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题:奇谈式开头

练习题三:通过口头合作,为戏仿的奇谈写一段开头(叙述者用贫穷、愚笨、容易上当的人的语气说出来的描述)。想办法不用传统的叙述者,而是用某些有趣的变体:温和善良的老妇人、少数民族、初入贵境的外国人。

             ——出自 约翰·加德纳《The Art of Fic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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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业之一:紫酱沈菁秉

春天里这个城市总是刮着飞沙走石的大风,尤其在靠海不远的安洋小区里,几幢高层据说是经了有来头的堪舆大师指点,按九宫八卦之势排列成旺丁旺财的好风水。可不知是风洞效应还是怎么着,偏偏这小区里的风比别处都大、都邪性,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带停的,风向也一会儿一变,小区里为绿化栽的树苗总是东倒西歪。

就在这似乎无止无尽的风中,自打最西面那幢楼的十二楼掉下个小男孩儿来。没有旁观者,小区内的监控摄像也只拍到小男孩儿急坠下来在二楼的遮阳棚上滚了半圈又往下掉到地上的部分。而奇迹般的,这男孩儿只是腓骨有点骨裂、软组织挫伤以及受了点惊吓而已。家长自责之余带着孩子去看心理医生,去到第二次医生就打了退堂鼓,只让护士带出个U盘来,连见面都不肯了。

家长气愤不已,一路上议论着要去投诉——医务科、卫生局、市政府——管他呢,只要能出气就行。但当天晚些时候他们看过U盘里的内容之后默契地再也没有提过投诉的事。

他们大难不死的儿子,直勾勾地盯着摄像头,好像正在盯着此刻看视频的父母一样,哀怨又委屈地拭去并不存在的眼泪:“我饿呀——我饿死了,不,我是饿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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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业之二:Viroya

“你说这楼里死过人?哎哎,这话说的,世上哪处没死过人哪。什么?你说死人的屋子在你隔壁?谁告诉你的?唉!这些碎嘴的大妈!其实也没啥,死人的是隔壁,又不是你那屋。怎么?你想听来龙去脉?有什么好听的……行行,我讲给你听。我看你挺稳重,我就跟你悄悄说,你可别再跟别人说了喔。”

“那屋以前住了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还挺漂亮的,女人不经老,她都四十多了居然还挺漂亮。她离了婚,又没孩子,一个人住,听说在给某医疗器械做销售。销售么,呵呵,也难怪会离婚,女销售不靠点色相怎么把东西卖出去,谁家男人受得了你说是吧?啊?你问她出了什么事?她爸妈在外地,连着几天都联系不上她,手机打得通,就是没人接。她爸妈担心啊,大晚上的赶着过来了,怎么敲门都不开,打电话呢又听得到电话铃响,最后叫来了警察撬了门,冲进去一看,人早就没了。”

“我跟着进去的。那门一开,她妈就冲进去了,然后是警察,我跟警察在后面。那屋子里乌漆抹黑的,就客厅边上一个大鱼缸里亮着灯,冷阴阴的,里面半条鱼都没有。她妈一边叫她的名字一边往摸索着往前走,我当时就觉得地板踩上去是湿的,心里直发毛,又不好退出去,只好站在客厅中间。”

“那会儿我心里就转着个念头‘怎么没有鱼呢?’。你想想看,那么大个鱼缸,灯开着,氧气泵也开着,怎么就没有鱼呢?那念头就在我脑子转啊转啊,搞得我连开灯都忘了。这时那女人的妈一声惨叫,大半夜地听到这么一声,又嘶哑,又瘆人,啧啧……我头皮一麻,背后寒毛清清楚楚一根一根立了起来。她妈从里屋冲出来,也不知道怎么脚下一绊,直接扑到我身上,我的脚又一软,两个人一块儿倒在地上。我手往地板上一按,手掌心里按到个不知是啥的东西,又软,又滑,又黏,又冰凉,还‘噗嗤’地响了一声……”

“哎呀,你看我光顾说话了,水都没给你倒。等等啊。”

男人站起身,不自觉地扯了扯领子,领口折痕洗得起毛,留了一圈根深蒂固的黑渍。他走到房间角落,从墙上财神贴画前面搁板上的电子香烛旁拿了一瓶矿泉水。

“你问到底怎么回事?喔,大概是去卫生间给鱼换水,往回走时忽然发了什么病,人一下子摔倒了,把鱼撒了客厅满地。造孽啊,老公也拴不住,孩子也不能生养,连自己也照顾不好的人,养一缸子鱼那能养好吗?她那哪是养鱼,简直是杀生!哎不说她了,晦气!不过你放心,我们收那套房子之前自然是做过事儿的。我看你挺有佛相,这瓶水给你,开过光的。”

