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园汩

懒狗

20030913 17:57

                        留园汩

      不知怎的,这二天和梅子闲聊时,总是会从她的身上开始。她是梅子在校的同桌,梅子称她是标准的东方古典才女,且人又长得非常纤靓,多愁善感,情忧思虑与我很相似。我不信,在梅子周身的哪还有比她更纤靓的?哪还有与我脾性相似的女子?但到后来,不得不论证梅子的说法。

      认识她是在苏州留园里的亭阁楼台,当时我和梅子坐火车从上海赶来,目的就是要探访这位我们经常谈起但我又不认识的人。

      这天,风和日丽,虽说秋天将去,可大江南的温情还是紧扯着秋色。不想知道留园是哪个朝代的,更不深究是谁建造,只晓得她是中国四大名园之一,其三就是拙政园和北京颐和园、承德避暑山庄。

      进了留园,看到那满目的郁葱裹着五彩秋魁,满园遍地,水池涧旁,吐露扬张。一排排小菊,敞着花蕊,含着水珠,张着红白黄的颜色,围绕在假山上,簇拥在庭园间。碧碧清的河里,鲜红黄的金鱼整群整群的在水里激游,争食着游人仍掷的面包。曲曲弯弯的小桥上,坐满了观看的游客,他们在指点着鱼儿嬉笑众生。在每座楼亭里,每每有几位少女穿戴古典的戏装,怀抱琵琶,手抚古琴,双弹古筝,吹萧弹唱,一片是金的色彩。和这金色相忖的就是有许多外国友人在拍照,在素描写真,在聆听姑苏天堂的声音。

      她来了,穿着方领灰色旗袍,黑粗的麻花辫直直披在背上,垂到腰间。鹅蛋脸,白净净的两腮嵌着酒窝,蛮像陈逸飞笔下的少女。

      梅子上前和她紧紧拥抱,嘻哈一阵后,回头向我作了介绍。她垂着眼帘,红着面腮,弯眸瞥了一眼:哟!你真鲜亮!穿一身白……

      我们沿着草径,闻着花香,饶开嘻锁的人群,走进荫深的树林,在烟云冉冉,花木交织间,一角重锁的楼台挡在面前,好幽静。这楼台不见少女的婀姿,听不得少女的润喉。梅子和她走进去,紧紧的靠着倚在楼台的木栅栏,一会欢声鸟语,一会怨春叹秋,好似这楼台是专门供她俩释怀的。

    “ 呀!我多想一直在这里,听鸟儿欢唱,闻花木的清香。” 梅子喜滋滋的说着,像长不大的孩子,尽情吮吸大自然的清新,沐浴大自然的光雏!

      她却相反,一声不吭,看着梅子欢天喜地的样子,微微的笑着,眉宇间露出不被人察觉的忧伤。一阵清风,微微掀起她腮边的发梢,遮盖住了她半边的脸。草地上。经人工修整的秋魁也被风吹得芳香四溢,叶乱芯晃。

      我在边上看着,思忖她有何与我相同的地方,因这问题,是我和梅子聊天内容最多的。梅子不高,齐身也不过我肩头,有时拥抱她时,碍于家庭的压力,不敢深拥。梅子却认为我古典,腼腆,总说我情丝忧虑像她的同桌。现在,她的同桌就在面前,感觉二者相同究在何处?

      就在我胡思乱想时,突听她对着不远处的菊花低首呤到:“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 吟此一停顿,目光有点呆。我在边上,皮肤一阵电麻,接口道: “ 守着窗儿 独自怎生得黑……”

      她惊冷的抬头,和我双目相对,呆痴的目光瞬时转变成亮光闪闪。“ 呵!梅子还真没骗我,你真的蛮古典的 ”说完, 收回目光,抬起右手,将腮边的发梢勾到耳后根,转过头,轻叹一声,对着梅子继续说:“ 我觉得现在的人很虚伪、我那个只知道他的家,他的生意,一点不顾及我的感受,好一点拿你开心一下,不好一点就往边上一扔,涵养真差。”

  “那你为什么不离开他呢?”梅子歪头问着。

    “离开,你说得轻巧,你离开试试。” 她边说边苦笑的又瞥了我一眼,双手摇了摇梅子的肩头:“还是你有福气,对你这么好,让人好羡慕。” 她再次看了看我。

      梅子嘻嘻的倚身在她的肩膀,昂头对着她的眼说:“ 我命好呀!我们在一起很开心,还常常说起你,实在忍不住,就过来看你啦 。”

      梅子嗲嗲的说着,整个人沉浸在她的花香鸟语。这时,一只不知从哪飞来的蝴蝶扑扇着翅膀在菊魁上飞来飞去的刹时好看,梅子开心得拍手跳了起来:“ 看那!那蝴蝶多好看呀!” 说着,起身离开亭子,像只可爱的小兔,蹦蹦跳跳跑进花丛,追赶那蝴蝶去了。

