啊，丫头？”
“嗯。”
路白第一次见到那个男生，才发现“不认识的这个人”不过是他多年的球友，只不过陆双并不知晓。
两人相视而笑。看着陆双挽着他的娇态，路白终于明白那酸涩是什么？该是嫉妒。原以为一切该是水到渠成，自然会是自己的东西，某一天突然告诉你她已经是别人的了。那一刻路白多么希望他的丫头下一秒就分手。
“丫头，眼光不错啊。”这是无话可说的话了。
一顿饭下来气氛实在不怎么样。路白记得当时遭了很多记白眼。
之后的时光里，路白看着陆双幸福的模样，犹豫着自己的感情。对着陆双那无邪的笑，总是不想她发愁。“白露为霜”，原来竟是真的。看着她快乐的样子，有没有她的爱，又有什么关系呢？
“丫头，你开心么？”又是一样的天空。
“小白，你开心么？陆双的声音很平静，不似往日那么活泼。
“开心。”
“是吗？当然开心了。”陆双有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那要记得一直这么开心。”这就不枉我一直守护着你了。
“自然。”路白似乎瞥见了丫头脸上的苦笑？
不同城市的大学生活，让两人的联系开始变得断断续续。之后的每一次，陆双凡是找他，几乎都是倾诉。
路白就那么默默地听着，听着她的只言片语或者长篇苦水。
“小白，有你真好。”路白这时候是高兴的。
“丫头，咱两什么关系啊。”是啊，我们什么关系呢？
“嗯，我们啊，你说什么关系呢？”
“青梅竹马啊。”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呢？
电话那段愣了几秒，“是啊，郎骑竹马来， 绕床弄青梅。”
后来的后来，陆双的男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而路白始终是站在那个位置。
再后来，陆双结婚了。那是很多年后的事情。路白记得自己的学生又换了一批。那天，陆双来了电话。
“小白，我不想再等着了。我要结婚了。”
路白愣了一下，“什么时候？这么急？”
“后天。刚认识的，我闪婚了。”电话那边的声音听不出喜悦。
“好，我一定来。哪里？”路白第一次觉得眼睛酸涩的紧。
“上次回来你特意请我去的那家酒店。”
“好。”
“小白，你还记得那个时候我们学《蒹葭》吗？”
“记得。”怎么可能会忘呢？
“我怀念那段时光。”
“我也是。”……
那天聊了很久，久到路白忘记了回家，在办公室坐到天黑。
婚礼那天，路白第一次见到新郎。不算帅气，但十分文雅。某个角度看，路白觉得很熟悉。
陆双走过地毯那会儿，路白终于明白那种熟悉！某个角度，那是自家墙上的自己的那张画像！很多年前，陆双替自己画的。
路白看着丫头和别个他交换戒指，互相拥吻。终于明白“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他们之间终究是隔了一带水。不是没有努力，只是谁也没有勇气跨过去，所以一直在等对方跨出那一步。在水一方，在水一方啊……
很多年后，陆双终于明白：也许再冲动一点，他们就成了。
陆双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围着路白转悠。
喊着小白小白，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总觉得岁月不过是他们嬉戏的流沙。
“小白，为什么古代青梅竹马的情人到最后都被迫分离呢？”
“那是因为他们太封建，太势利了。”
“那我们会不会也这样呢？”
“我们啊，除非你嫁人了。”
“那我嫁给你不就好了。”
“丫头，你羞不羞！”那是第一次见着他脸红。原来那么强大的路白也会有脸红的时候。
高中不在同班，是陆双这辈子最后悔的事。那样美好的三年时光，自己却不能每天都和他一起。
十六岁的雨季，正是朦胧懵懂的季节。陆双觉得眼里的路白怎么看怎么好看。
陆双最喜欢看路白看天空的样子。迎着微微阳光，这时候的他最是迷人。
“小白，以后你想去哪个大学啊？”陆双抬起脑袋，偷偷看着陆双的脸庞。
“北大。”
“哦，我也想呢！”
“丫头，我们一起吧。”
“什么？”一起？陆双的脸瞬间变红了。
“丫头，胡想什么呢！”看着路白敲自己的脑门，陆双竟忘了躲避。
“我们去同一个大学，好么？”
“好，好啊，小白。”这样自然是最好的。如此就可以参与他未来的四年人生！
陆双还记得那天她高高兴兴地去找他，问他填了社么学校。
“浙大。”
那个时候陆双的心瞬间凉了。
“小白，你忘了么？”
“什么？我忘了什么？”
“算了……”原来那不过是一句玩笑话。
“小白，我有男朋友了。”
“是吗？我认识不，丫头？”
“改天介绍啊，丫头？”
路白的语气还是那么平常，陆双明白原来这么久他其实根本不在乎自己。
大学生活，隔着几千公里，联系变得时有时无。陆双不断换着男朋友，其实不过是为了找一个和他一样感觉的男子。
每每分手，每每失落，总是找他诉苦。两个静静的讲着，陆双发现自己似乎卡是习惯了这种相处方式。
“小白，我们……”
“怎么了？”
“这些年，谢谢你。”
“我俩之间何须言谢。”
“谢谢你一直陪着我走。”
“不客气。”
路白的语气总是那么平常，陆双时常想就算他是一次脱轨，她就找他表白。可惜一次都没有。
之后的之后，彼此的生活卡是变成了平行线。
陆双依旧在寻找，在等待。
某一天，终究是不想再等了。
通知路白结婚消息的那天，陆双犹豫了很久。听到他声音那刻，才明白原来只要是他，自己还是这般迷恋。
那天聊了很久，从《蒹葭》开始，聊到了他的学生，再聊到了大学那几年。陆双突然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山坡上。
结婚那天，缓缓走过地毯，看着他出神的神情，陆双发现原来在他心里还是有自己的一点位置的。
交换了戒指，开始拥吻。陆双发现，他们之间就好像刚刚走过地毯时的距离，永远无法接近。只要再冲动一点，也许，他们就成了。
可是谁也没有那样的勇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