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1点多，睡不着。

脑子里一想事情，就犹如洪水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想生意上的事，似乎有些灵光一现。

毕业以来，与其说自己是在创业，不如说自己是在做生意。

做生意这个词，它有很多同义的“老表”，例如古时候叫经商，90年代叫下海，当下叫创业。如今它早已超越了原本的意义，并在互联网浪潮中被赋予了新的理想主义和工匠精神，似乎创业的人都不是为了钱了？

我微信里面曾经关注了不少像36氪，创客空间等等创业资讯类的公众号。刚开始，我认为订阅这些公众号是自己作为创业者高逼格身份的体现。

如今呢？我取消关注了大部分。

我并不是移情别恋了，反而我认为自己是思想成熟了。因为阅读这些创业资讯容易给人错觉，认为创业就是拿着策划书不断参加路演，然后同样一群热血青年被你站在讲台上所宣称的“改变世界，用户体验”的口号所感召，纷纷放弃手头的工作，加入你的公司成为你的技术骨干；投资者听了你的演讲热泪盈眶，争破头皮为你融资；然后公司顺利上市新三板，从此当上CEO走向人生巅峰。

我不敢说别人，至少我当初是被这些报道文章弄得眼花缭乱，自信力翻倍。那一阵子，我感觉自己无所不能。甚至我拿着写了三天的策划书就去参加创业比赛。凭着一年以来，数百篇的创业资讯的阅读量，我旁征博引，气宇轩昂的挤进了国赛。当我站在武汉大学水上报告厅，准备继续牛逼哄哄的重复背诵我的创业计划时，评委突然问道，你的项目几时能盈利？我几乎傻住了，哑口无言。等我回过神来，脑袋顿时变成了一台超级计算机，努力搜索着关于这个问题的相关回答，但搜索结果只显示两个字，融资！我带着质疑的口吻回复他们，创业还需要赚钱？难道不是投资人给钱吗？

……

前几天，雷宁来我这边，他是去南京出差，顺道来我这边转悠。我们是大学同学，在学校里共过事，分过钱，关系很不错。

好兄弟来了肯定得好好招待！走，带你去吃野味！

我接待朋友一般不喜欢去市区，除非对方有特别需求。

现在市区商圈在我看来，都是一个模子复制下来的。就像我去广东的第三天，我都一直有恍惚感，感觉并没有离开家。同样都是高楼林立，地铁纵横交错，跟南京有啥区别？

好了，不要笑我，我是土孢子。

好兄弟来了，其实不需要多大排场的，我的原则是吃好，住好，玩好！

我们驱车前往当涂大青山。风景区，空气新鲜，天然氧吧！

玩罢，累了直接去吃饭。周边就是农家乐饭店。

现在到处都在搞这种地方特色，鼓励建设农家餐厅。

这个可真不是噱头。

大青山这边我来了好几回了，有一次，是雨后初晴来的。进山就是环形公路，九曲十八弯，非常刺激，当时我发了一条朋友圈小视频，美极了！

老板是我之前一个客户，他总是戴着一圈金项链，留着小平头，中等身高却看起来特别壮实，脸上挂有些横肉，乍一看上去，是不敢和他大声说话。不过好在他喜欢笑，笑起来也很自然，笑起来时隔阂就消失了。

除了周末节假日，这里人是不多的。坐在大厅里闲谝，能听到户外大自然的声音。

雷宁说很感动，说我带他来这么好的地方，他也厌倦了市内的喧嚣，说马鞍山这地方真好。

我说，那你狗日的当时咋不跟我一起来这边找点事做呢，害得我除了找王师傅打麻将就没有其他人娱乐活动了。

他笑了笑没说话。这时我脑子里却回忆起大学那会一起共事的日子。

雷宁跟我是老乡，我们在一次老乡会上认识的。我们大学时候，宿松人特别多，大一刚进学校时老乡聚会是很容易操办起来的。人是群居动物，来到陌生城市，总会想着找些依靠，而说同样方言的老乡变得格外亲切。

