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年代的鬼上身事件

我10岁左右的时候,也就是上世纪80年代初,具体哪一年我实在是记不清了,应该是在85年之前的事。

    老家是山东腹地离齐国都城临淄100公里的一个人口聚居集中的镇,距离蒲松龄的故居30公里,村与村交错接插,每个村集中在一起,和相邻的村交错在胡同里,门对门可能就不属于一个村了。我家那里有丰富的地下矿产,以煤和烧窑的粘土为主,几乎每家都是半工半农,也就是男主人是城镇户口,在附近的煤矿或是为煤矿配套的机械厂上班,女人和孩子都是各自村的农村户口,那个怪现象一直延续到现在,即使家里的男人户口不在村里,但结婚后娶的媳妇就能落户在男方的村里。

啰嗦多了但是必须交代一下,因为大家伙意识里农村都是一家一户独门独院,我们镇上却是一个院子至少都有三户人家,前院后院之间贴着哪家的山墙走过去又是一个院子,现在想想每家每户都有好多故事,等我以后慢慢写大家于大家分享。

      我家的院子分上院下院,住了三户,我家三口人,住在下院,一个比床大不了多少的小院,两间小房子,里间一张1米二的床,睡着我妈我弟和我,我爸是地质队工人在福建,每年回家探亲一个月,就在床边支一块木板。那时候住的紧窄,妈妈最大的心愿就是有自己的院子,这个愿望一直到我上初中那年才实现,那时候家里穷,在新批下宅基地后就盖了三间坐北朝南的正屋,院墙没有钱围就搬进去住了,妈妈努力攒钱,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用我大爷的话说就是,一分钱看的跟月亮似的,拖拖拉拉一直到我高中毕业才把房子盖完,装上大门。

        我们院这三户人家大大小小8个小孩,上下相差6岁,我家两个,我二伯家两个,六伯家四个,在这里说一下,我的辈分大,六伯家的四个小孩是我的侄子辈。日常磕磕巴巴一起玩没少打仗。

话题跑远了,就在那年的大年夜,大人们在屋里包饺子摆供养,我们小孩也摒弃前嫌在院子里凑堆放炮。六伯家大孙女比我大两岁(以下就称大孙女)中间去了茅房很久没出来,我们这些只顾疯玩谁也没注意,还是二哥(大孙女姐弟四个的爸爸)出来摆供桌没看见他大女儿问了一嘴,不知道哪个小孩就说去茅房了,二哥在茅房外面喊了一声,里面没有应声,他们爸爸就进去了,一会儿抱着大孙女出来,喊着他娘往屋里抱。我们也都呼啦啦跟着进去。大人们都忙着顾那个昏迷的没有人想起来赶我们出去,平时这样的大事是不允许我们小孩围观的。

        我从小就个子高能从大人之间的缝隙和小孩们的头上看见,大孙女直挺挺的躺在床上,闭着眼,脸色煞白煞白的。六伯娘和二嫂围在床边喊着大孙女的名字掐她的人中和虎口(后来才知道这些穴位名)。不知道过了多久大孙女睁开了眼睛,转转眼珠子看看她爸妈和奶奶,慢慢坐了起来,脸上神色和身体动作跟平常的她一点也不像,我觉得怪怪的。她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就那么转眼珠子看了一圈屋内的人,我站在后面由于个子高她眼光扫过我,我居然觉得阴森森的后背发凉。     

  六伯娘看出来不对,突然一把抓住大孙女的一只手站起来,大声呵斥她:你是谁,大过年的不在你那边过年来这里祸害小孩!

大孙女看着她奶奶,又看看屋子,慢悠悠出一口长气:哎呦———二婶,这是你们在这屋里住啦?我好想你们———

      六伯娘骂上了,:马金梅,你不长好心眼,你舍不得孩儿你就不要死,你那死啥你咋不想想你撇下那些孩。嗯!大卫他爸一家早搬上头去住连,你公公婆婆都上去连,你也别上去看连,死了你就在那边好生呆着,想要啥我给你做,想吃啥和我说,大过年的呆会灶王老爷上天回来就来逮你去,想吃供养也吃不上,叫你在那边穷煞,快走,快走!

大孙女脸上突然笑了一下,那个笑模样根本不是她以前笑的样子,嘴也咧开着,露着牙,呲呲的:二婶,我在那啥也不缺,就是回来看看,没寻思大卫他们姊妹没在这,既然来一趟连,那二婶等我走了给我烧点钱粮吧,平日多看顾看顾那些孩儿。

    六伯娘还抓着大孙女的一只手,另一只手啪嗒啪嗒一下下往大孙女身上打,这时候二嫂哭了,一边哭一边跪下:嫂子,你怎么能回来吓唬桂枝,桂枝才多大小,你这样吓唬她一下她受了吗?

