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和远方和苟且——在乌鲁木齐的日子。(上)

    文:梁挽风

 从火车南站一出来,凛冽的北风就迫不及待的从衣领处倒灌进去,我停在出站口,任由熙攘的人流推搡着,抬起头望着乌鲁木齐暗灰色的天空,我贪婪的吸了一口气,一时间热血上涌,竟不觉得冷,嗯,还和当年一样,这份冰冷,这份怀念,一如昨夕。

四月的乌鲁木齐雪还没化尽,在车轮的来回碾压下变成黑色,堆积在路边。周庆和包子已在站外等待了许久,帮我把行李搬上BRT1号线后我们一路向王家粱行去。半月前,我还在县上的公路局上班,后来因为一些原因没有干了,恰在这时融融给我打电话问我要不要来乌鲁木齐,说要在这边找工作,一起在这边生活,他找好了房子,不仅经济便宜还很实惠,还买了一套厨具可以自己做饭。

那时的我,刚毕业,刚进入社会,刚从广州回来,总有一股子冲劲,动不动就热血冲破天灵盖,幻想可以依靠自己的双手,可以自己生活下去,至少生存下来,不问爸妈要一分钱。

融融和我的关系不可描述,大学三年上下铺,同吃同住,上课一起睡觉,放学一起打游戏。在昌吉的最后四个月里,我们住在一间地下室,一起上班,一起挨饿,晚上被冻醒,没有钱,没有吃的,拿辣条就开水当晚饭。那段岁月我至今犹记。后来,我们终于挨到毕业答辩,顺利拿到毕业证,我们才搬走。所以,你们懂的,这很基友,他一叫我去乌鲁木齐,我,就动心了。

包子和周庆其实算是我的心理推手,包子浪迹四海多年终于选择了在乌鲁木齐工作,周庆也回乌鲁木齐了,他们的相继离开,使我躁动不安,我在家有点坐不住了,我也可以独立生活啊,在家里多无聊,爸妈整天唠叨真的听得都很烦,我又不是自己活不下去,抱着这种固执又单纯的想法,我离开了家,爸妈虽然阻挠,但我执意要走,关系闹的有点僵,后来也让我走了,也有点走可以,不要向我要钱的意思,我心里冷笑,不要就不要,搞得我一个人在外面,活不下去一样,就这样,我踏上了北上的火车。

从南站一路走来,看着熟悉的街景,听着BRT报着熟悉的站名,心情愈发沉重,不觉,想起那些岁月,念起那段时光,不知,还会不会重逢,相见又会以何种方式,情知往事如烟,失之我命,这时脑中却又充满幻想,紧张激动失落一股脑全都涌上心头,一时间心潮澎湃,竟不能自己。

我们在八楼出站,转2号线到师范学院,在转3号线到王家粱。王家粱算是流动人口聚居地,各行各业,杂七杂八什么样的人都有,听融融说这里有混社会的,有农民工,还有小姐,我说,球吧,这么6,真的假的?我双眼放光。融融说,要不要电话,小王哪里有,我说,算了,没意思。融融说,我也觉得没意思,又花钱又费力气,傻逼才找。

就这样,我和融融还有泰迪点点蜗居在几平方的赃乱里,朝九晚五,这一呆就是七个月。嘛,今天呢,我就是要回忆回忆这七个月来和我一起工作生活的朋友们,这里要感谢融融、周庆、包子、还有八点半店长等,感谢给予的关怀和关心,蟹蟹。

到了王家粱已是下午,天阴沉着寒冷,风吹拂过耳根,那种寒冷,无处躲藏,只想把自己包起来,不至于肌肤受冻。融融还没下班,他把钥匙放在了一间网吧,找到网吧,拿上钥匙,几经波折,才寻到住处,房子不大,背阴向阳,两室一卫,位居筒子楼东,三楼。铺好被褥,没啥好的娱乐项目,一行三人说去网吧打游戏,一拍即合,说走就走。玩到傍晚方止。

送走周庆包子,又是一个人了,回到房子躺下,楞楞的望着天花板,灯泡散发出炽烈的光芒,灼烧着我的视线,偏过头,却还是挡不住失落。想着前后种种,一时迷茫。乌鲁木齐也来了,下一步该做什么呢,找工作?可是找什么工作好呢。又不想一直给别人打工,学门技术或手艺?可是学什么好呢。干自己喜欢的,可是自己到底喜欢什么呢。迷茫,空洞,寂寞,失落,孤单。这就是那时的我。

