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伏天来了,想起小时候母亲总念叨:一茶苦,二茶涩,三茶好喝,天气偏又热。
一茶是初春茶,时间较短,叶嫩可苦味浓。二茶谷雨后,苦味少可涩味浓,时间比一茶生长期长点,到三茶长出,已是三伏天了,可再怎么热,也抵挡不住母亲采茶的那股劲。三茶苦涩味淡了很多,也是全家喝得多的茶。
家里的茶树,听父母亲说那些茶树是集体分到户,每家每户都分了几排茶树。
我们家茶树在茶园的最高处,红土上那排排嫩绿色茶树,格外的耀眼。
小学的时候放学回家,总要帮母亲采茶,采摘的时候总要学母亲那样采摘几片新鲜的放嘴里嚼嚼,那苦涩的味道,越嚼越有点甜。
那时候总埋怨母亲,“利用”我们的周末帮她采茶。
母亲从来都没有理会几个孩子的抱怨,几排茶都分给姐姐和我。而我总要平均分工采茶,要求哥哥也要采摘茶叶。
可男孩子采茶毕竟没女孩那么有耐心,总采一会玩一会,而我也自然跟着他玩去了。
初春,茶园里除了新鲜嫩芽的新茶绽放着芬芳,吸引着我和哥哥,是在一棵一棵茶树下寻找着茶树菇。茶树菇比一般的蘑菇不同,菌伞大的有菜盘那么大,长长的菌柄顶着伞菌,立在茶树下格外的惹人喜爱。
茶园里大人们采着茶叶,孩子们在一排又一排的茶树之间追逐着,比比谁采的茶树菇多些。我们家采茶的任务只留下母亲和姐姐“自力更生”。
每次母亲生气骂着我们不好好采茶时,提着茶篮追逐的战利品,母亲又气恼又高兴。只能说:“快点采茶完就回家做茶树菇汤喝。”
新茶“苏醒”之前,就是父母亲开始忙碌起来,穿梭在一排排茶树间翻新土。翻新的土有利于茶树生长。那些“苏醒”早点嫩茶芽滋长的更快。
有那么几棵茶叶树年年早早来报春,母亲最爱那几棵早醒的茶叶树,施肥拔草都优先考虑。
但总有也要到三伏天才有嫩芽的,这样的茶叶树就招母亲“嫌弃”,但也没有把它们怎么样。
茶叶也是那时候经济来源。谷雨前采的茶特别嫩,妈妈做茶涩味很少,茶香味特别浓,能卖个好价。那时候就是母亲每天穿梭茶树间,无暇顾及家务事。
母亲从来没有做过隔夜茶,采摘新鲜的茶回来就炒茶,手工揉茶,功夫了得。一片片茶叶在母亲的手里揉成一根根细细的小棒,有弯曲的,有直直的。
每次炒一锅茶,母亲揉一锅,每次分量够她两手掌。
茶不能炒太熟,也不能太生了,炒太熟了的茶喝茶用滚水冲泡没茶香,炒太生了苦涩味太浓。
母亲每次炒茶用四根筷子,两手各两根。叮嘱父亲火烧旺点,茶一放锅“劈啦,啪啦”,快速翻炒,待到茶叶炒软了,母亲抓几根尝尝,涩味淡了。就再快速翻炒几遍装盘,一边装,一边摊开炒的茶,一来散热,二来揉茶也不烫手。然后坐在每天揉茶的凳子上,或者索性就坐门槛上揉起来,一股茶叶清香飘满厨房。
可刚出锅的热茶,母亲的手被烫的通红通红的,总叫我和小妹在一旁用扇子扇扇风。
如果采摘新鲜的茶叶比较多,我们三个孩子也得参与炒茶,揉茶。
而我总碰到揉茶的日子,借故作业多不想参与,哥哥姐姐力气大他们总要帮忙揉茶的,不想揉茶的我就轮流帮他们扇扇风。
揉茶那是很重要的工序,新鲜的茶太多的时候。待揉茶之前,父亲和哥哥早就搭好了家里的那大竹盘。大竹盘底下用四条长凳垫好。直径将近两米,立起来比父亲165公分的身高,都要高出一个头。
这大竹盘有利于参加揉茶的人数,和揉茶后用力甩茶。母亲对甩茶要求很高,甩出来的茶不是直直的不罢休,难免会有弯曲,妈妈就唠叨几句。
哥哥听到母亲的唠叨就会做他的招牌动作——将茶甩过头顶。“
你们等着看我变魔法吧!”哥哥自然豪的说着。甩出去的茶叶也狠狠摔落,弯弯的自然也被摔直了。
看着哥哥甩茶就成了家里独特有的‘景色’。父亲和母亲也只能笑而不语任由哥哥‘撒野’。
父亲很默契的用山里捡的枫树球帮母亲烤茶,枫树球烤出来的茶格外的清香,飘满整个屋子,茶经过母亲一次又一次的揉茶,甩茶,直到茶基本符合母亲的要求,才能最后烤,烤好的茶父亲总要全家人泡上一杯,慢慢的的品尝。
母亲的手工揉茶特别的好喝,保留了茶原有的清香,涩味淡了很多。
新茶做好了,还得经过母亲精挑细选才能卖。母亲就利用下雨天或者新茶再次冒芽的那几天空档期。坐在木椅子上,拿着小小竹盘放些新茶放在大腿上,认真的一小戳一小戳的挑选。
母亲挑出一些没有揉得细细大片大片的茶叶,还有一些小小成团的,或者我们小孩子采摘不注意的一些老叶和小小茶棒,还有烤茶翻来复去的碎茶。留下有着白白的嫩芽和那些揉得细细的,那就母亲眼里的精品,卖出去的价自然是她称心如意的。
母亲的茶补贴家用之余,也做礼品赠送。
姨父就是爱喝母亲的茶,用他老人家的话就是啥茶都是不那味道。淡淡的那股清茶香大概就是姨父生活中必备品。
姨父是个菜农,初春是菜园里最忙的时候各种瓜果蔬菜下种移栽秧苗。菜园子忙活着总带着一杯沏好的茶放在阴凉通风处,休息的时候解渴。忙完一晌午,回到家就又沏壶茶慢慢的品茶。
每年谷雨后母亲总要送点新茶给姨父尝鲜,而我就是那个跑腿的人。
记得有一年新茶刚出来,母亲就要送茶给姨父。刚到姨父家,姨父马上打来井水,烧开,用紫砂杯沏一杯。看着他老人家喜得眉开眼笑就知道,送好礼都不如送好茶。
以前小姨对喝茶没什么要求,随着姨父爱喝茶可日子久了也就喝茶了。有时候家里没茶就上商店买点,可买的茶总没那股茶清香扑鼻而来的味道,感觉茶再贵心理也不是滋味。
而为感谢母亲的好茶,小姨和姨父没少变着法子的帮衬着我们家。而母亲也总多预备的姨父家全年的茶,两家人也更加的珍惜着好茶的日子。
日子就这样在那股茶香飘荡着过着,现已古稀之年的母亲,仍然坚持喝着她自己做的茶,每次回家总要多喝几杯。而我现在偶尔喝茶,感觉其他的都没那股茶香,索性喝凉白开水。
那股茶香永远总安抚着我,不管走到哪里,回家一趟,母亲总问:“有茶喝吗?没有的话带点吧!”拿着妈妈给的茶,不管生活顺与不顺,闭着眼似乎闻到了那股清香,也就心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