最开始我参加老乡会并不单纯是为了结识家乡的校友，而是看中了每年组织包车回家的生意。

滁州这个地方没有直达老家的班车，况且这里宿松校友群体如此庞大。

在旅游车租借公司包一辆大巴，组织好人员在规定日期内乘车，不超载。一切程序安全合法。

我认识到这块市场的刚需，而且一旦组织的好，每年假期都会有，一年下来挣个外快不成问题。不过实际操作起来也有几处难点。

第一，不能搞的太商业化了。记得汽车站拉人上车的师傅吗，做的不好，就成了他们。

第二，信任很重要。第一次包车决定后续的业务能否持久。而且组织包车的需要一个平时能和老乡打成一片的，不能是每年到临近假期的时候才露面的人。而这往往意味着，平时老乡有什么困难都会第一时间想到你，你是他们中间的领头羊，是他们可以信赖的对象。当大家建立起友谊了，到了包车的日子，都不需要宣传，喊一嗓子，自然有人帮你召集。所以这生意的建立主要还是靠日常关系的维护。

我跟雷宁在老乡会上一见如故，第一眼看到他我就知道他是我要找的人，憨厚，仗义！

我和雷宁分工明确，他负责与各位老乡搞好关系，当然并不是刻意的去讨好老乡，他本身就喜欢与人打交道，好为人哥，长的又憨厚，这些都是骨子里的性格。我呢，负责外围程序，例如安排车辆，商谈价格，签订安全协议等等。然后在发车当日共同组织上车下车，确保所有人员安全到达！

我们配合相当有默契，业务做的风生水起，老乡也一致好评。

说实话，这个生意又是一份体力活，除了日常的关系维护，在发车当日也是够忙活的。

首先，你得协调一个合适的发车时间。虽然我们都是同一个学校的，但是各个院部放假时间却并不统一。遇到时间相差较大的，得一个个电话协调沟通，毕竟车子坐不到一定的人数，我们是要亏本的。好说歹说，老乡也都比较理解。

另外，跟车也是一件煎熬的事。像我们组织人员实际上是没有办法舒适的坐在后排座位的。通常我都是坐在前门的跟车位上。那个位置与后面不一样，非常窄，而且靠背是笔直的，一路下来，脖子相当酸疼。

当然，并不是因为省成本才坐在那里，而是在那个位置你是要执行任务的。你要负责时不时的和师傅交谈，避免师傅疲劳驾驶。他们旅游汽车公司也是有淡旺季之分的，我们拼车的时候时候往往是他们业务高峰期，有些师傅可能跟你这班车的前夜还在跑长途。

真要发生点什么事，合同是跟他们旅游公司签了，但我这个牵头人是有连带责任的。

凭什么？我不过是组织老乡一起乘车回家，便人便己嘛。

呵呵，只要你拿钱了，你就跑不掉的。

坐在前排座位上，我是很警觉的，我不但时不时和师傅扯几句闲话，提高他的注意力，我还会提高嗅觉，注意车里的味道。

我看过不少大巴车自燃的事故，很多时候灾难就是一瞬间。

防患于未然，尽量降低风险的概率，这是做生意该有的责任感和警觉性。

通常，我俩跟完一趟车回家都会身心疲惫，倒头就睡。

回想这些经历，我俩相视而笑。

到大四的时候，包车的生意我们逐渐留给学弟们去弄了，似乎脱手后他们就干了一年，说是组织不起来，和旅游公司价格谈也谈不拢。

哈哈，看来任何生意还是事在人为啊。

包车的事后，我俩没有再合作了。雷宁家里条件是蛮好的，那时候他刚考完驾照，手里痒痒，他父亲同意他买一辆车，作为代价，他必须去上班。就此，他留在滁州，我却来马鞍山开公司。

我记得他刚上班那会，我问他，上班是怎样一种体验？

我印象最深的是他露出兴奋的笑容，他说，感觉他们单位很了不起，潜力很大！

我问他是不是刚参加完培训？

他点点头。

随后半年我又问他，上班是怎样一种体验？

我记得他开始摇摇头，只说了一句话，我肯定要走出去，我要创业，迟早的事!

