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不喜欢秋天阴雨绵绵的街道，不喜欢学校一成不变的早餐，不喜欢同桌的桌椅发出咔咔咔的声响……但我最不喜欢的，是外婆逐渐瘦弱的身体和减退的记忆力。

外婆是个很厉害的老太太，卖过水果，管过五金店，盖房子的时候自己刷漆盖砖，可谓是“白手起家”，有着和村里的书记斗智斗勇的光荣事迹。她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也吃过很多苦。

我生下来时，只有二斤半。

二斤半，这是一个怎么样的概念呢？大概一只烤乳鸽都比我重。护士把我抱给一众亲戚看，我妈躺在床上捂着眼睛一个劲儿说：“不要，不要。”“姑娘贴心着呢。”

外婆看了看我，转而安慰我妈，但我妈依旧不敢把眼转过去看。

因为生出来的时候体重不足又是早产，我被护士送进了保温箱。保温箱一天的价格高昂，一天收费2000元，我家并不富裕。外婆坚持把我送进了保温箱，说即使借钱、变卖家里的东西也要养活我。

我在保温箱里足足呆了一个月，花费了6,7万，体重依然不见长。我奶奶心急了，偷偷拉过我爸躲在一个角落说：“这只是一个闺女，一个月就花了这么多钱，咱家不是金矿，养不起呀，改明偷偷弃了吧。”

恰巧外婆路过，听到了这话，回到家中，低声下气求了不少人借钱、拿出值钱的东西变卖掉。

回到医院，外婆日日夜夜在我妈和我身边照顾我们，生怕一转身我就会被某只野猫叼跑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缓慢的过去了，我不负他们，体重渐长，终于可以出院了。

02

外婆带到我二岁时，在一次走楼梯时，不慎摔伤了右腿，留下了后遗症。因为爸妈都要上班，不得已，我留在了奶奶身边。因为我父母的关系，奶奶一边要做饭，一边要照顾我。

我记得，她总是把我用绳子把我绑在她的背上，胡乱给我塞个玩具就去忙活了，任我自己在一堆玩具里吐泡泡。

有一次，奶奶把我放在了一堆玩具里，锁好门，匆匆出门买菜。外婆来我家的时候，看到我正拿着一个脏兮兮的鱼罐头在舔，手布满了黑黑的煤炭色，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外婆急急地冲过来一把夺走了罐头，扔到了垃圾桶里。我哇哇哇地大哭起来，她小心翼翼地用热水拧过热毛巾，擦过我的脸，我的手，我看着她，一时止住了哭声，扑腾着小手要抱抱……

03

那天过后，外婆又重新把我待在身边照顾。自那一天里，我高烧不断，足足烧了一个月余。外婆带我去看医生，医生说：“这个由细菌感染造成的高烧不断，孩子太小免疫力差，且先从物理降温试试吧，不行的话，只能大量服药了。”

外婆听后，用手掌把脸盖住，哽咽地说：“孩子，是外婆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呀。”

终于，我烧退了，但我的右手，因为细菌感染，不仅显得异常小还抬不来。我从小学起就知道自己的缺陷。

我讨厌夏天，讨厌夏天要穿短袖出门上学，对于成群结队打打闹闹的同龄孩子，我总是心生恐惧，见到他们便绕行而走。

面对迎面而来的人，我会下意识地把右手放在了背后。

外婆对此一直埋怨奶奶的狠心和抠门，为了给我看病，外婆又重新卖起了水果，圆滚滚的身子穿上围裙，像只护犊子的熊。

我跟外婆去过很多地方去治我的手，做过针灸，密密麻麻的，扎进头皮里，又冷又麻。

我花光了外婆攥下的二十几万，手依然没能治好。

童年时我在同学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交不到什么朋友，唯一说得上话的就是外婆，我所有的温暖和安全感都来自这个坚韧的老太太。

而今，虽然她已满头白发，脸已是沧桑和皱纹，变得啰嗦，忘事。但她，仍是最爱我的，我爱的那个她。

谢谢外婆，你仍在这里，注视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