说着把那瓶贴了“XX物业XX湖放生纪念”纸条的矿泉水递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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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业之三:齐梁后尘

我们家是十多年前搬进这栋楼的,当时买的二手房。这楼在繁华区,地段好。多亏我们老头子那时候有路子,用很便宜的价格拿下来两套。两套挨着的,一套给我们儿子儿媳妇住,一套我们老两口住。

我们这楼不知道为什么,住户特少。到了晚上,黑乎乎一片,十个窗户大概只有一个亮着灯。大概毕竟是好地段,房价还是贵,买的起的人还是少吧。

这楼里的人平时也不太互相走动,我也不知道都住了谁。

其实我们这楼挺好的。虽然临街,楼层也不高,但是坐在屋里从来听不见街上的汽车声,屋里也从来没有什么尘土。夏天一走进楼道,就凉飕飕的,空调都不用开。电梯从来没见人维护,但是一直用得挺好,没出过故障。

我们一层有三户,最里头那户没人,所以这一层就是我们家的天下。其实最里头那户我们当初也想买下来的,因为那时候房价真是便宜。可是物业一直说联系不上房主,我们也只好算了。

住进来两年,我们老头就半夜心梗,没了。然后我儿子儿媳妇也搬走了。这俩傻孩子,放着这么好的地段不住,非得去快到郊区的地方租房。我儿媳妇还说什么我们这楼有问题,说都上了网了。我也不上网,也不知道。我在工会干了一辈子妇女工作,从来不信这鬼啦神啦的。估计她就是嫌弃我这老太太吧。

就这么地,这么三套大房子,就剩我一个老婆子住。

也没人说来买房子或者租房子,估计还是贵。

今年夏天,里头那家突然亮了灯了,还听见说话声。我就纳闷,也没见有人来看房子啊。

也没见有人搬进来,哦对,有一天半夜我醒过来,倒是听见楼道里有拽箱子的声音,从门镜一看,也没人。

也没听见装修,他们就住进去了么?

也不知道房子是租的还是买的。

也没看见有人进出。估计是外地来的年轻人租的吧,他们上班早下班晚。

外地来的年轻人租这么贵的房子,肯定是一大堆人合租,真讨厌。不过也没听见他们半夜吵吵。

不仅不吵吵,其实那屋的灯也不怎么亮。十天也就亮一回,其余时间还是跟平时一样,黑咕隆咚的。

租了这么贵的房子,不住是干嘛呢?别是有什么非法目的吧?

还是得小心他们一点。

可是我也一直没看见他们人。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住这么久了也不来跟邻居打声招呼,太没教养了。

只有一回,我看见有一个小伙子,在那家门前转悠,挺可疑的。我隔着防盗门问他是干嘛的。他用南方普通话说他是来送块地的。送块儿地怎么送啊?送块儿地干嘛?谁知道真假呢。年轻人的事,我是搞不懂了。

一直到昨天,上午十点多钟,我的电视突然没信号了。我出门看看是怎么回事。结果一开门,看见有一个女孩子在楼道里,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倒是眉清目秀,就是穿得挺奇怪的,也不是浓妆艳抹,不化妆,就是绿衣服紫裤子,觉得破破烂烂的。

我没想到会有人,吓了一跳。我也没听见脚步声呀。

我问:“你找谁?”

她冲我笑笑,说她是里面那屋的住户,正要回家。

我说:“我电视没信号了,你看看你电视有没有信号。”

她不吱声,就往前走,一下子就溜进屋里去了,把我关在外面。我觉得我都没看见她开门。

我就站在门口,等她看了电视有没有信号,出来答复我。结果等了一刻多钟,都没动静。

我就敲她门,问她:“你看了电视没有?”

“我们家没电视。”里头传出来她阴阳怪气的回答。

怎么可能没电视,肯定不愿意理我这老婆子。

看来,还真不是合租。不过,这么年轻的一个女孩子,大白天的又不上班,想必连个正式工作都没有,怎么住得起这么贵的房子呢?