一年后的现在，我俩坐在饭桌上，我又问他，上班是怎样一种体验？

他头撇向一边，许久后，若有所思的回过头看着我说，我滁州刚刚买了一套房！

……

上班会消磨一个人的意志，起码在小城市是这样。

我笑他现在没有当年的斗志了，他却讲我，没有上过班，没有发言权。

其实我是体验过上班的，前年11月，我们公司承接了某教育软件公司的数据制作业务。

说白了，就是给他们做PPT，甲方给出素材和模板规范，让你完成素材的美化，按页计费。

你在家教机视频中看到的，老师后面讲课的背景板书，就是我们这个环节生产出来的。

刚开始，我把这个业务当做生意去做，结果发现我错了。

虽然这个数据制作每页的单价看起来很可观，但是会有大量的后期修改工作，这其中包括很多素材本身的错误，加上反复修改导致的排版变更错误等等。

除去后期修改的时间成本，利润变得非常单薄。

我大致算了一笔账，除去税务，综合所有环节的时间，熟练人员每小时勉强能赶上麦当劳肯德基兼职人员每小时的薪资。

好吧，请不起人，硬着头皮自己干。

从那一个月开始，就正如上班一样。从早晨起床开始，勉强吃过早饭，就和写进程序的机器人一样按时坐在电脑桌前，敲打键盘。

日复一日。那段时间正好赶上业务真空期，能利用上这段时间挣比外快也是不错的，当时的我只能如此宽慰自己。

如果仅仅是这样，我其实也就满足了。

负责与我们业务对接的是几个小姑娘，一开始态度蛮好的，天天贺总贺总的叫，搞的像两个大企业在做战略合作似的，心里甜蜜蜜的。

但好景不长，有一次，一个课件在老师录课的时候出问题了。然后立刻责任到我们美化部。那个平时最热情的姑娘在工作群里开始对我们冷嘲热讽。

我当时就怒了，整个生产线，3个质检环节都没发现的问题，凭什么就单单怪我们美化？

我想了下，毕竟是自己主动接下来的生意，加上也是我这边制作错误在先。态度很重要，我压制住情绪连忙道歉。

这一幕仅仅是开始，尔后此类事件不断。只要是课件有问题，不管是素材错误，还是在后续修改中被质检人员误导的错误，一律就对我们问责。

我也是很佩服那个对接姑娘，头一天还在群里发脾气，后一天又和没事人一样，在工作群里该说该笑。真跟大姨妈来似的，一月两次，一次15天！

不过这也怪不得她，看得出来，她也是在压抑自己。领导问责她，她有口无言，只能对我们泄愤。但不爆粗口的泄愤是伤身体的，每当她开始在群里发表批评，我能明显感觉到一个膨胀的气球在火焰边缘飞过，脸涨得通红，又蹩脚的控制着姿态不被火焰灼炸。

这就是上班人的一个实际状况，公司不断压榨你的劳动力，因为工作上的一点失误领导对你喋喋不休。你一边受着气，嚷嚷着辞职不干，一边回家倒头就睡，早晨起来又继续默不作声的去挤赶往公司的早班车。

对于上班族来说，疲惫和加班并不是最关键的。年轻人需要努力工作，这正是年华中精力最旺盛的时期。最可怕其实是日复一日的重复劳作，人生一眼望到头。

雷宁是同意我这个观点的，我的自述和他产生了共鸣。他说，现在坐在我对面的办公室主任就是我未来的样子。20年过后，可能还是这间办公室，他退休了，那个位置上坐的就是我。

我说，这不怪好的嘛，你在公立单位上班起码不用日夜操心，安分的把本职工作做好就行了。何况你家庭条件又好，创业容易守业难，你父辈已经有了基业，你大可不必冒风险重蹈覆辙。如果你不满足现状，你可以试着在空余时间做些投资或者小生意，这样也挺好的啊。

做生意和创业是有本质区别的，不必要出来挣点钱给自己扣一个高帽子。那些风投融资，其实离我们普通人很远。做生意就是做生意，我们要的是利润，想的是如何把生意做到，等你资本到了一定的阶段后，想的才是如何创下基业。

