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一间的咖啡厅,只不过不再是语瑜在等着他,而是他在等着别人了。子御坐在黑色的皮椅上,望着玻璃窗外的绿树随风飘摇,偶尔几片黄叶懒懒滑落,躺平在树边的土地,或歇息在水泥的道路上,有些挣扎,有些不安。来来往往的行人也是千姿百态,西装革履的年轻小伙一手提着公文袋,一手打着电话,行色匆匆;扎着两股辫子的小女孩背着书包紧紧地牵着妈妈的手,侧着头似乎在说着学校里什么有趣的事情;白发苍苍的老夫妇提着刚买回来的菜慢悠悠地走在回家的路上,笑笑无语......
数着窗外形形色色的行人,看着窗外越来越暗的天色,子御坐直了身子,发现黑色的皮椅都被自己坐到有些塌陷,换了一个姿势后伸手拿过咖啡杯一看,又是一滴不剩,子御苦笑了一下。
这种等人的滋味太久没有尝试过了,他早已把它尘封在时光的匣子里,直到现在重新开封,才发现原来这般难耐。而他,五年里竟是让语瑜难耐了良久又良久。
人是不是总是这么贱,当一份真心诚意的感情近在咫尺的时候就随意挥霍,不在意,不珍惜,以为别人的赠与都是理所当然,所以接受得那么堂堂皇皇。而等到别人转身离开,不再爱你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去发现自己的心意,发现自己的错过,发现自己的后悔莫及。
若兰回来了半个多月,子御渐渐明白其实自己这五年来一直活在记忆里,活在自己的想象里,忽略了自己的心,也践踏了别人的意,可恨可悲又可怜。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离开的总让人念念不忘,而这些该死的情绪在五年的岁月里牢牢地占据着他的心,他匍匐在它们脚下,成了它们的奴隶,忘记了自己,也糟蹋了身边的语瑜。不知道其实时过境迁,那些以为多深多无法忘怀的感情在时间的河流里早被冲刷得面目全非。
如今面对着若兰的撒娇,他觉得厌烦;面对她的小情绪,他不再有耐心;面对她的失约迟到,他也无比烦躁。心境,原来早就发生了变化,只是记忆太会骗人,记忆太会美化,所以他才被自己的想象蒙蔽得那么彻头彻尾。
“想什么呢?那么入神,连我来了都不知道。”若兰一手提着刚买的衣服,一只手在子御的面前晃了晃。
子御这才神思归来,帮她叫了杯拿铁,又为自己要了杯黑咖啡。
“子御,今天我跟木惜一起去逛街,买了几套衣服,回去穿给你看。”若兰依旧是从前的样子,从前的性情,可是子御却发现自己找不回从前的那种心动了。五年的时间,他原来只是变得不知不觉罢了。没有接上若兰的话,他只是轻轻地说:
“若兰,我有话跟你说。”
看着他严肃的表情,若兰心里隐约有些不安,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脱离她规划好的轨迹,朝着一个她拒绝的方向缓缓前进。
“我们分手吧。”子御双眼定定地看着她,脱口而出的五个字认真而又平静。可它们却在若兰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瞬息间她的脸色敷上了一层苍白,眼神里掩不住无边的惊慌失措,嘴唇一张一翕的仿佛是要说话,又仿佛只是在颤抖。子御移开自己的视线,一阵静默。
若兰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脑袋在听到那五个字之后便如炸毁了一般,只剩些残砖烂瓦无力地堆砌着,乌烟瘴气,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她想说话却说不出口,她想哭却又哭不出来,只有一种感觉在汹涌澎湃地侵蚀着她,那就是恐惧。
原来时间未曾饶过谁,做错的事情最终还是要偿还,没有例外,没有庆幸。终究,她还是用五年的一意孤行弄丢了一份珍贵的感情。
“若兰,其实这句话只是迟到了五年,五年前你离开的时候应该也有这样的准备吧,只是未曾说出来。现在,不过换成我来说而已。我承认,你半个月前回来的时候我以为我们还是以前的我们,可是原来一切都变了,我早就不是五年前的付子御了。当我回家看到冰箱空了,餐具摆放的位置变了,沙发上的零食换了,反正是一点点的小变化都会觉得心慌。我才发现原来我已经习惯另一个人的陪伴”
“不要再说了,子御你不要再说了,你回去吧,先让我一个人在这静一静。”子御话还没说完,若兰就着急地打断了。
望着她这副模样,子御有些不忍,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站起身然后与她擦身而过。
服务员端着拿铁和黑咖啡上来,看着若兰一个人坐在那里,双手紧紧地拽着自己的衣摆,呆若木鸡,她连话也不敢多说,将咖啡摆上桌后就匆匆离开了。若兰望着那杯依稀见烟的黑咖啡,似乎望见了它苦涩的滋味。突然间她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咖啡已经不再冒烟了,外面的天也已黑透,地倒是斑斓缤纷了起来,若兰哭着哭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咖啡厅里的人们看着这么奇怪的她,都投来了异样的眼神,可是她似乎全然不在意。
突然间,她跑出了咖啡厅,在路上疯狂地跑了起来,直到摔了一跤。她握着拳头用力地捶打着地面,大声哭着喊着,似乎受尽了人世间所有的痛楚。为什么?为什么命运要这样捉弄我,让我遇见了子御,却还让我认识静文,让我追不上静文又让我失去了子御,为什么都不让我好过!不!我不想分手,我不要分手,五年前我没说出来的话五年后我也不想听你说出来。另一个人的陪伴,休想!我不幸福,那就谁也别想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