      二哥也跟着跪下:嫂子,你走吧,看在这些老人家和我这兄弟的面上你别吓唬桂枝,走吧!

          二哥家三个孩子看见爹妈跪下也跟着跪下了,我们几个一看虽然不知道跪还是不跪的好,但也赶紧跟着跪下,我担心看不见还悄悄挪了挪,试图再从夹缝里观看。

    大孙女就那样坐在那里,我看着好像是鼻子哼哼了两下,但是没听见声儿,在六伯娘的大力拍打中大孙女往后一仰又躺下闭上了眼睛。二嫂哭喊着:桂枝呀,桂枝呀——跪爬着扑在大女儿的身上,六伯娘也哭了起来喊着:桂枝  桂枝  ,因为他们大人哭,跪在地上的桂枝的三个弟妹也喊着:姐姐姐姐的哭了起来,我哭没哭已经不记得了,反正那时候我还抽空想了一下要是桂枝死了,大过年送殡该是啥感觉(那时候老家风俗有人离世办个丧事要三天)。

      因为哭声太大又加上二伯家的小儿子一开始已经跑回自己屋给父母报信,二伯(我爸亲哥,和二哥岁数差不多)二伯娘也开门进了屋,我妈在家里听见也进来了,看到我和弟弟在一把抓一个提溜起来:你俩回屋去。我不想走还想看,弟弟是个乖宝特听妈妈的话,拉着我往外走,我不情愿的和弟弟回了自己屋,扒着门口张望。

      好像过了好久我妈才进屋,我赶紧问:桂枝死了还是活了?

      我妈打我一下:你这熊闺女咋想这些乱七八糟的,马金梅就是借桂枝的嘴说说事,她在那边惦记着孩子,这才大过年趁看护人间的灶王爷上天给老天爷汇报,这次来看看。桂枝醒了,就是嚷嚷着头疼。

我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肯定是不能再出去玩放炮了,又惦记着想知道桂枝醒了是什么样子,可惜我妈就那么轻描淡写的一句带过。看我妈坐下来我赶紧问:为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

我妈手里收拾着我和弟弟明天要穿的新衣,看我们一眼,声调降低有点神秘的说:

腊月二十三小年,凡间庇佑百姓的神仙都上天参加老天爷的聚会,汇报凡间的善和恶,人间没有了神仙,各路妖魔鬼怪都出来晃荡,要是谁家不供养,就去害谁家。       

    我妈成功的给我种下的天上有神灵的种子,她成功了。在我心里已经长成参天大树,到现在每到小年到初一这几天,晚上下班或是逛完超市,都要想象一下身边飘着好多妖魔鬼怪。但是已经不再害怕了(为什么不再害怕,以后有个事改变了我)。

        我妈还告诉我俩,那个附在桂枝身上的鬼已经死了10多年了,她是得病死的,什么病我忘记了。留下了三女一儿,小女儿还是吃奶的娃娃(在我家族长辈的说和下,把这个襁褓里的小女儿给了我们本家的同辈哥哥,这家的嫂子才生的女儿落地没几天死了,有奶能喂小婴儿,这家的故事尽量早点写出来给大家看)。我现在已经忘记那天晚上怎么把我妈问烦了的,反正是以我娘(还是改吧,其实我一直是叫娘,改成我娘,方言喊娘发音nian,三声,发出来要转个圈,根据喊娘的目的最后以上仰二声或轻声收音,我和我弟提到娘还是咱娘niang,正儿八经普通话发音)烦的打我两下落幕。不过我和弟弟钻进被窝后,娘嘱咐我俩不要乱问,叹口气给我们说了一段过去的事———现在二哥二嫂住的房子以前是堂兄堂嫂住的,后来分家,六伯家两兄弟,老大带着俩儿子搬到他家另一块宅基地上盖起了北屋东屋和西屋,西屋大儿子住,我叫大哥,东屋小儿子我叫三哥,那时候我们村这个家族还没出五服,从我爷爷那辈都是堂兄弟,所以排行在一起论。

      这次来附身的是大哥的第一个老婆,姓马,隔壁村敦仁村娘家,生了四个孩子,老大老二是闺女,老三是个儿子,老小是闺女,送给另一个哥哥家了。马嫂子死了以后,大哥又娶了个大嫂,姓什么我还一时想不起来,娘家是岳庄,就称岳嫂吧,等问问我娘她姓啥再改,因为一脸麻子没人要才给人做填房,进门后又生了自己的一女一儿,前窝的那三个孩子,用老家人多话说,就是掉窝坑里了。反正这仨念完小学就不上学了,大闺女进工厂学徒,二姑娘给岳嫂城里的妹妹看孩子,儿子跟人家学木匠。以后写一个他家三个孩子和后俩孩子的事。