我和他说了另外一个故事。

我们学院的学生会主席，志勇。性格和雷宁很像，为人仗义，喜欢交朋结友。但志勇比雷宁做事更果断，比较有领导者样子。

他当时在院部负责网站和新闻工作，比较得老师的赏识。

原本我以为他这种能在组织里混的风生水起的人物要么会去北上广公司上班，要么回乡考公务员。

他竟干起了创业。

15年下半年我出差到合肥，和他约见，同是创业者，期盼能交流点心得。

大概1个多月前，我就听同学说他在合肥开了公司，准备进军互联网在线约拍的领域。

下了车，我在汽车站出口等待，我看临近开来一辆15款的别克君威。

是他，照了面，甚是热情。大老板亲自接驾啊，非常荣幸！

晚饭，在他住处附近的一家酒楼里吃饭，这家生意特别好。一进大门，老板娘就热情接待，和志勇寒暄。我擦，看来是常客啊！

志勇老套的接待节奏，让我有点意外，不过这也很符合他的性格。

喝了点啤酒，我带着玩笑说，大老板这公司刚开就赚的钵满盆盈啊，一定要多指导下我这小牛犊。

我其实是准备好听他吹一会牛的，他却趁着酒兴说了实情，不瞒你兄弟，目前创业除了家里支持的几万块，其他都是贷款的。

那现在总共投入多少钱呢？

车子是我个人的。公司这块的投入主要是前期APP的开发，场地，人员工资这些，陆陆续续有20多万吧。

我看你项目介绍，是想做那种线上在线约拍，摄影师在线接单吗？我目前看产品模型还没做起来呀。

APP现在正在请人开发，大概思路如你所说，我们是做摄影领域的O2O。以后客户用我们的APP，在线发布婚礼，毕业照，写真之类的约拍需求，摄影师或摄影机构在线接单，线下服务用户。

为什么不考虑开发微信公众平台，开发成本小。

APP用户体验好，看起来更正规。

你们利润在哪里？

你知道美团吗，他们在每单中抽成。

要是客户不通过你们平台，直接与摄影师联系咋办？

我们平台不会挂他们信息的。

但如果客户先在你平台下单，摄影师结识了客户，然后保持私底下联系，再也不通过你的平台，怎么办，毕竟最终的服务形式是在线下。

...这个不会，你看美团现在模式跟我们差不多，不也搞得好的很吗，这种人只是在少数。

这肯定不一样，你知道美团他们实际上是有严厉的惩罚机制的，他们会有人员假装顾客去抽查的，一旦发现，将打入黑名单，永远不能上架美团，这对于商家得不偿失。

...是啊，不错，但我们也可以这么做。

美团他们前期烧钱，培养用户消费习惯，那么你的产品后续的资金哪里来？人家可是几百万的烧哦。

所以我说要做APP嘛，我现在正在全力以赴的去找投资人。

要是融不到资呢？

...不会融不到资的，你看现在互联网创业氛围多好，随便一个项目就能融到钱。

我当时心里就想，这分明是在冒险。当时正在他热情高涨的时候，有些话我不便于直说，有些路和教训是需要人亲自走了才知道的。

他这个在线约拍APP虽然也是走的当下流行的O2O模式，的确这种模式相对于其他项目会比较容易得到投资者的关注。但他实际上忽略了很多重要的细节。

第一，拿美团举例，用户在美团上的购买行为是循环的，高频的。光是一日三餐就会涉及到多次的消费。而约拍这种事可以说是超低频的需求，基本用户用完一次再想到用的时候，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这样一来，不说营收了，你们服务器和人员的成本都顾不上，体量太小了。

第二，投资人并不是傻子。你在创业新闻中看到各个项目得到投资实际上是一种幸存者偏差 ，你要放大数据看问题。像36氪那样报道出来的项目已经是万里挑一了。何况人家是在北上广，有更多的获得投资的渠道。

第三，你没有核心竞争力。简单来说，你的APP都是外包做的，公司连技术骨干都没有，全部指望第三方外包公司是不现实的。当你这边某个交易环节出现问题，需要立即处理的时候，没准你的外包公司已经打烊在家光腚躺着睡觉呢。

把自己定位好是一件容易事，也是一件难事。在《白鹿原》里，你像白嘉轩，把自己就定位成一个农民，一个族长，不管外面的世道如何变迁，我就是个农民，多余的东西我不想，多余的东西不拿，你要拿我怎样，我只争自己应得的。

我安慰雷宁说，你就上好你的班，工作上不要出差错，顺顺利利的退休养老。你就是成功的！

文章完，下次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