好歹等到融融下班了,他推门而入,相对笑骂寒暄,坐下互诉近况,当我问他我要找什么工作,他问我喜欢什么,我说不知道,他说,再看吧,到时候喜欢什么干什么,不急,慢慢找。我想也是,想那么多也没用,车到山前必有路,左右到了饭点,先去吃了饭再说。我们吃过饭,回到房子,宣着荒玩着手机,不多时,渐有倦意,直睡到第二天早上方醒。融融醒来的早,他要上班,我又再次问他找什么工作好,完全没有目标啊,他说,先别急着找工作,先玩几天再说,等找到工作了,就没有时间玩了,我想也是,左右心烦意乱没有目标,索性放空自己,好好玩几天,说不定会有收获。心意已决的我心安理得的缩进被窝,闭上眼,浮想将来,呼吸渐缓。

第一天,起来已是日上三竿,赖在床上玩了阵手机,情知如此不是办法,将手机上的赶集58等应用打开,慢慢搜索着,期间也打过去几个电话过去咨询,先觉靠谱,事后又觉不妥,要么离住的地方远,要么待遇不好,要么实在觉得不适合自己,一时心烦意闷,思来想去竟没了主意,转身索性关掉应用,不去想。既然这么苦恼,那就做一点可以令自己开心的事吧,那,去网吧打游戏吧,心意已定,饭也没吃,径直去了网吧,直到下午六点才回去,身困体乏的我躺在床上,等待融融回来一起去吃晚饭,玩着手机,耗着时光,等融融回来吃过饭,我们又去了网吧。

第二天,反正才来乌鲁木齐两天,时间还多着呢,赖到中午去随便吃了点,又去了网吧,直到傍晚。

第三天,这才第三天,还早,不过是该找工作了,拿出应用漫无目的翻页,看了一会觉得无聊,继续睡下,起来,又去上网。

第四天,这都第四天了,时间过得好快,继续找吧,拿出手机翻页,看了半晌,觉得还是自己上街去找靠谱,放下手机,洗漱完,在王家梁附近转悠一圈,要不觉得不好,要不不好意思进去问,好了,中午了,有点饿,吃饭吧,吃完,去网吧吧,好。

第五天,妈的,周庆给我打电话要我过去看他,那好吧,明天找吧,坐了一号线去了机械厂,找到周庆,吃过饭,啊,好无聊,干嘛去呢,去上网吧,好,周庆说。

第六天,我擦,都来快一个星期了,好了今天走远一点转转吧,从陶瓷厂一路向上,在南湖路一片转悠了两个多小时,一家商铺一家商铺看有没有招聘信息,直走到两点还是没有头绪,这时已是脚软腿酸,饥肠辘辘,凭借意志原路返回王家梁,吃了点东西,躺在床上,玩着手机,实在太累,渐渐睡了过去。直到融融下班回来叫醒我。

第七天,我擦,都一个星期了,拿出钱包,点了下,糟糕,余额快不足了,我有点危机意识了,最多在撑半个月,在不找工作不行了,这次往新医路方向走,走到八楼方回,又是没有头绪,一天将尽。

第八天,有病乱投医,我问融融楼下有家网吧招网管,一月2300能不能干,融融说可以干啊,不偷不抢,离得还近,靠自己力气挣钱这有撒。我觉的也是,商量已定,去应聘,压了身份证,老板叫了一个伙子带我,没什么事,就是收钱开机子,唯一不好就是不包吃,两班倒,十二小时一换班,上班时间太长。

这一上就是五天,第五天下了班,我回到房子,这时,天已擦黑,昏黄的街灯下吵闹的小贩已经开始了忙碌的一天,而我刚结束,我坐在屋子里,突然烦躁不安,寂寞且无助,想想这个工作,虽然凭自己汗水不偷不抢也没什么,但总觉违背自己的初衷,要是朋友问我现在在做什么,我说在当网管,实在说不出口,如果找个理由搪塞过去,这又和偷骗抢无异,想了想还是不适合自己,便辞了去。

后来,我又找到一家宾馆收银的工作,在住的房子楼下,也是不包吃,十二个小时倒班,一月两千五,干了三天也是觉得不太适合自己,也没干了。

不觉间,来乌鲁木齐快有半个月了,我着急了,有点发愁了,钱也所剩无几了,好在房子里拿来了电磁炉和锅,饮食可以剩一笔了,我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觉得工作很难找,一个适合自己的工作更加难找。愁归愁,烦躁归烦躁,工作还是要继续找,唯一值得欣慰的是,知道了什么不适合自己,知道不将就,一夜无话,睡到第二天。

风在等云,云在等雨,而你,是在等我吗?

有些缘分,我觉得是冥冥中注定了的,有些人,是注定会遇见的。分离,岂非也是,注定了的?