      我娘最后叹口气,没了亲娘,孩子可怜。

      也听到过大人们隐隐的交谈: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这件事影响我到现在。

      第二天初一,天还没亮我就早早的起来,穿上新衣服,吃一碗我娘做好杂菜,来不及收碗就跑出去,天还灰蒙蒙的没亮透,六伯家二哥已经把大院门打开了,我们这边小孩和对面院子的六个小孩凑堆,昨晚的大孙女没和她弟弟妹妹们出来,我问她二妹,二妹说她头疼。我们小孩开始一家家拜年,拜起来也拜回自己家哈哈。

        我惦记大孙女桂枝,轮到给六伯娘拜年的时候,进屋就找寻,没看见,就知道她在她爸妈屋里,我心底的小虫顾涌顾涌的想去看看被附过身的人是啥样子,又怕被大部队丢下去,只好怏怏的跟着队伍开始拜年之旅。

      只等到下午大人们因为连续忙年累的睡午觉后,我还跃跃的惦记着桂枝,趴在门口看着桂枝家屋门。终于桂枝出来了,穿着新衣裳,看不出来有什么不一样的样子。出门左拐上她奶奶屋了。我可想跟着进去,但是怕挨打的恐惧战胜了我的好奇心,没出息的没敢去。

      正月里六伯娘又上了好几次供养,我看见她一边烧纸一边骂,意思就是还是骂死了的马嫂,不应该来吓唬小孩,嫌孩子过不好应该去找你男人,去找你男人的填房一类的话,还带着恐吓,你要是再来,我就上泰山奶奶那去告你等等。

        这次的附身事件就此而过,到今天也是唯一一次我亲眼目睹的附身,平日里在一起玩的小伙伴,突然之间变化了表情和说话的语气,说的又是小伙伴们平日里从没有说过的不知道的事,清醒以后还什么都不记得,只有身体上的不舒服,奇妙的人间和阴间啊。     

      后来我上学离家工作后就很少见桂枝的面,她初中毕业以后就跟他爸进村办机械厂学徒,按部就班的结婚生子,儿子现在也20几岁了,我们几乎没有了来往。只她父母在老家有重大红白事的时候我回去会见到,也没有说起过这事。今年春节我值班,初二才回到老家,家族一个侄子当了我们村的村长(这里面含有中国农村普遍的贿选,以后写一写),组织家族聚会,AA,我也去了见到了桂枝,脾性相投玩得好的坐一桌,我没和桂枝坐一桌,等大家喝的微醺醺,桂枝来我旁边坐下了,辈分高的我没站起来,和她同辈比她小的站起来让座。她高兴的说:小姑,咱都多少年没见了,一个天井(院子)长起来的呢,听说你一直挺好的,还是上学有出息啊!我虽然没有她认为的出息,但是总算因为读书换了一种生活方式,能让我的孩子在更好一点的环境里成长而已。

经年未见,小孩子之间的那些龌龊也摒弃一边,那个院子承载了我童年所有的记忆。和桂枝拉着手忆了过去,家庭婚姻孩子,后来没有话题了我问她:你还记得你被附身的事吗?

        她很惊讶:你也记得啊,那时候你才多大!

        我都10来岁了,怎么不记得!我哪能忘呢:你说那到底怎么回事?

        桂枝收了笑容:是呀,怎么也解释不通啊,鬼神什么的不信吧又实实在在发生过那事,虽然我不记得但是那么多人都看见了,你这不是也记得吗,还有那边那个小爷,你叫小叔,他也弄一出,信吧,咱遇到那么多困苦求老天爷也没起什么作用。

      坐同一桌的另一个侄女,大学毕业后在青岛工作安家,说:

      俺桂枝姐这个事我也听俺娘说来,就是没见过,看来人活着就是这样劳劳碌碌!死了也惦记着人间,所以再艰难的人都不舍得死呢,能自杀的人真有勇气。

      桂枝姐,你后来有什么感觉吗?

      那天以后整个正月我都不好受,总是头疼,记得是寒假作业都没写完,开学不敢上学,还是俺爸送我去和老师说了说。

        你头疼那么长时间啊?后来怎么好的?

        不知道怎么后来就不疼了,时间长了也就慢慢不去想这件事了,反正每次供养的时候奶奶都单独给前头大娘烧一刀纸钱,奶奶死了以后,我妈(她家四个孩子都叫妈,发音man三声)

        聚会过了以后,我们分开也没有联系过。

        日子照常的过呗呵呵。

        还有桂枝嘴里提到的那个小叔的事情,下次再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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