      我也离开亭子,站在亭前的草坪上,看着色彩浓郁的花木,再抬头看看日已偏西的蓝空,那厚重的白云,想到日将晚,想到秋将去,这景、这花、都要暗了,都要墨黑的枯萎凋零,我开心不起来,人也沉沉的。

      “唉!这花开不长久了。”不知她是怎样的站在我身旁。我感到她的话语中透着渗人的冰凉,年纪轻轻的这是怎么啦?情思忧虑的比我还沉?我孤傲,绝不沉沦。我悲秋,但不残身。她呢?是林黛玉还泪还是杜丽娘怀春,这似乎和我不搭界,相同点可能在赋诗上,或许在身境上,前者定是,后者,她和梅子一样,爱上都是有家庭的男人,区别在于梅子的欢喜和她的悲哀决然是二面。一串串的问号,一叠叠的回答在我眼前漂浮,像阵阵清浪冲击我的堤岸。我想她应该像梅子应快乐而快乐,至少在我面前,一个刚见面的男人面前,不能拿我和他相比较,毕竟身境不同,际遇不同,很多事情没有到深刻的地步。我的悲哀是我非常喜欢梅子,为她去做她对付不了的事情,但同时我不能离开自己家庭,所以,很多时候我会为这默然,悲悯,不能造次也不敢造次,否则,要天翻地裂的……

    “ 嗨!没事!今年花谢,明春再开,日子总要过的,你说是不是。” 她中庸的自问自答。我侧头看着身边的她,那旗袍下隆起的胸脯,女人那,这样的女人好累。

      几向花间想旧踪,徘徊花下有谁同?

      可怜点点相思泪,染得花枝片片红。

      相恨生晚花颈中,花败月稀云朦胧。

      见地遍黄唤归去,亭台花楼人去空。

    “ 你们俩在干什么?傻厚厚的站着发呆?” 梅子从花丛里现出身子,扯着嗓子叫着。

      还没等我回答,她抢着说:“我们在找你呀!你这小鬼丫丫一跑就没了影儿。”

      “咯咯咯咯,我刚要抓到,就被它飞了,真没劲!” 梅子喘着气来到面前,胸脯一鼓一鼓,小小鼻尖上冒出点点的汗星。

      她挽起梅子的右臂,理了理梅子被风吹乱的黑发,对着我又对着梅子说:“ 不晚了,我们照张像吧。”

      我拿着相机,还顾一下四周,看见在花亭的右侧立着一排高高矮矮形状各异的石头,蛮有特色,我示意她们站过去,举起相机对着。

      镜头里,她依旧挽着梅子右肩,双脚一字形的站着,微侧身,含首力胸,尽量突显自身的曲线。我看到她很会摆POSE,在相机里,她高傲,自信,和相机外的怨秋叹古完全不样,这局里局外的变化倒和我很相似。我这个人,在很多场合,人人都说我孤傲,不轻易和人搭讪,但在熟人面前,且疯,且傻,真正知我者为谁?

      和留园齐名的拙政园里有个亭子,名字叫“与谁同坐轩”。亭子非常小,只能单独坐一人。东坡有词曰: “ 与谁同坐?明月清风我。”这词应我,古人懂我?笑话了……

      “喀嚓”一声,我重重的按下快门,将这对姐妹留在了相机胶卷里。心里在想:  如果哪天她们看到这照片,会怎样看待今天的自己,会不会自责,会不会享受这走过的路程,这还真的说不好。

    “ 要关门了, 我们走吧。”  我指着手腕上的表,示意时间差不多了,留园关门时间是黄昏十七点。

    “ 我包里还有些面包,我们去喂鱼吧。”梅子从我的肩上取下包包,拉开拉链,从包里拿出我和她在火车上没吃完的面包。

      我们快步离开楼亭,来到弯曲的小桥上,此时人已不多,只有二位老外还在素描。她和梅子倚着桥栏杆,开始把手里的面包撕成碎片仍进河里,整群的鱼儿闻着面包香纷纷向她们涌来。梅子又欢叫了起来,受感染,她也笑了,她笑的时候,仰着脖子,眼睛望着天:  “ 啊哈!我有多少天没像今天这般快活,这般的快活啊!” 她对着天喊叫着,双手握着面包挥舞着向河里的鱼群扔掷。鱼儿在水里雀跃,一条又一条跃出水面争食着从空中片降的面包。     

      太阳已西沉,手里的面包已然仍尽,可鱼儿还是在水里好贪的纷涌着。游人们都散了,若大的园子暗淡了下来。我们重又走过来时的路,又走进那郁深的树林,余辉斜插着照着,分不清是树影还是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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