肯定是个二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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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业之四:青铮

听我说,如果你是一个侏儒,身高不到三腕尺,按照弄臣和小丑的习惯戴着颜色鲜艳的假发、红鼻头、把脸涂成雪白,在眼角画一滴眼泪,那么,你将看不到许多东西。

食物的残渣掉下桌之前,你不知道今天的烤的是松鸡还是野鸽、鹿肉还是狐狸肉、蝎尾狮还是哥布林;第一个酒杯打翻之前,你不知道今天喝的是橡木酒还是荨麻酒、苦啤酒还是蜂蜜酒;第一个人吐出来之前,你甚至不知道盐罐、胡椒磨和黄油碟旁边,有没有准备催吐剂。

但是你又可以看到许多别的东西。你能看见丝袜包裹的小腿因为紧张或兴奋而颤抖,看见紧身裤里的阳具因为刺激而膨胀或萎缩,看见穿着缎子高跟鞋的纤纤玉足沿着长筒靴踩踏搓揉、轻勾慢踢,看见指甲修剪完美的手隔着七层蓬裙轻抚大腿……我甚至不止一次看见,本应在餐桌上折扇掩映下美目流盼、巧笑嫣然的脑袋出现在餐桌下,埋在两腿之间;以及捡起“不小心”掉落的叉子的时候,千奇百怪的东西被不动声色地塞进鞋子里、袜子里、靴筒中,甚至裤裆里:金币、钞票、折成小小的心形的信笺、手绢、嗅盐、月经带、戒指、纹章、装毒药的小瓶子、毛虫、钉子、小匕首……还有一次甚至是一个火焰精灵……真的,如果你像我一样,身高不到三腕尺,被认为脑子不灵光,精神也有问题,通常还有点残疾……你眼中的世界会更精彩、更混乱、更疯狂,也更真实。

所以,那个晚上,我是第一个意识到情况不对头的人。

灯光和烛火交相辉映,鲜花、水果、熏香和香膏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音乐柔和、轻佻、缠绵,食物一道道上桌,引起一阵阵克制而客套的赞叹,人们交谈、欢笑、吟诵诗句、讨论时局、交流丑闻,谈话一如既往的愚蠢、空洞、轻浮、言不及义……但是我立刻就知道事情不对头。

那些腿和那些脚,在餐桌下,规规矩矩,老老实实,没有一只手在不该在的地方,没有一只脚有不体面的动作,没有任何两条腿纠缠在一起,没有任何一个阳具勃起,也没有任何不应出现在桌子下的东西出现。

我摘下自己那顶惹眼的假发,把唾沫吐在衣襟上,迅速擦掉脸上的妆容,轻轻地、悄悄地、慢慢地趴在地上,四肢并用,向着末席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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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业之五:豌豆皮

喂喂,报社吗,我看见外星人咧。

在哪?当然是在我家后山啊。我的果园可都被外星人打仗给毁啦,政府不给个说法,要活不下去咧。外星人打仗到处冒烟,呛死人,我家娃现在喉咙还痛哇。我说你们要不来看看,现在还到处是坑。那天晚上,哎哟,两个穿着那啥,对对,太空服,的外星人,拿着发光的道道打来打去。后来忽然俩都不见咧。就咻一下,没了。等一下又看到半天上露出好几个只有脑袋的娃,身子都被外星人吃咧。你问我咋知道?娃在哭啊,哭得可丑。吓死人,都不敢出门咧。哦哦,我家住在……诶,等下,你们报社爆料费多少?喂,喂喂喂,别挂电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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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业之六:洛宸

Hi~你们好。咳咳!今天我想跟大家分享一个故事——哦,什么?你问我怎么浑身都肿了?生病啦!咳咳……没办法,我的主人一生病,我一定会累到水肿的啦——啊,我们来讲故事吧:

这是一个关于我主人的故事。我的主人,一位高贵而优雅的女王,在她还不算很长的人生阅历里,最钟爱的一件玩物就是她的王冠了。那是,咳咳,一只华丽而硕大的花冠。咳咳……哦,每次主人的咳嗽都会让我也浑身震颤不已。好疼啊!我这个腰啊,不用捶也知道已经腰肌劳损、振动过度了。用主人的话说:“好像用锤子砸一样。”她说这句话时,我简直就像是看见她手里拿了把锤子,兴趣盎然的端详着我似的……

不过,鉴于主人现在还没有成长到足以抛弃我的年龄,我应该还算是安全的。啊,让我再抻一抻我的腰,身为我主人的扁桃体,趁她不能开口反驳的时机,咱们继续讲她的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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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题预告——

练习题四:

合作列举出以下一种或者更多种体裁的惯用要素:歌特浪漫故事,推理小说,奇谈,电视情景喜剧,武侠小说。这些要素有什么哲学含义?比方说,传统的鬼故事的要素包括某幢古老、偏远的建筑,注重描写天气(尤其是刮风、寒冷和潮湿的天气),一只焦躁的动物(狗,狼,猫头鹰,蝙蝠),当然还有别的。这些要素可能有什么心理含义?鬼魂归来可能有哪些象征含义?上面列出的体裁都是“通俗”的,也就是说,它们的吸引力通常仅限于冒险或者娱乐。

设法把上述一种或者更多种体裁提升为严肃的小说。例如,怎样运用鬼故事的传统手法探讨一个有主见的、专横的母亲和她胆怯的女儿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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