我永远记得那个早晨的暖阳,透体的温度恰到好处,在这个残冬照在身上很是受用,沿街的绿意,随风摇摆着,欢快而跳脱,而我,正走在树下。寻路向前,转过街,迎着光,蓦然,抬起头,便看见一个赫大的招牌,——早晚8点半。

从门口望进去,店里有一个帅气的小伙子,神采奕奕,身着红色工装,内着一件浅蓝色T恤,寸头,年纪似与我相仿,正有条不紊的在煮关东煮,我走进来的同时他也看到了我,您好,欢迎光临八点半,请问您需要什么?他问我的同时手下却是不停,一直在忙活。这是我第一次见马老湿,映像满分,好评!

你好,我看到你们门口贴着招人的信息,请问你这里还需要人么?我怯生生的先开口问道。

噢,你是来应聘的是吧,马老湿停下来,面对着我,随手拿起一只笔来。继续说道,刚好我们店长有事现在不在,可能要明天才能过来,我听到这里,心已经沉了下去,心想,你快说吧,说完我就走,用手挠着头不好意思的傻站着笑。只听马老湿继续说道,这样吧,留一下你的电话,明天店长来了我让他给你打电话。我呼出一口气,又感到一丝希望,留下电话,我问道,那我明天几点过来好。两点多吧,马老湿说。好,那麻烦你了,我笑道。没事,马老湿说。说完,我便匆匆离去了。这短短不到五分钟,竟然出了一身潮气汗水,出门敞开衣服才好受了些许。

再来天山花园八点半这一天,那天我早早就已经起了床,想着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点去找工作,希望不会找不到了,就这样,我从王家梁出发,一路往下走,走过工地,走过涵洞,走过新医路天桥,走到师范学院,看见有一家蛋糕店,门口贴着招聘信息,进去一问,别人说,这里只要女的,我老脸一红,不好意思的笑着,后退了几步,说着谢谢,转身推开了玻璃门。走到八楼,看到有一家肯德基在招人,负责人问,是不是学生,有没有社保,要签合同,要什么证件,他一连解释,我都听晕了,最后,我说算了我都没有。又来到百富,谁知道他们店长不在,要我等一会儿,我站在那里,看他们忙活,罚站似的等了十五分钟,人来人往,实在不好意思,走了。走到新医路前面的医院时,我看到有三家药店,心想要不然就干老本行吧,去药店,我也是这个专业的,结果,他们统一过口径似的,都说,只要女的。

光从云层的缝隙间落下来,落在熙攘的人群里,落在树桠上,碎在地上。我走在人流中,低着头,我没有失落,我没有难过,真的,我不骗人的。

我又走过八楼地下通道,脑子一片混沌,很乱,眼角有些泛酸了,我感到有些累,可能走太多路了吧。眼看着十一点了,一天将过一半,这一片能问的我都问完了,要不然去火车站方向那条街问问去,心意已决,似乎便没有那么难受了,凭着感觉往出口走去,出去一看,我去,走错了,没事,瞅清方向,又走下通道,再出来一看,又走错了,我艹,我禁不住骂了句,眼角,突然湿润了。

那条街是高楼政府,没有什么商铺,走出去很远,我叹了口气,原路折返,走过八楼,走过师范学院,来到,银川路路口,往上是王家梁,往左是天山花园,往右是三中,当时对这一片不熟,目测三中方向商铺较多,一路走去,没有一家招人的,直走到快接近天桥下,我心想,这都到高速路了,应该没人吧,回去吧。原路返回,这次走了来时的街对面,这次恰巧看到一家八点半贴着招聘启事,我进去一问人家店长说,人刚招够,不需要人了,听到这里我,我转身就要离开,谁知道他又说了句,哎,好像天山花园还缺人,我丝毫没有动容,随口礼貌的问道,请问怎么走,噢,你看,顺着这条路直走,看到天山花园大门就在那里面。噢,好的,谢谢。离开八点半,我只记得,两个字,直走。

我什么也不想,只晓得走,却又不知道为什么要走,又要走去哪里,我只是麻木的在行走,这似乎可以使我好受。走过职业技术学院,走过酷云书吧,继续麻木的走,一直走。在树木的掩映下,我只感觉越走越偏僻,明知道,往前走,也不会有结果,越来越偏,但是冥冥中却又一双手推着我往前走,停不下来,走过豪逸酒店,继续走。

当我看到天山花园这几个大字时,我笑了,还真找到了。光从树桠间透下来,落在我的身上,暖暖的,很是受用,眺望一圈,我长长吸了口气,在缓缓吐出。然后,我寻路向前,转过街,迎着光,蓦然,抬起头,便看见一个赫大的招牌,还有一个红衣小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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